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凤调》鹿三

146、第二十一章假以眸

　　香味还在不停地飘来，我终于忍不住了，将念卿抱在怀里，艰难地移动到桌子旁坐了下来，对着那碗羹就是一阵狼吞虎咽。

　　念卿挣脱我的怀抱，绕到我的背后贴心地拍着我的后背，叮嘱道：“娘亲，慢点吃，锅里还有很多。”

　　我实在不敢相信地看着温琛：“你特意帮我熬的？”

　　温琛的脸上有一抹可疑的绯红，他指了指念卿：“卿儿说晚上没有吃饱，我又闲来无事，便做了这羹。哪里想到你饿晕了，便顺便给你盛一点。”

　　我吃东西的时候特别大度，管他是专程给我做的还是顺便做的。

　　我一边吃着粥，一边赞叹着：“温琛，你爹和娘可真厉害。”

　　他有些疑惑，倾身而来：“关我爹娘什么事？”

　　我顺口答道：“这得多默契才能造出这么厉害的你。”

　　温琛犹豫了一下，眉目闪亮，庄重道：“那你爹娘可就差多了？“

　　我的嘴里咬着骨瓷调羹，从鼻子里发出声音：“嗯？”

　　“这得多不和谐才造出少这么多根筋的你。”温琛说罢，畅声大笑起来。

　　我这明明就是夸他的，这个男人真是气死我了：“你……”

　　这段不和谐的对话以我对温琛使出亢龙无悔，他被我扑倒在地狂殴，最后念卿在旁边劝架为结束的。

　　犹记得，昨晚温琛从地上爬起来之后走得有些急，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毁了容，至少念卿扶他起来的时候，我有看见他的鼻子上两道红触目惊心地昭示我的罪行。

　　我习惯在睡觉之前反思，总体来说温琛确实是没有错的。人家帮我做粥，我不感激他，反而把他重伤了一下。从理性感性的角度，无论从哪一方面来都是说不过去的。

　　可是我从没做过道歉的事情，而且这个事情也不是一时半会儿便能够学会的。我若是勉强做出道歉的样子，温琛肯定觉得我没有半点诚意，又会酷酷地嫌东嫌西，倒不如不道歉来得好。

　　于是，我在道歉与不道歉之间纠结了半天也没有得出一个结果。

　　于是我依然放弃了纠结，毕竟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秦瑟的事情我还没有一点头绪。

　　我的自知自明已经足够判断就算花个三五天的时间我也没有办法想到一个有头有尾，有理有据并且切实可行的完美方案。

　　不过我却觉得陆久安倒是可以，他似乎是天文地理都精通，人妖仙魔都了解，帮我解决秦瑟的事情应该不在话下。

　　可我只是在陆久安的面前提了一下这件事，便被他轻而易举地拒绝了。

　　他给的理由是昨天吃错了东西，肚子有些疼。

　　半个时辰后我都没有想出来肚子疼和他帮我想办法之间有什么必然的冲突，最后还是念卿点醒我，说那是现下最流行的拒绝方法。

　　可是他那样委婉地拒绝我，他的家人知道吗。

　　反正不管他家人知不知道，我都得另外想法子了。

　　这时候，我多想找温琛商量商量，他那么聪明肯定也会有办法的。

　　我肠子都悔青了，干嘛要和他冷战，真是吃撑了没事干。

　　哪里想到，这个聪明人很快便主动来找我了。

　　我远远看到温琛，锦衣华发，风姿卓然。

　　本想冲过去和他握手言和，然后我和他的恩怨就这么过去了。可是想了想，我得有尊严一点，硬是将即将伸出去的手收进了衣袖里，并且将头撇到一边，不去看他。

　　温琛翩翩然走到了我的面前，投过眼风，我看到他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扇子，就算是这样轻浮的动作都做得那么风雅。

　　他真是一个百看不厌，越看越好看的男子。

　　温琛抿了抿薄唇，他的声音像是穿透重重乌云而来，深情而沙哑：“游笙，我不来找你，你该不会永远不见我了吧？”

　　我嘟着嘴，没有否认：“是有这么想过。”

　　温琛看不见，我的心里在不断否定我的话，我怎么可能永远不见他。这个想法光是想一想我就心里难受得疼，而我是最怕疼的，所以我不想见不到他。如果还可以提一个奢侈的要求，那么我希望他一分一秒也不离开我的视线。

　　“我真想……”温琛将手抬高，那动作像是要摸我的脸，却又在中途放了下去，“真想和你谈一谈秦瑟这件事情，你有什么看法？”

　　我心里的期望落了空，隐隐有些失望，但也是刹那便抛到脑后：“无论坐着看，躺着看，怎么看都看不透。”

　　温琛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感觉：“独孤恒说你是聪慧的女子，真不知道这一点从何说起？”

　　“独孤恒说的？”我转念一想，赞同道，“我倒是觉得说得很有道理。”

　　温琛：“……”

　　见温琛没有后话，我有些着急了：“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呀，我们到底要怎么办？”

　　温琛的眼睛睁大了一些，眼里流转戏谑的光芒：“你还记着寻三生说了些什么吗？”

　　经温琛的小小点拨，我马上便想起来了。寻三生说过，玄觞镜已经吸食了三段记忆，我们现在已经能够完全和它心意相通。青鸾火凤的默契度也明显增高了，可以让当事人直接感应到她心里的那个人。

　　我一时激动过了头，直接拉着温琛去到我的房间拿琴，然后又拉着他冲向了秦瑟的房间。

　　我跑得太快，到了秦瑟的门口停下还没有站稳就急急推开她的房门，便看见秦瑟一身素衣端正坐在梳妆台前，望着铜镜中的她自己出了神。

　　准确来讲，她是望着镜子当中那双流转妖异光芒的眼睛出了神。

　　秦瑟是在想古钰吧，她恐怕连自己都不知道其实早就原谅他了。

　　或许说她根本就不恨他，可她又觉得要对得起死去的哥哥就必须要恨他。就是这样纠结复杂的情绪才让她忽略了自己很爱很爱古钰的事实。

　　我正在考虑要不要叫她的时候，她率先转过头来，眉间还有未散去的浓愁和深思：“游笙，既然来了，就进来吧。”

　　屋子里的气氛太过沉闷，为了改变这种氛围，我故意让声音变得更加轻快：“秦瑟，我知道怎样帮你了。”

　　秦瑟长长吐了一口气，表情缓和，眉目舒展，缓缓说道：“司徒说，这世上除了你们没人能帮助我，我就知道你们可以。”

　　没等我们说，秦瑟已经规规矩矩地趟到了床上。

　　“秦姑娘，今天我们要去外面比较开阔一点的地方才行。”温琛说。

　　我怒瞪了温琛两眼：“外面人那么多，要是中途被打断，反噬的可是我们两个人。”

　　“这次是要让秦瑟感应古钰，神思遨游，必定要开阔的地方。”温琛掠过我，径直走向秦瑟，“不知道姑娘有什么好地方可以说说。”

　　秦瑟淡淡道：“我知道镇上有一条江，江中心有一凉亭。那里是放置灯的地方，每次夜里都有人坐着船去点灯，让夜行的船只不至于迷路。所以那个地方白日里是不会有人的，应该是个不错的地方。”

　　我们对华云镇的了解不过是从后月和千眀的故事里知道的，所以我们实在是不知道有那些其他更好的地方，便只有采纳秦瑟的意见。尽管我觉得那凉亭一定处于江心处且地势较高，必定大风过而无痕，嗯，肯定很冷。

　　本来还打算将念卿带在一起，经过那日一看，发现他关于魔尊也知道得挺多的。但想想还是算了，他那么小，被风吹得生病了可怎么办。

　　我和秦瑟商量了一下决定坐船过去，温琛虽然没有发表言论，却直接呼来影风。

　　我想我已经知道他要干什么了。

　　他该是要粗暴地飞到江中心的亭子。

　　如我所料。

　　我紧紧搂着温琛的腰，听着滔滔江水翻腾的声音，闭着眼睛不敢往下面看，简直快要哭出来：“你肯定是故意的，你肯定是故意的。我不就打了你一下嘛，小气鬼，记仇，混蛋。”

　　温琛在我的头顶轻笑：“说够了没，说够了便放开我，秦瑟看着呢。”

　　我先睁开了一只眼睛，看了看周围，秦瑟抬着袖子遮住了嘴，在幽幽地笑，我发现自己已经站在实处。

　　我赶紧放开了温琛，严厉警告道：“我告诉你，等下回去的时候我一定要坐船，谁都拦不住我。”

　　“不拦你，不拦你。”温琛接过我的琴放到一出略微突出的高台，“我们还是赶紧干正事，时间越晚，这里便越冷。”

　　欲探古钰心事，火凤先行。

　　翠玉箫倾泻出来的声音如同清泉绕耳，袅袅扰扰。

　　我几乎是迫不及待拨动琴弦追上他的旋律。

　　如寻三生所说，我，温琛，秦瑟，还有两只笨鸟以及不吃不喝不睡不死的镜子，神思之间都是相通的。

　　我和温琛知晓秦瑟已经看见了古钰，因为她有古钰的眼睛。

　　秦瑟神思哽咽道：“那是他吗？”

　　我不知到秦瑟具体看到了什么，只听见她的声音如瞬间变成了沧海桑田，好像眼前出现了她心的模样，片片撕裂，沟壑纵横。

　　此时，鸾鸟哀鸣，凤鸟挣扎欲裂，神情都痛苦非常。

　　我知道古钰肯定过得不好，而且是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