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掌明珠》孤方一点莹

4、灵泉一见

　　老翁盘腿而坐，周身气流涌动将其托举前行。沐心在老翁旁，一起前往医仙居处。
　　“老头子在此谢过姑娘，不知姑娘尊姓大名。”老翁道。
　　“沐心。”
　　“沐姑娘看着年纪轻轻，修为倒是颇高，比我这懒散的老头子强多啦，不知姑娘师从何派？”老翁又问。
　　“我不过是南崖山沄生殿的护卫罢了，谈不上多高深的修为，仙家过誉了。”
　　老翁打量着沐心额间的赤纹：“沄生殿供奉着南崖风氏一族，南崖圣姑仍居于殿内，沐心姑娘能成为殿中护卫，可见姑娘资质过人。姑娘可是从小长于圣姑跟前？这等修为旁人莫及啊。”
　　沐心察觉到老翁的目光，蹙眉问道：“圣姑婆婆除了亲传弟子不会教习他人，我只是这么些年跟随我主历练多些而已。”
　　“沄生殿的人一般都是居于殿内，不会轻易下山，沐姑娘此番可是有什么要事？”
　　“我南崖山的事无关的人少问为好。”沐心脸上现出不耐之色。
　　老翁收回视线，笑道：“老头子就是对年轻人有些好奇，不免多问了几句，姑娘莫要见怪。”
　　沐心没有答话，两人一路无言。

　　夫诸贴着矮树灵活地左弯右拐，菱歌跟着七弯八绕，就是追不上。飞行术并非菱歌所长，更何况还是在矮树丛中穿行，明明几次伸手就可以够到夫诸，偏偏一拐弯就又落了老远。菱歌这时又想念起沐心来，沐心原身火凤振翅而飞的速度非等闲不可比，追上夫诸不在话下，沐心背上也好舒服，不管怎样的情形沐心都飞得很稳，身上的赤羽又长又软，叫人只想趴在上面滚两圈。
　　菱歌还想着沐心，就发现前方一片开阔，夫诸就要跑出树林：“好啊，出了树林没了这些弯弯绕绕的，看我不逮到你！”
　　树林前是灵泉的一段分支，说是分支也有数丈宽，泉上建了一小亭供来往的仙人赏景歇息。夫诸见没了遮蔽处，便直往小亭奔去。
　　菱歌趁此机会不断加速，卷起的风将泉面漾出了层层涟漪。菱歌与夫诸的距离不断缩短，伸手正要揪住夫诸尾巴，夫诸陡然转变方向。前方正是小亭的石柱，菱歌慌忙收力，双脚在泉面卷起大大的水花，要想停住已来不及，菱歌侧身向后，在接近石柱瞬间将脚踏在柱上使劲一蹬，将向前的冲力生生转了个方向。
　　菱歌还未为自己的飞行术精进感到高兴就见正前方的亭内站着一位白衣仙者，自己避开了石柱直直向他撞去。
　　完了，凤儿看到又不得了了！
　　“呀！”没有预感中撞击的疼痛，菱歌抬头，发现白衣仙者双手轻轻扶在自己肩上，将自己的冲力向两边化去，在灵泉上激起巨大的水花。
　　白衣仙者放下双手，低头看向一旁的石桌，菱歌这才发现桌上还躺着一只小兽。小兽窝成一团呼呼大睡，夫诸和菱歌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也没能将它惊醒。
　　“适才只顾着看夫诸，一时没留神冲撞了，望仙家见谅。”菱歌将身上溅起的水珠拂去，规规矩矩地行礼，对方相貌气度皆是不凡，身上有着极淡的龙涎香的味道，衣袍白底云纹，绣样简单，但也看不出是何身份。
　　“无碍。”白衣仙者声音淡淡的，温和平静。
　　菱歌觉出不对劲来，此人周身仙气环绕，与他人无二，平常的仙人仙气缓缓流动，环绕周身游走最终流入体内往复，这人却任由仙气外露，虽说也是流转于身上，但他却任其在周身缓缓消散，丝毫没有收拢环聚的意思。这微小的不同一般仙者无法察觉，可菱歌偏偏不是个一般的，看出来了对方的伪装也不收敛样子，仍盯着瞧。
　　对方看了过来，菱歌歪着头道：“仙气流转虽然细微，但也不是不能察觉呢，仙家还是注意些为好。”
　　“嗯？”白衣仙者不见惊慌或是讶异，“你看出来了？”
　　“是啊”菱歌点头，“南崖山有顺气的法诀，仙家若是不想让人发现了自己的身份，还是寻着问问好了。”
　　“我许久没有造访南崖山，倒不知何时出了这样一位有眼力的丫头。”白衣仙者细细打量起菱歌来，“你不怕我心怀不轨想做些什么？”
　　“此处无人，你要是想做些什么在我扑过来的时候给我一掌就够了，”菱歌满不在乎地说道，“况且这天狗虽小，但也不是任谁都可以亲近的。”
　　白衣仙者微微笑起来，“也是，看来姑娘除了有些胆大，见识也颇广。”
　　“我在书上见过对天狗的描写，见还是第一次见。”夫诸早在菱歌撞上白衣仙者的时候就又跑没影了，菱歌也没再去追。菱歌在一边的石凳上坐下，凑近好奇地看着打呼噜的小兽。
　　天狗系上古御凶的吉兽，会攻击怀有恶意靠近的人。小天狗能够在此人身旁睡得如此安心，自然不是恶人。书上说天狗状如狸而白首，果真如此，小天狗头虽像猫，但是体型却比猫要大上不少，即便只是年幼也可见其锋利的牙齿和四爪，难怪天狗一族会被派遣为神魔岭的镇魔兽，成年的天狗一爪子约莫就可以把想越界的魔拍回去了吧。
　　“我可以碰碰它吗？”菱歌问道。
　　“随意，天狗不会拒绝心有善念的人，你若喜欢它，他也会亲近你。”白衣仙者道。
　　菱歌笑了笑，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小天狗的脸蛋，小天狗的呼噜声停了，然后翻了个身继续睡。菱歌觉得有趣，想再挠挠小天狗的下巴，却发现小天狗背后有一道长长的疤，从背脊直到尾骨，虽已结痂，但仍触目惊心。
　　菱歌瞪大了眼：“它受伤了！”抬头看向白衣仙者，“是魔族？”
　　“嗯，”白衣仙者将目光也转向了小天狗背上的疤痕，“几个魔族想越过神魔岭去往人间，被它的母亲发现，混战之中魔族的刀刃刺伤了它。”
　　“真可怜，”菱歌小心翼翼地伸手抚上小天狗的后背，“它还那么小。”它还那么小就要背负家族的使命，还那么小就要面对黑暗的杀戮。
　　“这是它的使命，也是它的荣光。”白衣仙者道。
　　“可它比刚出生的婴孩大不了多少，是什么都不懂的年纪，它还敌不过那些魔，神魔岭的冲突可能会要了它的命！家族的命运不该在它这么小就强加于它的身上！”菱歌不满白衣仙者的语气，这人明明看似温润可亲，内心却如此疏离淡漠，当真让人不快。
　　“或早或晚都是一样的，它迟早要习惯。”白衣仙者神色如常。
　　他在叙述一个事实，但菱歌却气恼起来，想再驳几句但又想起了沐心的叮嘱，便闷闷地道：“我不和你争。”
　　白衣仙者挑眉，眼前的小丫头明明一副气鼓鼓的样子，却偏偏闷着不作声，问道：“你叫什么？”
　　“拒霜。”菱歌还是不高兴，“你又是谁？”
　　“时迁，”白衣仙者回道，“一个散仙。”
　　散仙的仙气流转可不是这样的，菱歌心里想，但没多问，自己也是一直隐藏了身份，要说的话自己也瞒了不少人。
　　菱歌伸手摸小天狗的耳朵，陡然的一声大叫吓得菱歌手一抖差点没戳到小天狗的眼睛。
　　“拒霜姐姐不好啦！”这般贯耳的声音，是挽晴没错了。
　　菱歌转头看到挽晴和夫诸朝着小亭赶过来，只是两人赶过来的姿势菱歌看了有些想掩面。
　　听言环化出的锁链将一人一兽拴住，但夫诸却是躺倒在地，头一个劲儿地往后躲，四个蹄子拼命地向后扒，誓死不想过来。挽晴则拽着链子，不管夫诸怎样拒绝，硬是一路将夫诸就地拖过来。两人身后的草带着泥一起被夫诸的蹄子翻了起来，留下了一道歪歪扭扭的痕迹。
　　姬烁这时也找了过来，挽晴连忙招呼他去帮忙。于是姬烁就在夫诸身后铆劲儿地推，两人一推一拽才把夫诸带到小亭中来。
　　“夫诸不是找回来了吗？怎么又不好了？它撞人啦？”姬烁缓了一口气，找了个石凳坐下来，掏出折扇又呼啦啦地扇了起来。
　　“是啊是啊！”挽晴气也没缓，又去掰夫诸的脑袋，可夫诸还在死犟，怎么也不把头偏过来。
　　菱歌看得莫名其妙，一旁的时迁出声道：“它的左角歪了。”
　　啊？角歪了？菱歌再看夫诸的左角，本来应该挺立向上的两只角果然向外偏了几寸，前角较小，没什么差别，但大角的偏离与右角一比，太明显了。
　　“方才它急匆匆地跑，看见我就掉头，结果旁边是棵三人合抱的垂柳，它停不住脚一头就撞上去了，角也撞歪了。”挽晴心疼地摸摸夫诸的脑袋，夫诸还是低着头，恨不得把头缩到地底下去。
　　菱歌忍了半天也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越看越觉得夫诸的角歪得明显，越看越觉得滑稽。时迁看到菱歌这般大笑的模样与方才一脸正经行礼致歉的模样相差甚远，不禁又多打量了几眼。
　　姬烁看菱歌笑了。也绷不住了，用折扇掩面笑得扇子都拿不住。
　　小天狗在挽晴那一声吼的时候就被吵醒了，呆呆地看着桌边大笑的两人。时迁伸手将小天狗搂到怀里，小天狗乖顺地缩起来。
　　夫诸听到笑声不乐意了，偷偷看着菱歌想放水又怕她再把水冻住，于是气愤地转头朝姬烁猛地吐了一大口水。姬烁没防备，一下子被水撂倒，差点没从亭子里跌翻出去。
　　夫诸哼了一声。
　　姬烁爬起来，抖了抖衣服，无奈道：“你怎么老喷我一个人，就觉得我好欺负啊？”看看白衣仙者怀里眨巴眨巴眼的小天狗，又看看角歪了还一副趾高气昂样子的夫诸，姬烁觉得老爹的短刃换得太亏了，自己就该让老爹再打一顿。
　　菱歌笑了半晌，终于停了下来，点这夫诸的头，一字一顿道：“现、世、报。”
　　夫诸把头低下没出声。
　　挽晴着急了，问道：“拒霜姐姐，它的角还能正回来吗？这样顶着一对歪角出去多别扭啊。”
　　菱歌道：“可以，你每天拿个绳子把角绑正了十天八天就复原了。”
　　挽晴让姬烁按着夫诸的脑袋，自己掏出一节绳子将角小心翼翼地掰回来。夫诸疼得直哼哼，还是没动一下，忍着疼直到挽晴把绳子系好。
　　看到夫诸顶着一头绳子不情不愿的样子，菱歌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沐心从灵泉的另一边走了过来，菱歌坐正了，笑嘻嘻地朝沐心招手。
　　沐心走近了，看了时迁一眼，对菱歌道：“圣姑婆婆来信了。”
　　“婆婆又说什么啦？”
　　“速回南崖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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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夫诸：就是觉得你好欺负咋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