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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第十章 另有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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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中氤氲着血色的雾气,身下的土地是一片湿漉漉的殷红,朦胧间千眀看见那匹熟悉的战马仰头嘶鸣着,马上是他并肩作战的兄弟,姜漫城。
他携千军万马赶来,所到之处飞沙走石。
千眀浑身是伤,全是凭借一股意念支撑着他不倒下,看到姜漫城赶到的那一刻,他终于能够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对于千眀在现场造成的杀伤力,所有人都是目瞪口呆,那真是怎样魔怔又残忍的厮杀,纵使他们这样常年征战沙场,手上也染了数不尽的鲜血的人看到遍地满目疮痍的尸体也是不忍直视。
我视线里只有一片血色蔓延。
我想,千眀在一个人面对千军万马的时候心里一定是极其害怕的,这种害怕和他对后月的爱成正比,他有多爱后月就有多害怕。那种恐惧就像是从脚底生出的,寒意从经络血液经过使他感受到深深的绝望,他一定是嗅着死亡的气息熬过来的。
姜漫城作战神勇,用兵如神,自然是将敌军步步逼退。他将浑身是伤的千眀抬到了城中客栈,让随军出征的太医替他查看伤口,虽然他的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遍布,但是却不是导致他昏迷的主要原因。他昏迷至今不醒一是因为精力枯竭,二则因为头有被重物袭击的迹象,好在没有伤到脑部重要组织,性命没有危险,只是不知道何时会醒。
姜漫城见太医肯定说他性命无忧,皱起的眉头这才稍微有了舒展,不知道从哪里派了一个姑娘留下来照顾千眀。
那姑娘着紫色轻纱,带黄色花饰,面容姣好,身材窈窕,我正纳闷,怎么一个丫鬟也长得这样绝色。
只听得温琛如是说,就像他是那段往事的其中一个目击者一般:“原来她当年离开山庄的那段日子是来找明叔了?”
我甚是不解:“你认识这个女子?”
温琛指着画面上正为千眀忙前忙后的女子:“她就是后月的妹妹后星。”
其实仔细一看,她的眉眼倒是真的和后月有几分相似之处,只是生得不如后月那般出尘绝世而已。
知道这个女子的身份之后,我便产生了新一轮的疑问,都说妹妹和姐夫之间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这后月还真是心大,居然让妹妹来找自己的情郎。
下一刻,我的疑问便不攻自破,后星并没有受后月的托付,而是不请自来。
姜漫城将一包东西递给她,吩咐道:“这是遗沉,吃了之后会让人忘掉一些记忆深刻的人,这药可是我好不容易得来的。但是这药对用量也是有严格要求的,过量服用对身体有很大的伤害,因此你分四天的量给千眀吃。”
又是遗沉,我惊讶地看了一眼温琛,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很专注地看着半空中的画面。
后星紧紧拽着那包药,或是紧张或是兴奋,手微微地颤抖着:“这真的有用吗?”
“后星,你要记住你自己的身份。我们的交易里,你只能绝对地服从。”姜漫城的眼神突然变得凛冽,一个冰刀似的眼风飞过去,后星便害怕得别开脸,不再看他。
“我只是希望这是一次公平的交易,你能得到你想要的,我也能得到我想要的,仅此而已。”姜漫城已经走到了门口,身后后星有意压低的声音响起,不大不小,刚好能够让他听见。
我不明白竟然还有堂堂王爷不能做成的事情,居然会沦落到跟‘君忘归’的姑娘做起了交易。
后星按照姜漫城的嘱咐给千眀用药,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姜漫城便醒了过来,这并不是说遗沉还有治疗伤痛的作用,只能说他恢复情况颇为乐观。
千眀睁开眼睛,转身便摸到一把温热,惊诧地撑起半个身子,发现自己的身边竟然躺着一个女子。
很快,后星也转醒,睁开眼睛便看到千眀俊俏的容颜,一时间喜不自胜,起身一把抱住他,声音哽咽道:“你终于醒了,你终于醒了……”
千眀推开也不是,不推开也不是,双手都显得无措:“你别哭了,我这不是醒了吗,你再哭我大概又会晕过去的。”
后星听着他安慰人的话,嗔怪地挥手去打他:“受这么重的伤,你居然还开玩笑?”
千眀接住她挥过来的手:“姑娘,虽然我接下来说的话可能会让你伤心,可是我不得不说,我记不得姑娘是谁?”
后星咬了咬唇角,很轻易地将问题又重新抛回给他:“你说呢?”
千眀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随即抬起头:“我不是纨绔子弟,姑娘看起来也是正经人家的姑娘,我们既然同床共枕,想来你应当是我夫人之类?”
“我叫后星,如你所说,我是你的夫人,不过是未过门的夫人。你答应我这次战争你凯旋回朝后便会迎娶我过门。”后星怔怔地看着千眀,一行清泪从眼角滑落,“可惜你受了重伤,要不是王爷及时赶来,我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千眀替她擦了擦泪,仍不放心地问道:“我怎么会一点儿也记不得你了?”
后星低落道:“大夫说你的头受过重击,要么永远醒不过来,就算醒过来也可能会失忆。看你的样子,你好像只忘了我而已。”
千眀听到她是和姜漫城一起来的,对她的说辞没有半点怀疑,看着她通红的双眼,他心疼地将她搂入怀里,坚定地承诺道:“星儿,我从出生那一天开始便从不把自己说过的话当做儿戏。你放心,回去之后我就八抬大轿迎娶你过门。”
我觉得千眀有些可悲,揣着滚烫的情真意切,却不知道只是在陪后星演一场虚假的戏。
我看了看温琛,他垂在身旁的双手已经紧紧捏成了拳头,眼睛有些微红,浑身都是愤怒的戾气。
我想那个让他帮忙了解这些事的人一定是他很重要的人,所以他才会这么生气。
因着姜漫城是我爹,他做了这样的事情,我难免觉得愧疚,甚至认为温琛分明就是生我的气。
我不由得战战兢兢。
随即,气氛沉寂得可怕,我想打破这样的僵局但是却不知道从何下手。这时,半空中悬浮的玄觞镜突然飞回了我的衣襟,因玄觞镜才得以放映的画面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怎么回事?”这是我和温琛奏出鸾凤调之后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我惊讶道。
本来趴在桌子上睡着的千眀突然抱着头在地上打滚,嘴里还不断呼痛:“我的头好痛,好痛……”
好半天我们才想过来。
我们看到的那些画面都是千眀记忆中的画面,他本就神智不清,我们用的方法其实相当于强制性收集那些在他脑海里支离破碎的画面,所以他才会觉得头痛不止。
我想我们再不能从他身上知道更多。
“我们不能再对他弹奏鸾凤调了,这样他会受不了。”我将稍微安静下来的千眀从地上扶了起来,“要是能找到后月的坟墓或者有她的贴身之物也行。”
温琛看了看我,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我的爹竟然做那样的事情,我身为他的女儿也很受打击,便没有心力去关心温琛怎的。我将千眀带回房间里安顿好之后,便回自己的房间睡觉了。
先前疲倦得厉害,可真正躺到床上之后,我却睡意全无。
念卿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扭着肥胖的身板趴到了我的身上,眨巴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娘亲,你这是在庸人自扰吗?”
我没好气地弹了弹他的脑门:“你知道什么是庸人自扰吗?”
念卿的脑袋在我的胸口处蹭了蹭,特别神气道:“我知道啊,爹说了,庸人自扰就是明明没有值得苦恼的事情,有些人却偏偏自寻苦恼。”
“念卿,你帮娘亲分析分析,要是我做错了什么事情,即使这件事不是直接经由我的手,却对你爹造成了伤害,他会不会再也不理我?”我拉了拉被褥,将念卿漏出来的身体遮盖住。
“他不会不理你,他会弹你脑门。”念卿摇了摇头,弹了弹我的脑门,“娘亲,别胡思乱想,睡一觉就好了。”
我向来觉得他这个年龄的小孩子就应该读一些发蒙的书就好了,实在不能学太过高深的知识,所以念卿今天超乎他实力的表现让我吃惊:“胡思乱想?该不会又是你爹教的。”
“都是他教的,他说这两个词只能用在你的身上,他还说你无时不刻都在庸人自扰,胡思乱想。”念卿兀自崇拜着温琛的先见之明,完全没有感受到近在咫尺的危险。
我抱着念卿打了一个滚,将他挤到墙角,恨恨道:“今晚罚你面壁睡,顺便思过。”
我侧过身子和念卿背对背,只听得念卿叽里咕噜嘴里一直不停地埋怨我,我也不去理他,过了一会儿就没了声,这小子最让我惊奇的就是哪里他都睡得香。
我重新将念卿拉到怀里,紧了紧被子,闻着他身上特有的奶香味慢慢地睡过去。
翌日,我起得很早。
我习惯醒了之后还要闭着眼睛在床上赖上半刻钟的时间,念卿醒来发现自己被我禁锢在双臂之间,温暖之余又觉得惊吓。
他以为我还在睡觉,便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将我拍醒。
我以为出了什么大事,赶紧睁开眼睛看:“你又做梦偷人家包子被狗追呀?”
还记得念卿上次哭着从梦里惊醒,身体抽搐得过于厉害也顺便将我惊醒,然后他就特么委屈地扑进我的怀里,说他只不过偷了一个包子就被一条比他大了两倍不止的大狗追着跑了几条街,结果他实在跑不动便忍痛割爱将那个包子还给它了,可那条大狗一点不讲道义,还是咬了他肥嘟嘟的小屁股一口。
于是念卿在梦里人包两失,醒了之后就哭得特别伤心。最后还是我承诺给他蒸一笼包子才将他安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