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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第十五章 身世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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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之间只要不是爱上同一个男人,那都是可以惺惺相惜的。
我心疼现在这个不拿剑,像个真真正正的弱女子一样的穆阿九。虽然她先前受了段时三掌,可我相信以她的武功完全足以全身而退,而不是再次被打伤。
我想不是因为其他,这里是她认定的家,她的隐忍只是不想伤了家里的人。那离开的男子应该也是明了,才会在离开的时候露出愧疚疼惜的表情。
我们将浑身凉透的穆阿九带上了马车,从始至终她的视线都没有离开那个洞口,直到马车行进,她再也看不见了为止。
夜幕像是巨大的渔网撒下来,所有喧嚣沉寂都笼罩其中。
我们在附近找了一家客栈住了下来。
我们两大一小坐在桌子旁边,视线纷纷看向坐在床上一动不动的穆阿九。这样静谧的氛围维持了一段时间,我们的脖子都有些酸疼酸疼的。
床上的人终于抬起了头,视线扫过我们,眼睛里防戒稍减:“没想到,我们挺有缘分的,见了四次。”
我有些好笑,可以将剑舞得那样漂亮的女子脑子也是不好使的,我们前前后后不过见过三次。
“三次。”我迫不及待地指出她的错误,还不完称赞,“那天晚上吹埙的女子是你吧,你几乎用声音在我们的脑海里描绘了一个声色俱佳的战场。肃穆铿锵,好听得不得了。”
温琛摸了摸我的头,解释道:“段时被刺伤的那晚上,她也在,只是我们未看见。”
我明了,原来脑子不好使的是我。
“姑娘,你说我吹埙好听,是因为你没有听过我和凤朝……”说到一半穆阿九便沉默了。
我和温琛正诧异,她忽然在床上换成了双腿下跪的姿势,乞求道:“温公子,你能让我恢复记忆,自是有不少本领。穆阿九,可否请求你一件事?”
温琛一语道破:“你想知道凤朝是死是活?”
穆阿九像是看见了希望一般,眼中火光四射,连连点头:“洛酒说我受了记忆蛊的控制,做了伤害凤朝的事情,而段时又信誓旦旦地说凤朝已经死了。他那么年轻,还身怀绝世神功,他怎么会死了呢,我不信,一丝一毫都不相信。”
温琛把玩着手里的青瓷杯,眼睛里泛着精光:“可以倒是可以,不过事成之后,你得把令你伤怀的记忆给我。”
穆阿九犹都没有犹豫,微微动了动唇:“未免太容易了些。”
我想穆阿九可能把我们当做是做人命买卖的,才觉得我们只要她的记忆是很轻易的,这样的感觉真是不好。
“我不想假手他人,我想靠自己知道真相。”穆阿九低眉颔首,显得落寞,“可我找了他好久,什么都做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江湖上最近在传青鸾火凤落到一对璧人的手里,我想应该就是你们吧,你们一定能帮到我。”
我开始以为她什么都不知道,其实她什么都知道。她知道青鸾火凤,一定也知道想知道她想要知道的事情,将会失去令她最痛苦却同时可能是她最在乎的记忆,就像卿雪之于独孤恒。
我这一生一直渴望被人放在眼中,装进心里温暖着,惦念着。他一直是那个最对的人,一定兼程了很多个星夜赶来。他静静站在我的对面,我却没有一眼认出。其实说到底我不过是一个自私的女人,我知道自己需要很多很多的倾城之爱,却忘了免他伤,免他不安定,免他内心颠沛流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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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只是我的猜测,这是人命关天的事情,我不能再像上次一样武断地按照内心所想办事情。
我说得很严肃:“穆阿九,我不想骗你。你别觉得那些让你伤怀的记忆便可以弃之如敝屐,它也可能是你最珍视的。我之前帮过一个人,他没了记忆便选择了死亡。”
穆阿九浅淡一笑,说得从容:“我这一生一直渴望被人放在眼中,装进心里。凤朝便是那个人,他已经掏出了他所有的热和爱给我,现在我不过是掏出一些他不得已给我的伤害,去免他一个人伤,免他一个人颠沛流离而已。我很愿意。”
在穆阿九的心里,那些令她伤怀的记忆全是凤朝给的,她始终觉得那个给他热和爱的男子深有苦衷。
她真是个让人越来越喜欢的女子,她不会故意去吸引一个人的目光,而是等你慢慢地去了解。在我看来,她比寻常女子洒脱,记忆这种事,纵使是再好也不过是过去的剪影。若是凤朝能再回到她身边,还要那些没有生气的记忆做什么。若是不能,她觉得倒是不如不曾拥有,不曾深刻,才不会记得,也不会难过。
除却其他,这样潇洒理智的穆阿九让我无法拒绝:“我帮你。”
这个算是穆阿九自己恳求让我们去看她曾经的过往,我们也就没有丝毫犹豫。
念卿已经在帮我拿琴,幸亏制琴的木料轻盈,要不然他一定抱着我的琴齐齐摔倒在地上。
青鸾琴比念卿要高,他拿着琴便看不见他的身影了。
我从念卿的手里接过琴的时候,根本就看不见他,当然他也看不见我,专注地搬着琴,一个劲儿不松手。
我咳嗽了两声,打趣道:“念卿,你这是准备把娘亲的琴搬到哪里去?”
听见我的声音,念卿才猛地松了手。
我四处寻了半天也没有找到一个好的地方,随便找了个矮凳坐着,将青鸾放在腿上,念卿将头偏到一边偷偷笑了一会儿,转过头来又一脸认真地看着我。
一切我都看在眼里,可是我不能怪他,这样的姿势就连我自己都是觉得不忍直视。
穆阿九已经慢慢地在床上躺好了,眼睛放松地闭着。
我双手齐齐而动,勾出两般调子,一如哺子雄鹰慈爱啾鸣,一如林间黄莺婉转动听。
由于穆阿九的心里不抵触,而且是完全地配合,于是她在交织的旋律中轻松地睡了过去。
我开始弹奏鸾调,起调竟是不知名的小兽困顿的呻吟声,细细密密地流淌而出,又高崖望断,忽如绝处逢生,跌跌荡荡再入寒渊。
我弹琴的手指如染冰霜,凉得心冷。没有多久,温琛的箫声很快便跟了上来,驱散曲调的阴寒,吹开含苞待放的春花,拂开浓云遮蔽的日头,眼前一片明媚。
那片明媚里,玄觞镜中开始上演隐藏在穆阿九心底的故事。
原来五年前,穆阿九还不叫穆阿九。
她只是一个身份卑微,吃了上一顿便不知道下一顿在哪里的小叫花,周围的人都叫她阿女,说她是长寿村方圆十里最漂亮的姑娘。
前不久,那个很爱很爱她的老叫花犯了风寒,因为没有钱治病而小病成疾。阿女整天整天呆在他身边,握着他的手求他别离开。
可老叫花本就上了年纪,再经病痛的折腾,他还是逝世了。
其他叫花帮忙在郊外挖了一个坑,阿女没有钱为他买一副棺木,只能用老叫花睡觉的席子裹住他的身体,草草为他立了一块木头做的碑,用炭石在上面歪歪曲曲地写上他的名字。
那些字是老叫花前些日子教会她的,他说等他百年归西的时候,得有人知道他的名字。
阿女想不通,老叫花对她那样好,可是为什么要骗她呢,说好的百年归西怎么就提前了呢。
她只在所有人离开之后跪在老叫花的坟前撕心裂肺地哭过一次,之后又回到以前一样,脸上总是堆着很温暖很温暖的笑。
只有受过苦的人才知道活在世上的每一天都很不容易。老叫花虽然没有什么文化,但是她觉得他有句话说得很对,只要还活着的一天就一定要有信仰,万一有天实现呢。
老叫花不在了,阿女的信仰就是走出长寿村看看,看看万千世界。再不能离开之前,她便要做一个快乐的姑娘。
长寿村里的壮劳力都外出务工,剩下的都是一些七老八十的老人。阿女很勤快,在长寿村里是最讨人喜的姑娘。
这天本是明朗的艳阳天,却突然刮起一阵大风,天边还吹来了一连片黑压压的云。
阿女抬起头看着这风雨欲来的景象,突然想起早上看见东边村落的阿婆在晒红薯干,她年纪大了,手脚不利落,在雨下来之前一定收不完。
阿女拿出最快的速度,撒开花儿的跑,从村子的这头跑到村子的那头。跑到阿婆家的时候还来不及打招呼,大雨就倾盆而下,阿女赶紧拿上麻袋和簸箕开始抢地上的红薯干。
因着她的帮忙,阿婆的红薯干才没有被雨浸透。
阿婆出于感激,也的的确确喜欢这个小姑娘,便将她留下来吃了午饭,还给了她两个刚蒸熟的大白馒头留着晚上吃。
那天夜里,大雨如注,仿佛全世界只得一个声音,淅淅沥沥。
阿女和长寿村的所有乞丐一样躲在一座荒废了很久的寺庙里,她透过破了洞的窗牖向外看去,不时有闪电划破长空,紧接着便是炸开的响雷,不由得靠着角落缩了缩。
她听着破庙内轻浅不一的呼吸声,在润湿的稻草上蜷缩着身体,冷得没有丝毫睡意。
这个故事并不紧凑,铺垫得过多,我看得十分没劲儿。就在我呵欠连天,瞌睡得眼眶里装了满满泪水的时候,那因只剩下一扇门板而显得残破不堪的木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阿女没睡便第一时间抬起身子,眼睛死死盯住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