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凤调》鹿三

41、第二十三章未解意

　　大概十一二岁的姑娘都好奇，卿雪并没有就此止步对独孤恒的了解。

　　趁着独孤恒去练剑的时候，卿雪悄悄钻进了他的书房，独孤恒从来不许她踏足那个地方。

　　那时候她想着不让进就不让进，有什么了不起，现在她直觉里面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卿雪只是猜想里面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却不知道如何去验证其中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她甚至是不知道该干些什么，在书房的正中间站了很长时间之后，她决定放弃了。

　　她这样的人是不绝对不适合做间谍密探什么的，太傻了。

　　许是站久了，卿雪有些累了，便坐到了凳子上。

　　她觉得自己坐的地方就是独孤恒看书的地方，为了增加这种感觉的真实，她转身从身后的书架随便取出一本《上古奇兽》，翻开第一页，便是：虚无妄为之虚妄兽。生来体带剧毒，需毒媒体质的女子的身体培养出剧毒吞食，方可活过二十又四，喜食有毒植物的根茎叶，喜欢研究各种植物药，生性淡泊，少言语。月圆之夜，现出真身，全身上下筋脉紧绷，疼痛难忍。

　　卿雪惊得扔掉了手中的书，她终于知晓了所有真相。

　　独孤恒不是普通的兽，他是一头上古神兽，叫做虚妄兽。而她便是那个可以解救他性命的具有毒媒体质的女子。

　　那是她从小到大哭得最伤心的一次
　　。

　　卿雪曾经以为独孤恒是她从天而降的意外温暖，却没想到她只是他的另有企图。明白这些，她尚且只是心酸。真正让她痛苦得难以自持的是她活了，他就活不了的事实。

　　这意味着他们注定死别，永远无法在一起。她还没有开始努力，便已经被判死刑，让她如何不伤心。

　　原来她一早便知道独孤恒是兽，原来怕一切动物的她不害怕变成兽的独孤恒，那么她的死定会让还活着的独孤恒更加难以救赎。

　　我瞟了一眼独孤恒，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他现在是怎样的心境。

　　还好卿雪只是个小姑娘，思维比较简单，很快便想开了，离她及笄还有几年，首先应该想的便是怎样来珍惜这几年。

　　她让独孤恒种下一大片彼岸花，独孤恒说女子还是喜欢一些温暖的花较为好。她不肯，说只喜欢彼岸花，他也就没再说什么。

　　记忆中，那花似乎是几年后才种好。

　　而后的每个八月十五，卿雪都悄悄地陪着独孤恒一起度过，翌日天刚微微亮的时候便离开，从没有留下痕迹让他发现。这几乎成了埋藏在她心里最甜蜜却不能说的秘密。

　　当卿雪习惯了为独孤恒做一件事情的时候，突然出现另外一个女子也来抢着为他做这件事，她便再不能淡定了。

　　从来没有外界人进来的毒王谷终于迎来了第一位客人，一个蒙着面纱的女人。独孤恒告诉她，那个女人叫做秦瑟，她是来找他看病的，而根除这病必须要取出那双不平凡的眼睛。

　　除此之外，独孤恒没有更多的可以告诉她。

　　卿雪很诧异为什么一向对待陌生的人都很淡漠的独孤恒居然会对秦瑟那么殷勤，殷勤到有时候甚至会忘记了给她做饭。

　　她讨厌这个不知道突然从哪里冒出来的女人，眼睛那么奇怪，名字还那么难听。

　　温琛嗤笑一下，拐弯抹角地揶揄我：“女人嫉妒起来真是没有理智可言。”

　　“你还敢发表此等言论。”惊讶过后，我便唾沫横飞地开始了训导，“这就是男子和女子的区别。女子觉得理智和心上人比，当然是心上人比较重要，而你们男子的心里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能排到心上人的前面。总的来说，不是我们嫉妒起来不理智，只是我们更在乎。”

　　温琛终于做了一回正确的决定，并没有在我开起狂暴模式的时候反驳我的话，要不然我肯定要跟他不死不休地辩驳。

　　不过他的沉默却让我没有机会说个爽快，满心意犹未尽的感觉。

　　我脑海里忽然划过拖着金色尾巴的流矢，倏地想到鸾凤调牵引出来的往事都是卿雪难以忘怀的，她为什么会对一个横空插足她和独孤恒的女子难以忘怀呢。看来秦瑟或许也跟卿雪的死间接有关系。

　　她的戏份还真重。

　　卿雪的记忆里，独孤恒和秦瑟是一见如故。

　　秦瑟住在毒王谷的那段时间，独孤恒只要一有空便会找她谈天说地，喝酒饮茶。卿雪偶尔也会坐在他们的身旁，听他们谈一些她听不懂的事情。明明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却害怕他们忽略了自己的存在而时不时插上一两句，许是说错了些什么闹了笑话，秦瑟常常掩面轻笑，跟着独孤恒也笑开了。

　　卿雪窘迫得涨红了脸，她从来没有在独孤恒的脸上看到那么刺眼的笑容，哼了一声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说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或许是从秦瑟开始介入她和独孤恒的生活的时候，卿雪就讨厌起秦瑟来，而这种讨厌在另外一个月圆夜升级到了巅峰。

　　卿雪像往年的每个八月十五月圆夜一样去到独孤恒的房间，却看见了一副她不熟悉的景象，室内一片沉寂，床上没有人，也没有兽。

　　忽而听见竹林深处传来飘渺的笛声，卿雪虽然不懂音律，但却也知道这笛声有着安定人心的作用，情不自禁地顺着声源走了过去，慢慢地走进了竹林。

　　那片开阔的地方，那片她时常坐在石凳上，吃着点心，喝着茶水，看着独孤恒拔剑翩飞的空地上。

　　此时秦瑟横笛在前，皓白的手腕微微露出衣裳，指若削葱，粉樱色泽。她静静地站在月光里，肌肤莹彻，月光流水一般裹在她的身上，是池塘内盛开得最灿烂的那朵清莲，飘飘欲仙的圣洁。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独孤恒，那双魅惑妖异的红眸绽放着慑人的光，使得整个人更添一种诡异惊艳的美。
　　原来那么轻妙治愈的笛声竟然是出自秦瑟，卿雪可以违心说她难看，说她名字丑，可却再不能违心找出那笛音的丝毫瑕疵。

　　独孤恒和着笛音剑指云霄，气贯长虹。行云流水的轨迹，泛着银光的剑刃，执剑的人似月下长舞，衣袂扫起地面层层落叶。枯黄叠翠的叶子漫入空中，失去地心引力一般悬浮空中，将独孤恒团团围在中间。

　　笛音戛然而止的同时剑毕，独孤恒倒剑立于身侧，走到款款笑着的秦瑟身边，单手强势将她搂进了怀里。

　　两人久久依偎，多么和谐的一幕，卿雪竟想到了郎才女貌。

　　我看得嘴都止不住抽搐，这是什么鬼，不由得叉腰大骂：“独孤恒，你真是混蛋。”

　　“秦瑟是尊上的爱人，她的眼睛便是尊上的，我因为是尊上的坐骑也是护法，对秦瑟有天生的依赖和信任。”独孤恒的视线始终在镜面上，神色萎靡惭愧道，“我们没有其他关系。”

　　我满脸郁卒，指了指镜中哭花了脸的姑娘：“你本来该解释给她听的。”

　　卿雪是真的可怜，从她躲的角落看去，秦瑟和独孤恒像是在深情相拥，唇齿相依。

　　她有些看不下去，便轻轻地靠在背后的竹子上，仰起头把将要流出来的泪水又逼回了眼眶。

　　很多人都说当你能将流出来的泪逼回去的时候，你便成熟了。可若是连最原始最野性的释放自由都成为我们成熟的垫脚石，这个成熟的代价会不会也太大了一点。

　　或许卿雪觉得自己的爱情，就应该这样勇敢倔强地争取。可我们心心念念要找到那个人，不就是为了难过的时候不用握紧拳头，咬紧嘴唇，而是可以放开手，嚎啕大哭。

　　当然我也只是理论的中坚力量，实践经验欠缺。真正到了这种情况，我也不知道自己会怎么做，没准暴脾气上来了，拖刀是刀，拿剑是剑，先宰了狗男女再说。

　　以上纯属暴力臆想。

　　不过秦瑟也真是无辜，她不过是一个被冠上第三者之名却无第三者之实的漂亮女人。

　　我忘记了自己此时此刻的尊容，天真地对着温琛说：“秦瑟可真是可怜，都怪我们长了常人都嫉妒的一张脸。”

　　温琛长眉一扬，哭笑不得：“你觉得你也长了一张让常人都嫉妒的脸？”

　　我根本已经忘记了面上的人皮面具，特别义正言辞地问道：“我们府上的人都说我是他们见过最好看的女子，你难道觉得不是吗？”

　　他用手搭在额头，仰望着蓝天，轻描淡写道：“如果对比的标准是我家后院用铁链拴着的那条土黄狗的话，你说得还真是不假。”

　　我举起手来准备收拾他一通，嘴里也不闲着对他的羞辱：“你才是土黄狗，而且还是最丑的土黄狗。”

　　意料之中，他不费吹灰之力便将我的手接住，“别胡闹了，我们安静看一会儿。”

　　我靠，明明是他嘴上不留情，居然说我是胡闹，真是冤枉委屈。

　　不过此时，我的注意力一直集中在被他抓住的那只手上，心中的委屈也烟消云散了。这便是为什么有的人说哄生气的女朋友最好的方式便是死抱着不放，然后强吻的原因。

　　女子都吃这一套。

　　秦瑟并没有在毒王谷常住。可是她走了之后，独孤恒开始给卿雪泡药澡，开始让她喝一大碗黑乎乎又难以下咽的东西。

　　卿雪心想，独孤恒终究是行动了，而且还是提早行动了，难道就是因为那个白衣的姑娘。

　　那样想着，她的心可真疼啊。

　　一个人怎么可以那样狠心，用一个人的真心来成全自己对另外一个人的真心。

　　不过那时候的卿雪真是又天真又傻得很，竟然在秦瑟离开之前悄悄地拿了她一件衣裳，她将秦瑟的衣服穿在了身上，也蒙上了面纱，换上了同她一样的装扮。

　　卿雪的本意是想给独孤恒一个惊喜，却没想到，独孤恒见到她的时候，直接扯下了她的面纱，还大声地斥责着她：“简直就是胡闹。”

　　这是独孤恒第一次吼了她，还是为了他心爱的姑娘。

　　她觉得以后一定不要再理他，也不要再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