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凤调》鹿三

61、第十四章 可怜人

　　穆阿九的步子故意放得很慢，她心想凤朝一定会追上来，无赖一般抱住她，

　　她却不曾想凤朝只是原地不动，不仅放肆张扬地大笑，还继续火上浇油：“不是听说怀了孩子的女子脾气才这么大。你这没怀上就已经这么大，要是怀上了，我怎么吃得消。”

　　“怀你的头。”穆阿九脸上一抹绯红，从耳根处开始发烫。

　　她抽出软剑，化作一根来势汹汹的白绫向着凤朝飞去。

　　凤朝不躲不闪，顺手从地上捡起断落的一小截树枝，随后不断地舞动成模糊的幻影，脚下一点，以凌厉的态势冲向穆阿九。他的枯枝格住穆阿九的软剑，顷刻间，穆阿九只觉虎口一痛，不由得松了手，本来还在她手上的软剑就缠绕到凤朝的枯枝上去了。

　　凤朝一脸得意的将手中的软剑递给穆阿九，眉梢上挑，欠揍地挑衅：“夫人，你已经是第三百七十二次败在我的手里了。”

　　穆阿九败给凤朝已经败成了习惯，没有觉得被羞辱，反而更好奇他的新招式：“你刚刚那一招叫什么名字，我竟然连你一招都敌不过。”

　　“你应该听说过剑门上一任掌门洛时钰的绝学纷至沓来吧，我这招回风一望就是用来破解它的。”凤朝用手帕擦了擦凳子，还贴心地用另一张稍厚的手帕铺在上面，拉着穆阿九坐下来。
　　穆阿九兹兹地摇头，感叹道：“你一天无甚事忙，倒是把各门各派的绝学了解透彻了，还分门别类地想出了各种破解的方法。幸亏你没有什么称霸武林的野心，要不然这江湖肯定会被你搅成一锅浑水，格局尽改。”

　　凤朝兴致不减，眉飞色舞地说着“夫人，你这是在夸为夫？不过你夸得太早，我们前些日子不是去了青山派和风华居一日游吗？这青山派和风华居的绝学破解之法我也已经悟出来了，我给夫人比划比划。”

　　穆阿九摆了摆手，意兴阑珊：“我已经被你逼着学了很多了。”

　　“我凤朝的夫人，自当是除了我之外，天下无敌的。”凤朝豪迈地说完，又谄媚地讨好着穆阿九，“夫人，你那么聪明，我又不要你动，你坐着看我怎么比划，记着就行。”

　　穆阿九还没有同意，凤朝就跳到一边开始比划。

　　无奈她只有将手撑在石桌上，抵着额头看凤朝在一旁兴致勃勃地展示成果，眼皮却越来越重。

　　一般情况下奏起鸾凤调是在当事人被催眠之后才开始的，这次因为穆阿九是昏迷的，所以我便省略了那一个步骤，却没有想到她会突然间睁开眼睛，镜子径直飞回我的怀里，而我们看到的画面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暗暗地总结了一下穆阿九的梦，这是一个恩怨缠绵的三角恋，并且还是很励志的三角恋，后来者居上。

　　旁的更深入一点的东西，我真是没有看出来。

　　“你醒了啊，真是吓死我了。”我捂住胸口，行为和我的话是一致的。

　　虽然我是为了穆阿九能够清醒过来，可毕竟趁着人家睡着了去探索人家的梦境是一种不道德的事情，我因此心虚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穆阿九像是没有听见我讲话，从床上坐起来，眼睛环顾了周围陌生的环境，最后定格在我身后的温琛身上：“这里是哪里？”

　　我可以将她对我的忽视看做是同性相互排斥。可是我不能容忍她勾搭我看上的男子。

　　我立即垫着脚尖挡在温琛的前面，拍了拍我的胸脯，赶在他回答之前回答道：“你受了重伤昏迷在客栈的门口，是我救了你，现在你就是在我的床上。”

　　穆阿九的视线再一次越过我，执意看向我身后的温琛：“我饿了。”

　　我愣在那里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还是温琛将我推着走出的门外。可我总觉得她下一句话接的应该是谢谢才对，没有想到竟是我饿了。

　　是不是女侠的思维方式和我们这些平常的女子不一样。

　　说实话，我对穆阿九的故事很有兴趣，这次只看到了那么一点点有些遗憾，想了一想，她在我们身边，要想知道事情的始末也是来日方长。

　　可是我没有想到这个来日方长的愿望会这么快就破灭，就在我端着刚刚煮好的热腾腾的荷包蛋重新回到被鸠占鹊巢的房间的时候，床上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第一个念头便是我和温琛都中了她的调虎离山之计，第二个念头是青天白日，她就这么逃脱成功了，对手还是武功高强的温琛和智慧无双的我。

　　顿时，心里一阵困顿。

　　我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这荷包蛋该又是便宜念卿了。

　　就算穆阿九第二次消失在我们的视线里，我依然觉得我们还会再见，这样的感觉一直很强烈，而且越来越强烈。

　　穆阿九不告而别的这天下午，我们就又开始了最初的寻人之旅。

　　只是这次不同的是指挥的人不再是念卿，而是温琛。

　　每过一个时辰，他便会拿起地上的尘土，放在手指上碾磨，然后放在鼻尖闻味，像是在做什么伟大的研究。

　　我有些担心他专注于我不知道的研究，长此以往养成了玩儿土的习惯，这可真是不好了。

　　看着这段时间温琛似乎是很忙的样子，我也就没有打扰他，心里就算憋着十万个为什么，也想着留到他忙完的时候再问。

　　终于，我们的马车在绕着山环绕了数不清的弯道后，又穿过了一片浓郁的森林，才来到一片空地前。

　　温琛敲了敲马车，呼道：“快出来，我们到了。”

　　我揭开帘子，指着眼前一座破败狭窄的石门，嘴角拉扯着难以置信的弧度：“这该不会是秦瑟的家吧？“

　　温琛微微眯了眯双眼，淡淡道：“这是穆阿九的家。”

　　我一愣，问道：“我们为什么要来穆阿九的家？”

　　温琛指着我，直接道：“因为你对穆阿九兴趣未泯。”

　　我不想承认温琛的神通广大，疑问道：“那你怎么知道这是她的家？”

　　温琛试图引导着我：“你不是说你略通歧黄之术，一般来说，学医的人各种感官都要比一般人敏锐得多。这一路上你就没闻出什么特别的味儿来？”

　　温琛这样说，我便事无巨细地回想了一下一路上闻到了哪些奇异的味道。

　　我坚定道：“除了经过那片良田，味道奇臭无比之外，没有什么特别的味儿了。”

　　温琛对我像是有些失望，可眉眼里又隐藏着得意：“我早在穆阿九腰间的香囊里放了一些香粉，还特地在香囊上做了一点点手脚，然后我就跟着地上的粉末追到这里。”

　　事后才知道真相，我很不满意，叉着腰埋怨道：“那你不早些说。”

　　温琛思考了一下，抿唇道：“我怕你兴奋过头，影响我休息。”

　　这个理由我似乎是不能接受，无论从哪一方面来看它都不算是一个正当得能够让人信服的理由。

　　我和温琛正讨论得昏天黑地的时候，突然从天上直线抛落一个重物，恰恰就砸在我们的身旁。待我们看清那到底是什么物体的时候，我又是一惊，拍了拍温琛的胳膊：“你确定这是她家，怎么在家门口还被打？”

　　温琛低下头，凑到我的耳边，高深地说道：“也许打是亲骂是爱呢。”

　　我头有些晕：“……”

　　温琛讲冷笑话的功底一点也不比我弱，要是真的如他所说，那么他们也太相亲相爱了些。

　　现在这种情况，正常的人都会觉得我和温琛不正常，一般不是应该先考虑伤者，而不是讨论伤者为何伤的问题。

　　念卿不知道什么时候蹲到了穆阿九的身边，一脸担忧道：“娘亲，快看看姐姐怎么了？”

　　我受伤了，比晴天霹雳还严重的伤，我明明看着比穆阿九要年轻得多，叫她姐姐，叫我娘亲，明显的不是一个等级。

　　不过医者仁心，我还是挪过去替她看了看伤，顺便纠正念卿的错误：“卿儿，以后叫她婶婶什么的就可以了。”

　　念卿疑惑地看着我，显然是没有弄懂原因，却也乖巧地点了点头。

　　一年轻的男子突然出现在穆阿九的身旁，穆阿九此刻也有些清醒，撑着身子想要站起来。

　　男子眉目间都凝聚着杀气勃勃的讯号，冷冷道：“穆阿九，你别让我们为难，教主早就说明你已经不是教主夫人了。回去吧，你连洞口都是进不去的，无论做什么都将会是徒劳。”

　　“二堂主，我只想知道凤朝现在好不好。”穆阿九半天等不到回答，喃喃自语道，“他晚上睡不着的时候还是会到院子里喝喝酒，练练剑吧。”

　　那男子脸色有些动容，不再是坚毅的冷漠。他像是不忍心看到这样失魂落魄的穆阿九，摇了摇头：“教主寿与天齐，定是好好的。夫人早该看开，另择佳偶吧。”

　　穆阿九眸中顿时显出狠戾的光：“二堂主，凤朝说过见我如见他，你可知道欺骗教主该受什么惩罚？”

　　那男子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无奈地对着我们说道：“你们应该是她的朋友，带她回去，让她别再来了。”

　　说罢，他便施展轻功飞得无影无踪。

　　直到现在，我终于相信这是穆阿九的家了，不光是因为她与那个男人的对话，而是她的眼神中交织的渴望与绝望，盈满了有家不能归的疼痛。

　　我还记得穆阿九的梦中，凤朝对她的欢喜情意不假，难道他最终还是负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