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掌明珠》孤方一点莹

5、独翼再现

　　“婆婆这么着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天际一只火凤凰展翅高飞，穿过层云直往南去。火凤一挥翅，周边的云层仿佛被火凤的赤羽带着燃烧起来一般，染上层层赭色，向远处散去。从地上看，火凤就像披着霞光而去。
　　菱歌此时正躺在沐心背上，一下一下地挠着沐心身上的羽毛。在灵泉小亭时菱歌就很疑惑，这么多年与凤儿一起在外游历，婆婆偶尔传信问问自己的身体状况，叮嘱几句，但从未传信让她们即刻赶回来。信中并未多言，菱歌当即便向亭中三位拜别，沐心化了原身就载着她振翅离去。
　　“师父轻易不会被俗事搅扰，想必事关重大，信中三言两语说不清楚。”沐心道。
　　的确，菱歌暗自思量，婆婆多年不理俗事，只是在每年的祭典开始时露面向南崖子民传音诵福，除此之外，就是十年前自己回南崖山时在沄生殿闹出的动静让婆婆出面平息外界的猜测疑虑。
　　思来想去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菱歌干脆抬袖遮住略微刺眼的日光，在沐心背上睡了起来。

　　“菱歌，到南崖山了。”沐心的声音传来。
　　菱歌在沐心背上动了动，慢吞吞地翻身坐了起来。
　　此时已是黄昏，天边半隐的夕阳打来的光线格外柔和，菱歌揉揉眼，向下看去。南崖山就在前方，夕阳给山的一侧镀上了一层金边，山上的鸟雀察觉到沐心将要回来，环着山高声啼鸣迎接。沄生殿就在南崖山的最高处，云雾弥散缭绕，似真似幻若隐若现。
　　沐心绕着山顶盘旋而下，稳稳落在沄生殿前。菱歌从沐心背上跳下，殿前的侍女立即迎上来。
　　“婆婆在哪里？”菱歌问道。
　　“圣姑殿下一直在后殿等着神女殿下和沐姑娘。”侍女道。
　　沐心抖抖羽毛，化成人形，两人一同向后殿而去。
　　绕过几道回廊，菱歌意外地看到了冥界的人，一个鬼差打扮的人在廊间另一侧，看见菱歌远远地行了个礼，菱歌也点头回应，心中更是奇怪。
　　到了后殿，菱歌一眼便看到了站在殿中的圣姑婆婆，摇曳的烛火在婆婆脚下拖出长长的影子，婆婆佝偻着背丝毫看不出曾经的风采。
　　菱歌脚步一顿，但还是踏入了殿内，出声道：“婆婆，我们回来了。”
　　沐心行礼道：“弟子拜见师父。”
　　“在外一切可还好？”圣姑转过身来，借着灯光仔细地看着菱歌的脸色。
　　菱歌笑道：“我好着呢，凤儿事事照应我，就连喝水呛着了咳两声都要塞我一大堆药丸盯着我吃光，我可是好得不得了呢。”
　　沐心道：“我这是防患于未然。”
　　圣姑点点头道：“沐心就该如此，你做事总是由着性子来，她是为你好。”
　　“是是，我知道你们都是为我好，要不然那么苦的东西我才不会吃。”菱歌撇撇嘴，又正色道，“婆婆，方才在殿外看到了冥界来人，可是冥界出事了？”
　　圣姑点头：“没错，此次让你们回来就是冥界出了急事。昨日魔君千刃突然派出五十万魔军突袭冥界，将隔绝人界和冥界的阴阳结界破开了一个大窟窿，当时正是白日，日光从人界透到冥界，不少鬼魂受不了当即魂飞魄散，魂力稍强的即使受住了日光也被魔军斩杀。阎君虽派出鬼役应对但却不敌来势汹汹的魔军，让魔军杀入了阎罗殿中。本以为魔军要倾覆整个阎罗殿，但他们却只夺了阎罗殿的几件法器就撤退了。魔军的这次侵袭让整个冥界动荡不安，阴阳结界是上古之时众神合力结成，如今受损，阎君无法独自修补，便差人到各个神居求援。阎君遣到我这儿来的鬼差，除了请我去一趟冥界外，还带来了一样东西。”
　　圣姑从袖中掏出一枚三棱镖，镖身漆黑，旋刻着钩吻的花纹，纹内又渗出点点靛青，泛着寒光。
　　“独翼族！”菱歌在看到三棱镖的瞬间脸色就变了，双手紧握成拳，目光牢牢锁在镖上，眼里的仇恨不加掩饰，似要将三棱镖洞穿。虽之前从未亲眼见过独翼族的随身暗器，但菱歌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这屠杀了南崖山无数子民，血洗了沄生殿，将风氏一族逼入绝境的种族，他们所有的东西菱歌都牢牢地刻在了心里，发誓要血债血偿。
　　菱歌闭眼深吐一口气，再次睁开时眼中的怒意不见，但周身散发出的寒凉之气却能将所触之物冻结彻底。
　　“菱歌！”沐心喊道。
　　“我没事，”菱歌伸手拿起三棱镖，细细地端详着，冷笑道：“我只是太惊讶了。独翼族躲躲藏藏了千万年，当所有人都以为他们受了天谴绝于世间时，十年前又突然在我南崖山冒了行踪，要不是这次在冥界出现，我都要以为当时真是那些仙者看错了。没想到啊，现如今他们居然和魔族混在了一起，还这样明目张胆地袭击冥界。只愿凌厉把他和他的族人藏得够好，不要让我找出来，否则他们族灭之日就不远了。”
　　“阿菱！”圣姑叹了口气，“虽说这次确知了独翼族仍苟活于世，但你也不可贸然行事。独翼族的手段令人防不胜防，凌厉本人也不是个好相与的。他一直躲藏这么久，不露痕迹，这次却在冥界陡然出现，我们不知他的目的，还是小心为上。你自己也要多多注意，虽然我对外宣称你天赋异凛，是我收的弟子，但凌厉曾在南崖山修习的时日不短，难保不被他看出什么。他若是知晓了你的身份，难保不会对你出手，你还得万事留意。”
　　“我巴不得他来找我，我们两族的新仇旧恨一起算！”菱歌说话寒意森森。
　　“又在说什么傻话！”圣姑伸手握住菱歌的手腕，丝丝暖意流入体内，让菱歌渐渐平静下来，释放的寒意也收敛了。
　　“婆婆，我要去冥界。”菱歌语气坚定。
　　“鬼差带三棱镖来时我就知道你定会要求前往，婆婆拦不住你，你明日就随着鬼差代我前去吧。”圣姑将手放下，转身往殿后走去，“你先去歇息一晚，沐心随我再去取些丹药带着。”
　　“是，师父。”沐心答道，走了几步又回头看着菱歌：“菱歌，你……”
　　“我真没事了，”菱歌扯出一抹笑，“你快去吧，别让婆婆等着。”
　　沐心还是有些犹豫，菱歌向她连连摆手，示意她跟过去，沐心这才转身走向殿后。

　　后殿内一间是丹药房，沄生殿的医仙将丹药制成后都会放入此处，成年累月积攒下来，可说各种疗方毒药都具备齐全。房内高高低低的柜架上搁着大小不一的瓶瓶罐罐，圣姑看着瓶罐上贴的纸签，仔细地挑选着，沐心跟随在身后，接过圣姑递来的丹药瓶。
　　“沐心，这些时日阿菱神魂怎样？灵气运转可还流畅？”圣姑问道。
　　“回师父，主人一切都好，魂珠主人每日都带着，精神灵力一日比一日强，约莫不会再出现十年前的情形了，师父不必太过担心。”沐心答。
　　“那就好，”圣姑轻声叹道，“那就好。”
　　圣姑又道，“此次独翼族的出现对我南崖山来说是好是坏不可知，阿菱身边需多加防备，但她又不喜人跟着，只余你在身边，阿菱的安危你要时刻留意。”
　　“弟子明白。”
　　“这些年你跟在阿菱身边我很放心，她的性子还是像小孩子一样，做事不计后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真正让人安心。”
　　“不管主人脾性如何，弟子都会一直跟随左右，永不离去。”
　　“嗯，我知你的心思。”

　　菱歌从后殿出来时天色已暗，便直接回了寝殿，沐浴更衣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闭着眼脑海里各种记忆纷沓而至。
　　在北寒渊时抱着缩为婴孩大小的凤儿漫无目的地走在荒凉的冰原上，周围的残魂败将虎视眈眈让菱歌紧握手中的魂珠不敢松下戒备。
　　在天门垭与鬼车恶斗，被鬼车挥翅撞到了壁崖上，半身被鬼车的血滴腐蚀灼烧，疼痛难忍但又不得不咬牙握紧钟灵杖与它周旋。
　　在回雁谷一遍遍地练习阿娘教的术法，累了就跑到阿娘怀里撒娇，学着阿娘咿咿呀呀地唱歌，引得阿娘点着自己的鼻子笑骂淘气。
　　在小竹楼里二姐哄着自己喝了半坛芙蓉酿，把自己醉醺醺傻乎乎的样子记在泡泡里，等到自己醒了就戳了泡泡看着羞得跳到池塘里躲着不出来的自己拊掌大笑。
　　……
　　彻底睡不着了……
　　菱歌披衣而起，推门往主殿去。
　　沄生殿分为主殿、侧殿、后殿、寝殿和众多阁楼。主殿供奉着风氏族长的石像，侧殿分别供奉着菱歌姐妹三人的石像，后殿是丹药房和蛊虫室，寝殿中只居住着圣姑菱歌和沐心，而楼阁中则存放着南崖山所有的典籍、法器，再偏远一些便是各侍女护卫和来访之人的居所。
　　菱歌推开主殿的门，石像前的长明灯依然照亮着整个大殿，就像十年前初见那样。菱歌在石像前站定，石像栩栩如生，女子弯着眉眼，温柔慈爱的目光一如往昔。
　　菱歌盯着温柔的女子许久，缓缓跪了下去，低声道：“阿娘，你知道吗？独翼族还在，凌厉没有死，他在屠我南崖山后逍遥了千万年。
　　当初阿菱魂散，是阿娘你及时赶到，用魂珠封了阿菱的残魂才让阿菱没有寂灭消散，十年前又将濒死绝望的阿菱救了回来。
　　圣姑婆婆说，阿娘想让我一辈子开开心心的，不记仇敌，不恨过去，但阿菱做不到。
　　阿菱当初无法体会阿娘和姐姐御敌护族的艰辛，现如今更不能无动于衷。
　　阿娘，愿你保佑阿菱能早日找到独翼族人，让我风族大仇得报。”
　　菱歌朝石像磕了几个头，起身离去。

---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可爱们有什么意见问题都可以发出来哦(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