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才是那道伤》篱卉

11、最难知相思味

　　第一场雪之后，日历翻过二零一三，从二零一四开始，雪连着下两天。

　　南方的雪不算雪，是会飞的雨，飘着飘着，落地就化了，偶尔一两片落到屋顶，落到树梢，才层层叠叠堆起白色来。

　　雪色稍霁，学校紧锣密鼓地安排了末考，高中考试每一场都要像高考一样用生命来努力，老班在拼命给同学们打鸡血的时候，离木在本子上一遍遍写着楚源名字的缩写“C Y”。

　　末考之后要放假了，自八月份在一起就没有分开过，离木有些哀伤。

　　“想什么呢，不好好听课”下课的时候楚源站在离木跟前问

　　“不想放假嘛”离木嘟着嘴说

　　女孩子在面对自己喜欢的男孩儿的时候，总是不自觉表现幼稚的一面，这要是让宁萍看见了，一定大叫，你干嘛这么恶心。

　　离木想到宁萍的反应，赶紧收敛了嗲音。

　　楚源却似乎很受用，笑着说：“谁不想放假啊，就你这么傻，”

　　“你呢，你也喜欢放假吗，放假了就看不见我了”离木趴桌子上笔在纸上画着圈圈

　　“说你是大傻瓜吧，放假了我们可以一起出来玩呀，不影响的”

　　“才不会，我家离县城这么远，再说我妈妈才不许我出来呢”

　　“那我去看你”楚源好像特别喜欢揉着离木的头，软软的，像猫咪。

　　“不要，你家到我家要四个小时，我又不敢带你回家”

　　“那怎么办”楚源听到也有些失落。

　　“到时候再说嘛，回座位吧，别人看见不好”离木有些烦躁。

　　“好吧”

　　深爱不及久伴。年轻时候的恋爱恨不得每时每刻粘在一起，每时每刻可以看见对方眉眼，陪着彼此经历悲欢喜乐。

　　十六岁的时候，离木想要楚源时时处处与自己在一起，说话也好，沉默也好，只要在身边，只要他是楚源就是最好最幸福的。

　　后来，离木跟每个男孩子在一起都只想，他是不是温和的性格，他是不是像我一样喜欢猫和狗，他是不是经济精神都独立。那时候，只要他是个能跟自己合得来的男孩子就可以试着相处。后来离木也没想过跟谁永远。

　　不管你喜欢还是不喜欢，期待还是不期待，寒假如期而来。

　　寒假的时候，话费用得特别快，这是离木跟楚源分开之后最大的感触。

　　离木初中住大寝室，寝室有个妹子每天晚上下课之后能跟男朋友打电话到天亮。那时候离木实在不知道哪来那么多话讲。

　　一四年寒假的时候离木知道了，就是有那么一个人，什么也不说，能听见他的呼吸声就已经特别幸福了。

　　寒假或者国庆假这样的节日，村里酒席特别多，离木父母都去别人家帮忙了，来叫离木的时候，离木死活不去，难道享受独处时光。

　　一个人在的时候特别容易思念，特别是当你有可思念的人的时候。像后来离木一个人的时候就会逛街爬山看书，做一切一个人可以做的事情。

　　但十六岁的时候，离木就只会，想楚源，想楚源，想楚源……

　　早饭吃的什么午饭吃的什么晚饭吃的什么做了什么那边有没有下雪有没有……想我

　　“喂，你在做什么呀”离木犹豫好久还是发出这行字。

　　“在想你啊，嗯，顺便写一下作业”楚源回复得很快，离木看见□□鹅闪烁的时候，雀跃得想要跳起来。

　　“嗯，我也在想你呀，什么都不想做，作业还没动”

　　“小傻瓜，那怎么行，想做的时候做一下作业嘛，在家要乖乖的”离木会把楚源的每一句话记着，小心地放心里。那时候想起来都甜得可以溢出蜜来。

　　“好呀，知道啦，你家那里下雪了没有呀”

　　“嗯，我出去看看”楚源打完这句话就好久没有回复消息。离木百无聊赖，一个人转身走出门，去吹吹凉风，像个文艺女孩，淡定的表情像水墨画一样，浅浅地浮在冬日若明若暗的风雪里。

　　双脚冻得发麻，正准备回屋的时候，离木包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离木，离木，外面好厚的雪呀，快看快看，我给你堆了一个超可爱的雪人哦”楚源的声音在冬天里，也那么欢乐阳光，像一团火，从离木心里温暖到四肢百骸。

　　“好，等等”离木笑眯眯地打开手机□□，果然看见楚源发来的好几张图片。

　　他那里的雪果然好厚好厚，像织成了一面白网，丈把远就什么也看不见了,又像连绵不断的帏幕，往地上直落，同时返出回光。雪，盖满了屋顶，马路，压断了树枝，隐没了种种物体的外表，阻塞了道路与交通，使天地溶成了白色的一体。

　　离木想要是楚源在路上行走，不一会儿，一定会成为一个活雪人。

　　离木推开虚掩着的门，走进屋子，瞬间感觉血液都温暖起来。屋里光线不好，离木拉开窗帘，光线投进屋子。

　　“我家这边没有下雪诶，”离木说

　　“那我接你来我家好不好”楚源心情似乎非常不错，声音里带着笑意。

　　“我爸妈不许的”离木温声拒绝。

　　“你爸妈不在家吗”

　　“嗯，有人家办酒，帮忙去了”

　　“好吧，那你一个人在家有没有想我呀”楚源温柔地问

　　“是呀，一个人在家，才没有想你哦”离木不自觉撅起了嘴，嘟囔着说。

　　“离木，怎么办，我很想你呀”离木被楚源突如其来的深情弄得双颊通红。

　　“不是说有雪人吗，我也要看”离木岔开话题

　　“嗯有啊，没发过来吗，我看看……”

　　“哦，刚刚网断了，发送失败，你现在看，是不是特别可爱，跟你特别像”

　　离木看见图片里圆头圆脑的雪球，一团一团重在一起，眼睛是两片树叶子，一点都不对称，鼻子是一根长长的冰楞儿。
　　“丑死了，才不像我”离木笑着说

　　楚源皱了皱眉毛，眼神幽深，光线像投进黑潭里。“那你不喜欢吗”

　　“嗯，如果你是给我堆的那我就说喜欢，要是不是的话，嗯，我就讨厌死了。”

　　“哼哼，当然是给你堆的，你以为我的手不怕冻的呀，没良心的小傻瓜”楚源站在光线里，轮廓被雪光映得清冷又柔和。

　　“楚源，我很想你”离木突然鼻头有些酸酸的

　　“傻瓜，我们以后还要在一起好久好久呢知道吗，别胡思乱想”楚源似乎很理解离木在担心什么。

　　“离木，我很爱你，你知道吗”

　　离木看不见楚源的表情，但声音里确实是掩藏不了的深情，突然离木就不知道说什么了。

　　“离木，我们会好好的在一起的，乖乖的”

　　“嗯，好”离木轻轻地说，但心里想的是，楚源，我好像一直都被你吃得死死的，你的每一句话都可以牵动我的喜怒乐。

　　“楚源，先这样吧，晚上我打给你，这边有点事”离木有些匆忙挂了电话，也没有听清楚源是否说了什么。

　　离木挂断电话也不知道做什么，慢慢的收拾东西。动身把床头柜上自己的寒假作业书放到书桌上，还有书包折起来放进衣柜。作业书上面还有晚上吃饼干留下的碎屑，离木伸手拍了拍，饼干末儿腾在稀疏的几线光里，静静地浮动着。

　　离木想着楚源的时候，很少能想起他的不好，离木会想第一次在皂荚树下来见到楚源，日光把他的身影照得很干净。逆光里修长的剪影，沉淀着让人心动的轮廓来。

　　很多时候，离木想象中的楚源要完美得多，在那个眼里心里都只容得下楚源一个人的年纪里，离木觉得楚源的存在本身就已经恍若神祉。

　　离木看着窗帘遮住的四分之一窗户，从那一块四分之一没有透过光线的窗框中看过去，四处明亮那一处浅浅的阴影似乎也有些光明的意味。

　　收拾完东西，离木坐到暖炉前，刚坐下，抬起头，目光落在手机里的图片上，雪人的嘴好像是楚源细细地扣出来的一个坑，图片上不注意，还真的很难分辨。

　　“楚源，这个雪人真的挺丑”离木心想“可是是你做的就是我很喜欢啊”

　　离木想起，当自己目光斜斜地穿过桌子之间的空隙，看见楚源的羽绒服鼓鼓地，认真地写着作业，这样的他很迷人。

　　楚源的字写得真好看，离木后来每次看见他在自己书上写下的“离木”两个字，莫名觉得温柔。

　　一八年元旦的时候，离木学校也下了一场雪，没有一四年楚源家那边那么厚，只是依然像当时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的一样寒冷。

　　那时离木眼睛迅速蒙上的雾气，被冬天的寒冷撩拨出细小的刺痛感来。

　　离木二十多岁还不算老的时候，很想对十五六岁正年轻的离木说：“嘿，姑娘，不要在夏天那么用力地喜欢一个人，热情那么努力用光了，如果冬天没有他的怀抱要怎么过。”

　　那时候离木也想对楚源说：“不要在这么冷的冬天放弃我，至少也不要在元旦这天，不要让我这一年都还能对自己说今年我们也在一起过”

　　可是，无论怎样，失去了就是失去了，说什么也没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