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掌明珠》孤方一点莹

6、冥界疑踪

　　第二日一早菱歌沐心拜别圣姑便与鬼差一起离了南崖山。因有鬼差在旁，沐心没有化成原身，菱歌招了片云三人同乘往冥界去。
　　一路上菱歌不停地询问鬼差独翼族是否还留有其他消息，鬼差被菱歌逼问得直往边上退，身体一歪差点没从云上掉下去，沐心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鬼差的衣领把他提了回来。
　　“回仙子的话，有关独翼族的事小人实在是不知道，阎君只给了小人那枚三棱镖，让小人请圣姑殿下前来冥界相助，其余的小人一概不知啊。”鬼差擦了擦额间的冷汗，苦着脸道。
　　沐心看不下去鬼差哆哆嗦嗦的样，拦着菱歌道：“别再与他为难了，他不过也是来递信的罢了，等到了阎罗殿细问阎君一切自然可知。”
　　菱歌作罢，坐在云端垂首沉默不语，沐心走过去，挨着菱歌坐了下来。
　　菱歌仍一言不发，倒在沐心腿上闭了眼睛。
　　“我就是想知道……”菱歌过了一会儿才开口。
　　“我明白，”沐心伸手将菱歌往怀里搂了搂，一手扶着菱歌的肩，一手轻轻覆上了菱歌的双眼，“昨夜未睡好，现在就先歇歇吧，到了我叫你。”
　　“我在你身边，别担心。”沐心补了一句。
　　“嗯。”
　　不一会儿手下的人便传来了平稳的呼吸声。沐心的手并未拿开，仍是挡着
　　鬼差缩在云的另一头蹲着，心里还是苦兮兮的，都是什么事儿嘛，死了当个差都还这么难。

　　冥界没有白天，只有永无止境的黑夜。忘川河从人界缓缓而来，沟通了冥界与外界的联系。摆渡灵一早便等在河畔，撑着一叶扁舟载着三人在忘川河中往冥界泛去。原本明亮的天空经过一丛茂密的芦苇时陡然暗了下来，越往前越昏暗，舟边的雾气越浓重，舟前的一盏油灯渐渐亮了起来，幽幽的绿光破开了厚重的雾气，三人沉默着，直到小舟抵岸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声。
　　菱歌抬头，雾气已经消散，肃萧的阎罗殿已在眼前。明明一切都是暗色，不远处的天却透出束明灿灿的阳光来。
　　“不是破了个大窟窿吗，这似乎补得差不多了。”菱歌道。
　　“仙子猜错了，这是阎君让手下的十个鬼将坐阵，祭开玄天伞才勉强遮住了人界的日光，但玄天伞也只是暂时的法子，修补好结界还是要仙子的相助。”鬼差虽然被菱歌吓得一路上不敢说话，但到了冥界还是尽职尽责地释疑。
　　菱歌点点头，下了小舟，与沐心一起跟随鬼差往阎罗殿中去。
　　阎罗殿中静悄悄的，只听得到脚踏在石砖上的声音。鬼差将菱歌沐心引到议事殿前，向殿内高喊了一声：“南崖山人到。”便垂首立在殿外。
　　菱歌正欲伸手推门，殿门便呼的一声打开：“哎呀呀，圣姑婆婆你总算来了，可苦了本君啊！魔界的那群杂鱼只会找冥界麻烦，抢了本君的东西就跑。这个阎君该怎么当哟，真是世风日下，魔心不古，婆婆你可得帮本君啊！再这样下去他们那个千刃下次就要来削本君脖子了，日子怎么过得下去啊……”
　　菱歌：“……”
　　沐心：“……”
　　鬼差：“……”
　　“咳……”鬼差咳了一声，“我家大人因为魔族突袭，为冥界劳心劳力，食不下，睡不安，现下太过焦躁了些，仙子莫要在意，莫在意，哈哈……”
　　菱歌神色复杂地对鬼差道：“你家大人确是只丢了法器？没丢脑袋？”
　　鬼差：“呵呵呵呵……”
　　这拖着长腔的哭嚎声在主座上的人见到门前的菱歌时，瞬间就收了回来。
　　“你谁啊？”阎君抹了一把刚刚掉下的几滴泪又向殿外张望，“婆婆呢？”
　　“师父早已不理俗事，此番特派座下弟子拒霜前来协助阎君殿下。”菱歌说完阎君脸色便垮了下来。
　　“天哪，这阎君本君真是当到头了哇，闭关的闭关，远游的远游，隐世的隐世，本君的命怎么这么苦……平远君呐，这下可怎么办呀……”阎君说罢又嚎起来。
　　主座下的白衣人岿然不动，菱歌看去，竟是昨日灵泉遇到的时迁。
　　好嘛，身份果然不一般，平远君祁辰，算着年龄比我还大。
　　祁辰见到来人是菱歌，微有些讶异。
　　祁辰身后站着一位身着长衫，面带笑意的仙人，菱歌料想这便是协理平远峰的孟彧杰仙官。孟彧杰见菱歌看向他，便笑起来，两只眼都眯成了一条缝。
　　菱歌没理会阎君，径自走到平远君下首坐下，沐心跟在身后。
　　“昨日一别，没想到今日还能在冥界再见。”祁辰先开口道，“圣姑之徒，能看出仙力的细微差别倒也不奇怪。”
　　“平远君谬赞了，以神君的法力平顺仙力易如反掌，我让神君去南崖山寻法子倒是让神君见笑了。”菱歌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
　　祁辰笑了笑，眸里，因神力未隐，无意间散发的神威让人不敢亲近的感觉退去不少。
　　菱歌也笑了起来，觉得祁辰顺眼不少。
　　“那个拒霜姑娘啊，你师父既然都收了弟子了，那也算是半只脚入尘世了吧，你要不回去一趟，再劝劝？”阎君嚎完又不死心地问道，“况且修这个结界啊，至少得三个人站三个方位，本君和平远君好说，但是你嘛……本君也不是说你能力不足哈，我就是看姑娘你年纪轻轻，担心姑娘修为不够，怕我们到时候一起施法姑娘受不住伤到……”
　　阎君的话戛然而止，一股灵力裹挟着寒意朝阎君袭来，阎君偏头一避，灵力堪堪从耳边擦过击在身后的暗纹屏风上，屏风从被击处漫出细碎的裂纹，整张屏风慢慢结出了一层薄薄的霜花。
　　“阎君还有什么话要说吗？”菱歌收回手，慢条斯理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抿了一口。
　　“没没没，呵呵呵，婆婆教得一手好弟子啊，，没开宗立派太可惜了，是南崖山的一大损失啊……”阎君讪讪道。
　　“阴阳结界既是上古时布下的，那记载的卷轴可还在？”菱歌问道。
　　“在这里。”祁辰手指轻点桌沿，一张泛黄的绢布在桌上铺展开，虽有些破损，但大体保存完好，绢布上用墨石将整个结界与冥界细细勾勒了出来。
　　菱歌趴在桌上专心看了起来。
　　祁辰摩挲着手中的茶盏，看向伸手触摸屏风被冻得缩了一下的阎君，又看向面前细细察看绢布的菱歌，若有所思。
　　良久，菱歌抬起头来，对祁辰道：“此次受损的是忠魂岭上方的结界，需三人站在距忠魂岭五十里的东南、西南、西北三角分三次施法，施法处以冥界骨楼，暗道口，无悔崖为佳，施法以骨楼处为先，其次无悔崖，暗道口最后，结界修复完成后再渐次收力。”
　　“不错。”祁辰放下早已冷掉的茶杯，“为防有人破坏阴阳结界，结界会隐其支点，每隔十日才回显示一次，且仅有一刻钟时间。”
　　“既然拒霜姑娘已经知晓修补之法，那四位就由鬼差带去歇息几日吧，等结界支点出现再劳烦平远君和拒霜姑娘出力。”阎君对裂了的屏风心疼得不得了，但还是忍痛对菱歌露出个极其难看的笑脸。
　　“在下还有一事想问问阎君。”菱歌正色道。
　　阎君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道：“三棱镖是本君在忠魂岭查探时在石头缝里抠出来的，其他的本君啥都没看见，啥都不知道。本君费力把三棱镖抠出来也想让圣姑婆婆来冥界帮忙而已。”
　　“是吗？”菱歌的手在桌上越攥越紧，面色不变，又问，“那魔族带走的是哪几样法器？”
　　阎君一听气就来了：“他们抢了本君的阴元鼎，可怜本君得来之后偷偷藏着一次都没用过就被魔军抢跑了。不光这样，他们还把本君所有的魂卷都夺走了，把本君的书阁翻得乱七八糟，跟抄家似的！你说说，他们要魂卷就直接拿走得了，我在书架上特意标了魂卷两个大字怕弄错。结果他们非得把我所有的生死簿都翻出来到处乱扔，重新整理起来又累又麻烦，他们是不是不识字啊？怎么就不为本君想想……”
　　菱歌倏地站起身来，没理会仍旧滔滔不绝的阎君，与沐心离开了议事殿。
　　阎君叽叽喳喳的声音还在身后响着，菱歌却听不到了，心里的失落与愤恨让菱歌木木地跟着前方的鬼差走着。
　　“没事的。”沐心将手轻轻搭在菱歌肩上。
　　菱歌猛然回神，对沐心道：“我要去忠魂岭。”
　　“好，我陪你去。”沐心毫无迟疑道。

　　“拒霜是十年前圣姑婆婆收的弟子？”祁辰坐在窗边，看着昏暗的天色下唯一的几束亮色。
　　“是的君上，”孟彧杰顺着祁辰的目光看去，“十年前南崖山沄生殿突然溢散出神女的灵力，将山上的飞禽走兽压迫得四下逃窜，但灵力马上被重纳回去，不少住在南崖山半山腰的仙人都说感觉到了先祖的力量。南崖山人当时都以为先祖降世，纷纷到沄生殿前跪拜不起。在众人纷纷猜测之时，圣姑婆婆却出面说一位天赋异凛的丫头与先祖有缘，让先祖石像显灵，她要将丫头收为弟子，将其带至沄生殿亲自教养。那丫头便是拒霜仙子。当时君上在人间平乱，所以并未知晓。”
　　“她当真不简单。”议事殿的屏风由南海铁树所制，仙人用利刃划出一道痕迹都难，她的一击灵力却让屏风裂开。阎君本就是阴寒体质，屏风上的霜花竟连阎君都不敢直接触碰。阴阳结界图是他与其他十一位神君共同构建，层层叠叠的灵力流通轨迹她竟能准确判断出结界支点。
　　她当真只是与风氏先祖有缘么？

---

作者有话要说：　　￣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