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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11章 ...

  •   “所以她人间蒸发了?”L说,“太可笑了,一个大活人就这样不见了。路口的摄像头没有捕捉到她的身影吗?”
      快乐源泉的经理室里,L坐在桌后,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他眉头紧皱,语气焦躁不耐,K还在扫视这个房间,虽然他刚刚已经把这里翻了个底朝天。
      L的疑问不是对搭档的指责,而是出自对自己无能的愤怒。
      露娜不知道娜塔莎去了哪里,其他雇员也是一样。没有人参与了布鲁诺的活动,至少不是他的雇员们。
      K没有对L的隐瞒行为做出任何评价,但是L情不自禁地不停问自己:如果我早点从娜塔莎入手,是不是事情会简单很多?
      很明显,他违反了一些规则。娜塔莎对违法行为知情不报,他却对娜塔莎放任自流。更严重的是,娜塔莎是一位和鲍尔斯有联系的重要人物,他却为了私欲将其隐瞒,使得任务进度严重滞后。
      L和K已经将娜塔莎的办公桌仔仔细细地搜查了一遍,还检查了她的车。来到快乐源泉之前,他们已经去了一趟娜塔莎的家。让L惊讶的是,那里没有第二个人生活过的痕迹。
      这个认知让L在一丝开心之余觉得棘手,这意味着他们没法在娜塔莎那里找到鲍尔斯的踪迹。
      L感到疲惫,生理上和心理上都是。他抬眼看着K,对方给了他一个询问的眼神。L低下头。

      “我们现在走进死胡同了。”L说。
      “线索就在某处,”K道,“我们忽略了它。”
      K那平稳冷静的语气让L更加烦躁。
      “哦,是吗?”他说,“那线索到底在哪里呢?娜塔莎家里没有,她车里没有,这里也没有。除了她的花销上涨了,鲍尔斯就好像没出现过一样,他甚至不在任何账单上!”
      说完这句话,L僵住了。
      下一秒,他冲出办公区,来到前台。
      前台有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他脸色冷漠,正在和露娜说话。L大步走来,打断了二人。
      “鲍尔斯,那个仿生人,它是什么时候来找的娜塔莎?”
      露娜还没开口,男人就不满地说话了:“不好意思,我们正忙正事呢。”
      L看都没看他一眼,从口袋里掏出他的警|官证“啪”地拍到桌子上。男人闭嘴了。
      “是的,长官,”露娜低头查看记录,“2047年1月17日,然后是2月……”
      L说:“它来的时候开车了吗?”
      露娜说:“它来接娜塔莎的时候,是的,开车了。”
      L说:“好的。”

      K这时候走了出来。L走向他,抛下露娜和满脸不满的男人:“我们应该查这附近的监控录像,鲍尔斯来过这儿,它还开过车。”
      我怎么没早点想到呢?L在心里捶胸顿足。该死的,露娜早就跟我说过了,我这是什么脑子?我太大意了,我的注意力根本不在办案上面。
      “好的,”K点点头,“我们已经在让人工智能在全城的交通监控录像里识别N8PSD42991了,我会更改参数,要求优先排查这附近的监控录像。”
      “哦。”L点点头,干巴巴地回了一声。看,这就是缺少感情的好处,做事永远有条不紊,绝不会丢三落四。
      两人回到办公室。他们现在已经把这个安静的房间当做临时办公地。
      K拿出个人终端,更改了参数。两人静静地坐着。
      面部识别检测从俄勒冈一直查到了洛杉矶,而且排查重点一直是偏远郊区和小巷,快乐源泉这种人来人往的店铺在优先级中排得靠后。
      更改优先级以后,L没等太久就听到了机器发出的“滴滴”声。

      L看着屏幕。
      “找到了。”屏幕上显示的是鲍尔斯的陆用汽车(当然,他用的是假身份注册的),他没有开飞行器,“接着排查这辆车。”他对人工智能吩咐。
      人工智能立刻开始兢兢业业地工作。
      屏幕上很快列出了车辆的记录,上面显示着几个鲍尔斯的常去地点:他的家(已经被搜查了个彻底),几个速食饭店,电影院,快乐源泉,还有一个教堂。
      “它也会信教的吗?”L低声说。他的语气含糊,K听不出这是嘲讽还是单纯的发问。
      L说:“捂好你的肋骨,我们马上要有一场恶战了。”

      恶战的另一方,令L和K提起万分精神的在逃仿生人富兰克林·鲍尔斯,此刻陷入了极度焦躁之中。
      他刚刚与一个银翼杀手大打出手,这多少帮助发泄了他心中的怒火。然而他的复仇名单依旧很长,甚至死去的布鲁诺·皮耶罗的情人阿比盖尔·摩尔都在其中占据一席之位。他那人造的肌肉紧绷,甚至在微微颤抖——这并非出自恐惧,而是他极度愤怒的表现。
      他早已无法通过基准线测试。他的情感太强烈了。或者更确切地说,他的愤怒太强烈,好像一把烧不尽的烈火。他无法控制他肌体的反应,愤怒时,他的每一寸肌肉都做好了战斗的准备,他的瞳孔放大,肾上腺素水平急剧上升。而他却不得不蜗居在这个平和小教堂的床上,这让他发抖。
      “太像人了,太像人了。”他抬头看着雪白的天花板,强迫自己冷静,当然这失败了。
      这句话是他的战友说的,他当时未发一言,但是这句话从此刻在了他脑子里。

      泰勒公司为什么要把他们制作得如此逼真?如果他们真的只是不知喜怒哀乐的机器,那事情对任何人来说都会容易许多。
      富兰克林·鲍尔斯不停地思考、不停地发问。他希望自己有机会可以亲口问一问他的“父亲”,艾尔登·泰瑞,可是这个人已经死去二十多年了。
      他听到娜塔莎与约翰神父交谈的声音,多亏了他远超常人的听觉。两人似乎是在谈论他,然后脚步声渐渐走远。
      鲍尔斯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这双手受伤过许多次了,被刀划伤过、被木刺刺穿过、被火烧伤过、被钝物击打过(通常是墙壁或者别人的脸),这双手还在冰水里浸泡过几小时、曾在零下几十度干燥的寒风里暴露着、在烈日下抗拒过重物。在经历过这么多以后,他的手依旧细腻如婴儿。哦,刚刚的恶战给他的手带来了一些划伤和清淤,但是这马上就会好的。
      这双手无数次拿起激光|枪瞄准敌人:瞄准他的同胞,瞄准其他的仿生人士兵。
      这双手也做过好事:它们杀死了追杀他的警|察和银翼杀手,杀死了以倒卖仿生人为生的人渣。
      下一步,他要用这双手去做更多的好事。

      “你去后门堵人,我去敲门。”L说。
      “不,你去后门堵人,我去敲门。”K说。
      L说:“鲍尔斯肯定会从后门逃跑。我是自然人,不适合和他起正面冲突。”
      K说:“它的性格非常冲动,目的不在于活命,而在于杀人和银翼杀手。它不可能从后门逃跑,而一定会正面对上银翼杀手。”
      L没有再掩饰自己真正的目的:“好吧,那你也得去后门。你身上伤还没好,和它正面起冲突就是去送死。”
      K说:“你是自然人。”
      L说:“我不管。我是自然人,你得听我的,你去后门。”
      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了。两人踏出飞行器,一前一后。L看着K绕行到教堂后方。

      这可真是座小教堂。在从前的那个21世纪,他的公寓附近有一座小教堂,是用白色石块堆砌而成的,有着彩绘玻璃和木门,被常年青翠的松柏包围着。他还记得冬天的美丽景色:大雪覆盖了整座小镇,教堂被白雪和翠柏包围着,晴天的时候彩绘玻璃和木门给白色教堂增添了色彩。
      面前的教堂自然没有他记忆中的小教堂那么宁静可爱。L敲了敲门,很快把手收回,不着痕迹地搭在枪|上。
      很快,有人从里面开门了。

      “你好。”来人是个白发苍苍的老神父,他看起来非常祥和,而且平静。
      “你好,”面对对方那慈祥平静的目光,L不自觉地带了点尊敬,“我是LAPD的莱兹·泰勒,”他掏出证件,“我是来调查一起仿生人逃跑事件的。我能进去说吗?”
      神父侧身让他进来:“当然可以了,泰勒警官,请进。我是这儿的神父,你可以叫我约翰。我能怎么帮忙呢?”
      L扫视大厅——空无一人。也许我是该去后门的,他想,鲍尔斯居然没有冲出来给我一拳。
      “请问你见过这个家伙吗?”他拿出鲍尔斯的照片,递给约翰神父。对方小心地接过,仔细地看了一会儿。
      “没有,抱歉。”约翰神父摇摇头。他在递还照片之前还思考了一会儿,但是L觉得他只是在装模作样。
      “哦,一次都没有吗?”
      约翰神父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微笑:“来我们这儿的人很多,可能他来过一两次吧,但是我没有对这个人有什么特别的印象。”
      这个神父不好对付。L不太喜欢和这种上了年纪的人打交道,他们要不就太愚蠢,要不就太聪明,中庸者则太无趣。
      不过,那是在讲理的情况下。而现在,他不想讲理。
      “我们掌握了证据,照片上这个仿生人在一小时内来过这儿。”L彬彬有礼地说,“你不介意我四处看看吧?万一它真的来了,我这样对你也是种保护。”
      约翰神父说:“哦,当然了,请随意。”
      L倒是没料到这个。约翰神父的态度太自然了,神情也让人找不出一丝破绽。
      他把鲍尔斯藏哪儿了?鲍尔斯已经走了吗?
      L慢慢踱着步,他的脑筋在疯狂转动。他希望今天能在这里把鲍尔斯“就地正法”。
      他想象中的鲍尔斯此刻应该大吼一声,从哪个角落里冲上来。这样他们就会扭打在一起——或者不扭打在一起,而是各自找好掩体开始射|击——而K不必正面对上鲍尔斯。

      “做银翼杀手不容易吧。”约翰神父说。
      L说:“是啊。”不过,以他成为银翼杀手的两个星期的经验来判断,其实这项工作还是很容易的,毕竟他赋闲在家了一周。
      “如果你有任何困惑,任何困惑,关于生活、工作或者任何事,孩子,上帝永远欢迎你。”
      L冷淡地道:“我是无神论者。”
      “没有关系的,孩子,”约翰神父说,“如果你想找个人谈谈,我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这项工作是不轻松,但是它给我的使命感和成就感是别的工作无法比拟的。”L故意说,但他其实恨死了这项追杀仿生人的工作,“我们的社会总是需要一些人牺牲自己的幸福和稳定,做着危险的工作。从前是军|人,现在是我们了。”
      他的声音回荡在空荡荡的教堂里。L抬起头看着圣母像,圣母闭着眼,满脸慈悲。可是闭着眼的神灵怎么能看清人间的痛苦,给予信徒安慰呢?
      鲍尔斯呢,你听到我的话了么?你为什么还不出来?你的怒火应该燃烧得更加炽热,它该烧伤你,也烧伤我。
      约翰神父说:“战争,杀戮,一个群体对另一个群体的迫害,这一切都是上帝所反对的。上帝永远怀着仁慈之心,对生灵一视同仁。”
      “这听起来更像是佛教思想,而不是基督徒能说出来的话。上帝可不会对生灵一视同仁,人乃万物之灵,连天使都当向亚当行礼。何况,仿生人是生灵么?”L朗朗而谈。
      他继续扫视大厅,时刻注意着风吹草动。“人是上帝的造物,仿生人是人的造物。上帝之于人类正如人类之于仿生人,既然如此,人类理当做仿生人的主人。主要臣死,臣不可不死。假如有朝一日,人类说要反对上帝,你要怎么办呢,你要支持人类吗?”
      约翰神父面色不改。他的目光深邃,透露着仁慈和怜悯,犹如父母在看顽劣的孩子。
      他说:“上帝是我们的父,父母乃是孩子的造者,人类之于仿生人正如此关系。主教导我们,父母当引导、引领孩子,正如主引导、引领人类。人类对仿生人也该如此。”
      L和他对视。
      “哈哈哈哈哈……”L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声音好似要震醒闭目的圣母,“这是上帝的教导,还是你的想法?神父先生,我不得不开始怀疑了:你是不是在协助逃犯?告诉我吧,富兰克林·鲍尔斯是不是在你这儿?”
      “我认识几个富兰克林,但是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你要找的这位鲍尔斯先生。”约翰神父镇定地说,他对L的大笑和语气中隐含的威胁毫无反应,这开始让L觉得自己像个傻瓜,“这是那位仿生人的名字吗?如果我有印象,我一定会通知你的。”
      这样下去不行。L决定采取主动措施。
      “后面是什么?”L指着门,“我能进去吗?”
      他没有等待神父的回复,而是径直走向侧门。他扭动把手,感觉体内的肾上腺素激增。一切声音都在他耳边响起,把手内部的机械声音,神父突然加速的心跳声,他自己清晰的脉搏跳动,还有呼吸声……第三个人的呼吸声。
      他猛地打开门。你在哪呢,鲍尔斯?
      “后面没什么东西……”约翰神父跟在他身后,但是L在脑中将他的声音过滤了。
      L扫视走廊——走廊里一片空寂。微弱的光线照射进窗户,空气中漂浮的粒子在L眼中分毫毕现。
      他慢慢迈动脚步。鲍尔斯知道他来了,他听到了它的呼吸声,那它也能听到他的脚步声……
      L寻着呼吸声而去。近了,它就在这附近。你犯了个大错,他在心中讥讽鲍尔斯。你居然将自己就这样暴露在银翼杀手的眼皮底下。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它的呼吸声也越发轻柔。
      L说:“小时候,母亲会带我去教堂做礼拜。”
      这也不能算撒谎吧?那成荫的绿树下,母亲和牧师站在教堂的门前对他招手。那遥远的记忆是来自前世了,传承千年的宗教在当代也受到了科技的冲击。而他那时候和任何人一样,都认为上帝会将永存。谁能想到,将基督教冲击的七零八落的不是□□教、也不是无神论,而是只有十几年历史的默瑟主义?
      “我那个时候就在想,教堂后面是什么呢,上帝会住在那吗?”
      “后面什么都没有,只是我们办公的地方而已。”约翰神父说。他试图挤出一点笑意,然后失败了。他亦步亦趋地跟在L身后。“如果你想参观的话,我们现在就可以进去,就是我们面前这扇写着‘神父办公室’的门。”
      L对此毫无回应。他的右手在口袋里摩挲,手指磨擦时,他能感受到两指的指纹,还有他皮肤上潮湿温热的汗雾。此时约翰神父对鲍尔斯的提醒已经无关紧要,他们已经互相定位。猛兽和猎人都蓄势待发,就等风吹动草丛时双方露出身形的那一瞬间。
      风吹动了,草低下头。
      就是此刻!
      L像一只受惊的猫一样,猛地向后一窜。同时,他身边的墙壁碎裂,伴随着墙体碎片而来的是一声如雷霆的怒吼,雷鸣之间,一道身影快得像闪电似的向他扑来。
      这短短的一瞬间,几毫秒的停顿中,L与他的敌人对视。
      鲍尔斯眼神如炼,面容好似在燃烧,他心中熊熊的怒火将他的面庞照亮,在这昏暗的走廊里熠熠夺目。L透过它玻璃似的双眼看到了自己的眼睛:冰冷的蓝眼珠好像坚冰。
      火山与冰山相撞了。L的身体撞到墙上,但他勉强站住了。鲍尔斯的身体撞上他,如同一座石山向他倾倒。他要承受那霸道坚硬的力量,而他的确做到了。
      他和鲍尔斯对视,他看到了鲍尔斯眼中的震惊。
      你不傻,L想,这就是为什么你必须死。
      一微秒的时间都是重要的。鲍尔斯在震惊中踟蹰了,这短暂的时间是给L一个慷慨的机会。他斜过身子,露出大衣内侧。
      他的手在口袋里扣动扳机。
      砰砰两枪,正中红心。三英尺,这距离对于敌人来说太近了。
      鲍尔斯的额头随着枪声出现了两个小小的血洞。他向前冲的动作减缓了。
      两秒钟后,红得发黑的细细血流从小洞里流淌出来。

      L平缓着自己的呼吸。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他自己都不敢相信鲍尔斯就这样被他杀死了。
      但是不对。那道浅浅的呼吸声随着枪响停顿,但是现在它仍然在那。还有一个人,还有一个。他是谁?他在哪?
      L转过身,从口袋里掏出激光枪。他手中的枪体发热,好似在灼烧他的手。
      他稳稳地举着枪,枪口正冲面露悲戚的老人。
      “还有一个人,他在哪?”
      他们身后的门开了,L迅速地转换枪口对准的方向。他顺着手臂和枪身看去,两个身影显现在傍晚的光晕中。
      这是一男一女。K的手抓着娜塔莎的胳膊,他看了一下倒地的鲍尔斯,对L点了点头。
      K赞赏道:“你做得非常好,恭喜你。”他的语气中当然没什么波澜起伏,但是这是他所能说出的最真实的赞语。
      娜塔莎瞪着眼睛,她看了看鲍尔斯,看了看L。她又看了看鲍尔斯,又看了看L。

      她爆发出凄惨的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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