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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二十章 悲喜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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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地惊雷。
几乎是卿雪话毕的那瞬间,独孤恒便已经腾身飘到卿雪的面前,难以置信却又窃窃为喜地执起她的手,准确迅速地把住脉搏。
他从来没有诊断错误过,可这次他多希望是自己诊断错了,卿雪确实怀了孕。
有那么一刻,得知雪儿怀了他的孩子。他和她共同的孩子,它身体里一半留着她的血液,一半流着他的血液,心里顿时便有些其妙的感觉,独孤恒知道那是喜不自胜。
可他很快就淡定下来,紧接着一股凉意袭上心头,那股凉意像是重石撞击五脏六腑,摸不到的钝痛不断地将脑子刺激得清醒异常,雪儿和这未出世的孩子,他只能选一个。
没有孩子,他会自责懊恼,可是没有了雪儿,他不知道自己会怎样。已知的遗憾和未知的恐惧,让他心头的天平直接偏向了卿雪。
独孤恒第一次感觉连说话都是艰难,神色苦楚:“雪儿,这个孩子,我们不要了吧。”
如果是我,孩子和温琛,我也会选择温琛。
一个响亮的耳光没有预兆地打在了独孤恒的脸上,我没有想到卿雪居然打得这么果断。果断得莫名其妙,她怎么就不明白独孤恒不想她受到伤害的苦心。
“你爱的从来只有你自己,为什么要牺牲我的孩子来保全你的爱情,你该去死,你们都该去死。”卿雪是真的怒了,每个母亲在孩子面对危险的时候,再弱小都会变成护崽儿的老虎。
我问:“温琛,卿雪对独孤恒的误会就是他的心结吧。”
我多想回到过去,将我知道的真相告诉卿雪,其实他爱她,很早很早的时候就已经离不开她。
温琛拿在手中的扇子轻摇,良久才说:“我看不尽然。可不管怎么说,这个故事我们得好好看下去。”
自那次不欢而散之后,卿雪便不曾去找过独孤恒,也不到处走动,安心地养着胎,看样子便是铁了心要将孩子生下来。
卿雪是独孤恒看着长大的姑娘,没有人比他更加了解她的执拗,只要是她决定的事情没有人能够改变得了。
他终归是妥协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将来不管发生什么,他一定挡在她面前就是了。若因为孩子伤了她性命,他就用禁术将他的性命给她。
卿雪自从怀了孕之后,睡眠变得很沉。独孤恒怕她见着自己情绪不稳定,只能在每个深夜她熟睡之后,替她把脉,看看她和孩子是否都健康安好。
独孤恒有时候会在那里呆很久,有时候只是一会儿,可是不管怎样,他眼中看到的东西越来越少,开始满满装着她的身影。
渐渐地,卿雪的肚子越来越大,独孤恒担心的事情一直没有发生,而且他还惊奇地发现,卿雪的毒媒体质没有了,只是原本他身上的有些毒素转化成一般毒素残留在她的体内,但也无大碍,等孩子生下来之后以毒攻毒便可。
对于独孤恒来说,这无异于是天大的喜讯。
次年四月初,春风料峭,还有些意犹未尽的寒意作祟。
卿雪早产生下了一个浑身是毛的小东西。
独孤恒将因精疲力竭而昏睡的她安顿好了之后,便将小东西抱到竹屋暗室里面的暖箱放着。
小东西刚生下来的时候是兽的形状,三年之后,他便可以幻化成人形,但是这三年,卿雪一定不能看见他。她从小就怕猫狗之类的东西,更别说从自己肚子里面钻出来的东西居然是一头小兽,她一定会吓得晕厥过去。
我想这些都是借口,没有哪个正常的母亲会嫌自己的孩子长得丑。独孤恒最害怕的应该是卿雪知道他的真身是一头兽。
其实这本不是什么大问题,虽然在帝没有呆多久,但是那里的人几乎人人都养了一只宠物,足够说明人和动物是可以和睦相处的。而兽只是比较大只一点的动物,强壮的外形不能改变它动物的本质。
而且卿雪怕动物的毛病跟有些人怕高,怕黑是一样的,假以时日是可以纠正过来的。
卿雪直到晚上才渐渐转醒,睁开眼睛看到的便是独孤恒,满脸的疲惫和浑身的酸痛一下子便不见了踪影。
独孤恒看着她咧着嘴,脸色苍白地笑着,不知道如何说出他想要说的话。
两个人注视着彼此良久之后,卿雪才想起,嘴角掬起更大的一抹笑:“我们的孩子去哪里了呢?”
卿雪好像在这一刻突然长大,真正的成了一个女人,这一切伟大都是因为那个降临人间的小东西。
独孤恒低下头,艰涩地开口:“我会照顾好他的。”
卿雪看不到他的表情,依旧兴奋得不能自已:“我都还不知道他是男孩还是女孩,快把他抱过来给我瞧一瞧。”
独孤恒将她抬起来的半个身子压下去,额头上有大大的川字:“他是个男孩,但是你现在不能见他。”
卿雪觉察到端倪,挣扎着想要起身:“为什么?他也是我的孩子。”
独孤恒再次低下头,却是紧紧抓住她在空中乱抓的手,沉沉道:“从今天开始你每天都要喝一种毒药,而且还要一直用毒龙草泡澡,你不能碰他。”
我还是第一次见这个翩逸出尘的男子如此低姿态,若不是将心爱的人放得高高的,何必卑微。可他错了,错得很离谱。他凭什么觉得真相就要比谎言难以接受一些呢。
独孤恒不是女人,他不知道这个理由有多伤人。可是我是女人,我知道,独孤恒这一走步错,然后会步步错,最后他会失去得更多更多。
卿雪刚刚生产,身子虚弱得厉害,却是用了全力推开独孤恒。任由泪水静静地流淌在脸上,她突然举起手,广袖轻擦,除了眼睛还是红红的,没有人看得出来她哭过。
独孤恒想要再靠近她,可看着她厌恶的眼神,脚下的步子就再也迈不出去了,感觉心像被凌迟一样疼痛。
“让我见他一眼,然后无论你让我做什么我都会做的。”没有人会怀疑那双真诚的眼睛,她说的话会让人情不自禁地信服。
只是被捧得高高的女子这样匍匐地乞求,多少会让我觉得感伤。
这该死的爱情。
独孤恒不再看她,望向另外一个地方,轻描淡写地说道:“我已经成全了你的心愿,给了你一个孩子。你也应该执行你的使命,你从小听到的使命。”
说完兀地转身,走到门口突然停了下来,悠悠地开口:“注定分别,见面只是徒增伤感。”
我觉得有些看不下去了,皱着眉,感同身受地问:“温琛,你会为了一个人好而欺骗她吗?”
温琛像是早就料到我要问什么,摸了摸我的头,那样轻柔的样子像是要抚平我低落的情绪:“会的。没有什么比看着心爱的人活在你身边,活得好好的更重要。”
我不喜他的答案,而且半点不赞同:“独孤恒自以为是为卿雪好,可是你看看她,她眼里没有光了,那意味着心死。我看不出她哪里觉得好?”
温琛将我额前的头发别到耳后,笑如温玉:“如果是以前我肯定不知道怎么回答,但是现在我想我慢慢地有些懂了。如果你真把一个人看得很重要,你会想要把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送到她的面前,不想让她有一秒的时间伤心,只是很多时候,我们都太笨,反而弄巧成拙。”
独孤恒的确是弄巧成拙,而且是特别拙。
我从没看见那样美丽的面孔上绽放那般狰狞撕裂的笑容,在独孤恒的身影消失不见的时候,卿雪笑得有些走火入魔,让人不忍直视。
独孤恒走远,他害怕卿雪一冲动便做出傻事。伏在门后,听着那些撕心裂肺的笑声像无数尖兵利器,准确无误地插向他的心口,他掌心握得发白。
良久之后,许是累了,卿雪终于慢慢收敛了僵硬的笑容,缓缓动着嘴唇:“阿恒,我要是少爱你一点点,只要一点点,我就能放过我自己。”
这些话只字不差地落入独孤恒的耳朵里。
世人总是喜欢用“要是”这个词来表达根本就做不到的企盼,可哪有那么多的要是。
从那以后,卿雪再也没有提起过要看孩子的事情,每天都按时饮一杯毒药,泡上六个小时的毒龙草。其余的时间便坐在窗台,或托着下巴发呆,或看着天空无故流泪。
很多次独孤恒从窗台经过,看见她就这么一直盯着他看。可是眼里却再没有他的影子。
他知道这次她是真的恨他了
卿雪的配合是以毒攻毒取得最好效果的最大因素,这样的日子转眼便只剩下最后一天了。
独孤恒将最后一种毒药放到卿雪的面前,眉梢都染上笑意,这是他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笑得这么开心,口里还喃喃自语着:“终于要结束了。”
敏感的卿雪微不可见地抖动了一下双肩,然后端了面前的药一饮而尽。
按照惯例走到屏风后面,宽衣解带,莲足踏入木桶中。
“雪儿,我今天要出谷一趟。你好好泡着,泡到正午时分就大功告成了。”独孤恒背对着屏风嘱咐道。
没有得到卿雪的答复,独孤恒也没有多想,毕竟这段日子她都是冷冷清清的。不过没关系,等她好了,等到小东西变成了人形,他就可以给她好好解释,她会笑得比从前还开心。
这些都是独孤恒以为,可是他不知道卿雪一直误会着,那颗心早就伤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