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0、第十三章 姻缘变 ...
-
树下一女子,一袭粉樱散花纱衣,云发如泥,漫卷在头顶。眉弯如月,浓似晕染不开的墨。眼似星点,纷飞的粉蝶醉落在璀璨的夜幕里,交织成一匹浩淼迷幻的云中锦。她洁白如玉的双手放在身体两侧,别扭地拉扯着裙衫。脸上微微施了些薄粉,神色再不是行走江湖的沧桑,而是小女儿般的娇羞茫然。
我只见过穆阿九略带男子气的装束,还说她英气非凡。却没有想到她本红妆,堪堪站在那里便是别致的风情。
我想,穆阿九这样娇嗔的模样,任谁看到,也会为她的心留一盏照明的灯。只是我很疑惑,这个傲视群雄的女子是为了谁才将自己打扮成这副娇俏的模样。
“喂。”
身后传来男人清越的声音,穆阿九防备的转身,声音里暗暗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我有名字。”
那男子终于展露出完整的面孔,竟是比女子还要美艳。他身穿朱红色锦缎,锦缎上云雾俄延,眉如可见而不可触及亵玩的远山,用冰黛色照着柔曼轻盈的弧度描画,眉梢上挑,妖娆曼妙,眉骨正中心处一枚闪烁的蓝紫色眉钉更添妖艳蛊惑。他的眼睛似一汪毫无生气的潭水,又似一口枯颓败毁的古井,毫无波澜又深幽邃暗,但却是一双标标准准的桃花眼,无声无息之间便足以夺人心魄。
他语气浅淡而无辜:“可我不知道呀。”
穆阿九操持着一张冰块脸:“不知道也罢。”
“你一说话便让我这繁花盛开的朝月教冷成寒冬了。”男子缓缓靠近,字里行间无不透漏着欣赏:“穆阿九,以后就这样穿吧,女儿家该是要这样的。”
“你在戏弄我。”
穆阿九的眼睛里透漏出对于他戏耍她的怒意,连她自己都未发觉。她似乎已经忘记了段时常常所说的陌生人或者敌人面前要不惊不扰,淡定自若,恍然不觉间便对着眼前的男人泄露了真实的情绪。
那微微鼓起的腮帮,染上红霞的双颊衬得她容貌倾城,一旁的男子似乎是看失了神。
那男子也不解释,从背后拿出一本书,询问道:“听说姑娘剑法高超,此前,我刚刚得到一本剑谱,但是却找不到陪练的人。若姑娘不嫌弃,可否……”
还未等到男子的话说完,穆阿九眼风横扫,斩钉截铁地打断:“我嫌弃。”
穆阿九可真是个实诚得不能再实诚的女子了,直直地一个人不会转半点弯。不过也可以侧面烘托出这个男子的性格温和,即使他的长相和温和搭不上半点边。
穆阿九说话那样直率,一般的男子都会觉得面子上过不去。可那穿着红衣的男子也不恼,嘴角挂着邪邪的笑,妥协道:“是我唐突了。那姑娘,且看我舞上一段,还望指点一二。
说罢,还没有等穆阿九点头同意,他便从腰间抽出佩剑。
届时,脚下生风,执剑而出。他的黑发齐齐向后飞舞成水墨屏障,配着朱红的锦袍怒卷起连绵的浪层,是一种说不出的性感妩媚。
我真是不知道一个男人怎么会生得天生媚骨,而且媚得不让人反感,只叫人看了一眼便移不开视线。
再看他手中的剑,剑尖红铁铸成,雷霆万钧般挺出,如银蛇吐信,嘶嘶破风,又如游龙穿花度柳,矫健披靡,寸香不沾身。他时而轻盈如燕,点剑而起,剑势骤如闪电,剑气震地一旁落樱纷纷。可从头到尾剑道都柔和得似是惊不起水面波澜,行云流水,连贯洒脱,这剑舞得真是生出了花。
起初穆阿九是背对着这个男子的,不想听到身后飞沙走石和破风的呼呼声,一时技痒,又瞟到石桌上放着一本书,想着应该是他口中的剑谱,她趁着他舞剑的时候便拿起来瞧了瞧,这一瞧便觉得高深无比。
原来这本剑谱是需要男女同时修炼的,很快她便记住了一小段,看着不远处飘逸的艳丽身姿,毫不犹豫地抽出身上带着的软剑迎了上去。
那红衣男子凌厉的剑气立刻消减了大半,银剑和穆阿九的软剑巧妙地交织融合到一起。于是剑尖相接,交叉成十字,自地面轻轻划起。穆阿九凌空而起,一个旋身,长发飞扬如瀑,薄裙绽放似云,长剑在空中划开一道亮眼圆弧。
男子嘴角噙着笑,一剑刺出,穆阿九脸上的冰冷神色像是冰雪初融后的温和,一个惊艳的转身,袖中的软剑顷刻而出,两人对望着擦身而过。
男子回旋而返,穆阿九于男子的剑尖处亭亭而立。他随即抽剑,揽住她下落的腰身,一个翻转,落地的片刻,穆阿九双腿交叉下蹲,挥剑横扫。那动作优美又干净利落很适合女子。
两个人都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只觉得终于在某一方面遇到了异性的自己,不觉这一剑舞得天渐黑。
穆阿九纵然是从小练武,可这长时间的体力消耗,也有些吃不消了,将手中的剑放到石桌上,然后自己也坐了下来。
男子也跟着坐在她的身旁。
穆阿九用袖子擦着脸上的汗,语气已经不像最初那般疏离:“凤朝,你什么时候放我走?”
凤朝就是穆阿九的夫君,朝月教的教主吧。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手帕递到穆阿九的面前,半真半假道:“我本来今天就是来放你走的,不过我发现你很有趣,还想多留你几天。”
穆阿九眉目肃然,挡掉他递过来的手绢,语气中隐有严厉:“你又在耍我?”
凤朝淡淡勾唇,眼光流转,轻轻道:“姑娘,你未免也太过多疑,我说的是实话。”
她依旧是清冽的调子,如同珠玉颗颗落地,不带丝毫情绪:“那好,就当你说的是真的,我有没有趣与你何干,况且我可不想长期看到一个长得像女人一样的男人在我面前晃过来晃过去。”
我噗嗤一声笑出声来,穆阿九现在处在他的屋檐下,还真是敢说。
不过穆阿九的话我却不敢苟同,凤朝虽然比一般女子还美上几分,却难掩盖他刀刻般结实坚韧的身体线条。遮住凤朝最让人误会为妖媚的桃花眼,他不笑的时候一派风流尔雅,微微勾唇,嘴角便噙着一抹放荡不拘,肆意妄为的笑。
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男人可以把红色穿得那样好看,看了他穿红色,任何一个人再穿红色我都会觉得那是一种玷污,当然任何人中只除了我的温琛。
凤朝被穆阿九如此羞辱,我以为他定会恼羞成怒。想他堂堂教主,多少人排着队溜须拍马,受到的都是敬仰与崇拜,何时受过这种待遇。
事实上也是如我所想,凤朝拉下一张脸,长睫微眨交织出明灭晦暗的眸光。只是他恼怒的真正原因不是因为觉得受辱骂,而是他觉得这句话不该是她对他说。
凤朝用食指抬起穆阿九的下巴,她挣扎,他就偏要逼着她看着他,愤怒的气息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嗔怪:“你不许说我像女人,要不然我不会介意用一些极端的方式来证明。”
看着凤朝负气而走的背影,穆阿九冷意翩飞的脸上禁不住多了一抹浅笑,梨涡初显。
我指着画面里尽显女儿家娇态的穆阿九,羡慕道:“穆阿九的脸上有两个能盛水的梨涡,真漂亮。”
温琛立时戳了戳我的脸:“你难道没有发现你自己也有吗?”
我触电一般跳开:“你说归说,别动我的脸。”
要是温琛知道我的秘密,一定不会原谅我,而这是我目前为止唯一的软肋。
温琛冷哼一声,也作出一副高冷傲娇的神态:“大惊小怪。”
他不懂我的顾忌,我念在他不知者无罪,大方地原谅他,并且端着椅子坐到他的身旁。
画面还在不断变换,最后定格到一个惨淡寂寥的冬天。
温琛提醒我说还是凤朝和穆阿九舞剑的那个地方,其实我想说我看出来了。
那颗盛开一树繁花的樱花树在寒风的洗礼下,只剩下枯黄的枝桠,地上铺着厚厚的落叶,石桌石凳上都凝结了冰霜。
穆阿九穿着单薄的素襦裙遗世独立地吹着冷风。
没过多久,凤朝缓缓出现在画面里,他慢慢靠近不远处站着的女子,将用身体捂热的披肩披到她的身上,声音暖得酥麻:“小九,怎么还是这样不叫人省心?”
穆阿九顺势靠在他的怀里,安心的低声语:“凤朝,我今天醒来得特别早,然后就睡不着了。我慢慢回忆这一路走来,我以为我会觉得很辛苦,可是我竟然没有半点不满足。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凤朝双手环住她的腰,将她紧紧搂住,下巴抵在她的肩膀柔情蜜意地磨:“嗯?”
穆阿九的手覆盖住凤朝的手,神情由欢喜换到淡淡愁绪:“因为我遇见了你。跟你在一起的日子,每天都很开心。可是有时候,我会很害怕,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的幸运被用光了,然后你就会消失在我的生命里,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
“什么时候我的小九也学会了说情话?”凤朝将她的身子转了过来,一手抬起她的下巴戏谑地笑着。
穆阿九厌恶地一把打开他的手,假装嗔怒道:“我可是好不容易煽情的,你却没个正经。那好,以后就不要老跟二堂主抱怨我没有情趣,因为你不需要。”
说罢,穆阿九转身,迈着俏生生的步子踏在昨天夜里铺就的细雪上,底下发出掩埋枯枝的断裂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