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凤调》鹿三

145、第二十章恒相契

　　林林总总的事情足以证明，古钰大概是因为暴风雨那夜合欢不成，得了精神病。

　　除此之外，我找不到比这更合理的理由来解释他将眼睛给秦瑟，还明知到处都是敌人却偏要暴露行踪。

　　当然我是不会将心里所想告诉温琛的，他定是要说我肤浅。

　　秦瑟瞳孔发大，震惊地看着古钰，身体颤抖得不行，唇上咬出了深深的齿痕：“你在干什么”

　　古钰惨然一笑，轻轻一拉便将秦瑟抱进了怀里，像当初他们相依看夕阳的时候一样，她懒懒地贴在他的胸口，他宠溺地抚摸着她顺滑的发丝，共同坠入那片绮柔的光焰里。

　　古钰柔柔地说道：“阿瑟，让我抱一会儿，他们马上就要来了。”

　　其实不用古钰说，秦瑟因为那双眼睛也已经感受到有千军万马正向着他们靠近，那样轰动的声音从她的脑海里碾过，一点一滴地踏在了她的心上。

　　她忽然觉得后悔了。

　　秦瑟沉思的时候，古钰猝不及防地吻上了她的唇。

　　我看到奇异的场景，两个人的身体都变得透明，能够清晰地看见他们体内血管的膨胀收缩以及血液的流动，而后两个人的血液互相往彼此的身体里面注入。

　　念卿捂住嘴再一次惊叫出声：“魔契，这是魑魅阁存在之后便流传的古老咒语，如同相濡以沫一般。秦瑟姑姑竟然是魔尊的灵魂伴侣。”

　　我比先前听见魔散更加疑惑：“魔契？”

　　念卿顺口地说道：“爹说过只有每一位在位的魔尊才可以进行魔契，但是很少有魔尊原意用魔契，因为毕生修为会一分为二进入另外一个人的体内，对自身实力削弱很大。魔契的另一个人必定是启动魔契者的灵魂伴侣，伴随着他永生永世，不死不灭。”

　　宁愿失去半生修为，只为换一个一心想复仇的女子永寿，看来再厉害的人物在情爱面前依旧如此愚笨。

　　画面里，秦瑟眸色黯然，空洞无神：“你都知道了？”

　　古钰依然将秦瑟抱在怀里，说得那样坚定：“我没时间了，我只要你和我一样不老不死，永生永世。”

　　我总觉得，明明是很浪漫的话却被古钰说得像是诅咒一般。

　　不知道什么时候，古钰的手里出现了一把匕首，他缓缓推开秦瑟，眼睛都不眨一下，狠狠将匕首刺进她的胸腔。

　　这个过程可以说是一气呵成，快到我连眼睛都没有来得及捂住。直接张开嘴，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秦瑟的身子前倾吐了一口血，抬起头，嘴角还有滴落的血珠，她顾不上擦，只是直直地看着古钰，眼睛里有好多的情绪。

　　好多好多恨，好多好多爱。

　　如此错综复杂的交织，痛得她难以呼吸。

　　她颤颤巍巍地退了一步，说得艰难：“你恨我，可不是我该恨你吗？”

　　古钰摇头，抬起手想将她再一次抱入怀中。

　　这一切发展得太过突兀，我自命天才的想象力也无法想象出古钰为何那样利落地刺向秦瑟。

　　难道是为了试验魔契是否真的能让秦瑟不死。要真是这样，这方法也太极端了些。

　　古钰最终没能如愿将秦瑟再一次拥入怀中。

　　彼时，天兵天将已经兵临城下：“古钰快出来吧，投降是你最后的选择。”

　　古钰叹了一口气，抬起的手终究是放了下去，最后深深看了秦瑟一眼，便向着门外走去。

　　秦瑟明明是想过去抱着他，让他别出去，可话到嘴边却变了模样：“你想要我死，以为我的心长在左边。可你不知道吧，我的心脏与常人不同是长在右边的。”

　　我终于知道上次的谈话里秦瑟的手为什么捂住的是右边，那时候我还以为她只是弄错了，没想到她的心竟然是长在右面的。

　　古钰没有回头，停住的脚步再次跨出去，那坚定的身影比先前更加落魄。

　　秦瑟感觉自己痛得要晕过去了一般，用指甲掐着大腿的肉来保持清醒。

　　她听见古钰调笑的声音：“擒魔使者，你还真是看得起我，带了这么多人来接我。”

　　说话间，擒魔使者的擒魔锁便锁在了古钰的肩胛上，然后他对着身后的天兵天将挥了挥手：“派几个人进去搜一搜还有没有魔界的败类。”

　　于是，秦瑟看到几个手执银枪，身穿白衣铠甲的人。她忍着胸前的疼痛，向床的里面挪了挪。

　　还好，他们只是细细打量了她一番，便出去了。

　　秦瑟听见他们这样向擒魔报告：“里面还有一魔，浑身是血。不久前还被匕首利器伤及命脉。”

　　擒魔的声音不如古钰那般清越，有些凶神恶煞：“古钰你果然是狠，居然连自己的同类都不放过。”

　　古钰残忍道：“与其让你杀死，还不如死在我的手上。”

　　秦瑟听着古钰说的话，心里已经描摹出他嗜血的眼神，妖冶的面孔，让人害怕，却又让人情不自禁地想靠近。

　　渐渐地，窗外越来越安静，从始至终，秦瑟都没有听见外面有打斗声。一想到古钰已经被带走了，她心里的那根弦便越绷越紧。她不知道古钰为什么会没有反抗，还是她把魔尊想得过于强大了。

　　胸前的伤口没有包扎，便一直汨汨流着鲜血，秦瑟终究是撑不住了，一头栽倒在床上。

　　她醒过来的时候，早已经不见了古钰的踪影，甚至像是不曾有他来过的痕迹。

　　她低头看了看胸前盛开的一朵血色红莲，很奇怪这会儿她已经感觉不到疼痛，想了想，她只当是自己疼得麻木了。

　　秦瑟从床上下来，找来纱布这类为自己包扎，可脱掉衣服之后，她发现古钰刺的那里竟然没有半点伤口。

　　仅仅一天而已，秦瑟再看不见世事纷扰，心里却兵荒马乱。她终于能见姹紫千红，心里却永暗无光。

　　秦瑟又开始了一个人的生活，只是会莫名的想起一个人，然后眼泪就不住地往下掉。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一颗心竟然比哥哥死的时候还更加紊乱。

　　难道是因为古钰？不，肯定不是，他可是她的仇人呀。

　　此后朝代更替，日月星辰交相变换的万年里，秦瑟还是如万年前的模样，不曾有丝毫改变。

　　这个故事推进到不久前，显然已经到了尾声。

　　我终于能够体会到秦瑟说的话了，她活了万年了。若是有古钰陪在身边，永生不死便是天长地久的浪漫。若是身边没了他，永生不死便是绕在心头久久不散的魔咒，寂寞，寂寞。

　　我低头默默地将青鸾放到琴床上，脑子里还有些东西是我消化不了的，便也就不能对秦瑟的往事做过多的评论。

　　我原先以为我只是单纯地穿越到了古代，那是我所不熟悉的世界，可却有着同样平凡的人。去到地府见到卿雪和独孤恒的鬼魂，我尚且可以接受。可是现在居然又出现了仙魔，我不得不重新审视一下自己来到的世界是怎样的一个世界，会不会比世界末日还恐怖。

　　大家都各怀心事地散去，秦瑟依旧躺在床上还没有醒过来，紧皱着眉头，像是想挣脱着什么桎梏，那样慌张的神色。

　　我终于看不下去，伸出手死命地推了她几下。

　　秦瑟睁开眼睛的第一眼，便紧紧抓住我的手，充满期待地看着我：“姑娘现在可知道我为何这样了？”

　　我真想就这样坦白地告诉她，仙魔非我能力范围内的事情，姑娘还是另请高明吧。

　　看着她满是信任的眼神，我就知道自己做不到，就算我再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骨子里还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而且这也并非是管闲事，算起来我们还沾亲带故的。

　　之前就说过，我是念卿的娘亲，而秦瑟是念卿最喜欢的姑姑，我自当是得照应一下。

　　我一手抚着额头，一手唤着念卿，表情纠结：“卿儿，快来扶着娘亲一下，这头疼得哟疼到心里去了，看来没有个三五天是好不了了。”

　　念卿迈着短腿很快便来到了我的身边，自觉地把头靠了过来，我的手就自然地撑到了他的头上，一步步向着床榻走去。

　　见状，秦瑟心领神会，告辞道：“游笙，你先好生休息，我不急。”

　　秦瑟走后，念卿开始一本正经地指点我：“娘亲，你刚刚的表情太过了，应该收敛一些，那样就完美了。”

　　我用手轻轻地戳着他的小脑袋，没好气地说道：“娘亲真是头疼，今早早饭都没吃，又弹了琴，费了些心力，晕得厉害。”

　　理直气壮地说完这句话，我便倒床不起了。

　　连我自己都说不清楚，到底是饿晕过去了还是睡过去了。

　　后来，我是在一阵醉人的香味中醒来的，睁开眼睛便看到桌子上摆着一碗冒着热气的东西，光凭借这个味道，我便能确定：“银耳莲子蛋花羹。”

　　“卿儿，我说对了吧。用吃的准能够将她叫醒。”温琛蹲下身去，抹了抹念卿脸上的泪水。

　　我想我有些明白了，念卿大概是以为我眼睛一闭，两腿一登就去了

　　我顿时心里一暖，连带着声线也柔和了许多，“卿儿，过来娘亲抱抱。”

　　念卿笑眯了眼，撒着腿就往我这边跑，招牌动作便是将整个身子都挤进我的怀里。

　　念卿的小手抓住我的一缕头发，嘟着嘴轻轻贴着发丝吻了吻，绵绵道：“娘亲，我以后会很听话。娘亲也要每天吃得饱饱的，别吓卿儿了。”

　　鼻尖酝得酸酸的，但转念一想，我怎么听着这话好像说得我挺可怜的，连饭都吃不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