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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我们一群乌合之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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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主。”一名门客躬身行礼,声音从身后响起,却始终没有下文。
乐剑锋正抱着乐凌云逗他,只得歪头扫了一眼——封尘。完了,怕不是好消息了。
只得放下乐凌云,最后还不忘拍了一下他的屁股。“玩去吧。”
看着乐凌云颠颠儿的跑远,乐剑锋才示意风尘继续往下说。
“探子来报,仙界要推选百家之首,名为都统。能号令百家,代表仙族。现在已秘密成立了九朝仙会,然而还未成规模,人员还未满。”
这令乐凌云听着便觉得荒谬可笑——仙门向来是五大派系之争:封月、长平、沆松、锁雾、连山,个立山头,互不干涉,虽大家心里多少有个权势比较,但名义上是平起平坐的,谁也不服谁。
封月、长平、连山三派是师徒制,且规模大,只要你想修仙,基本都可以往里进。而自创立以来便明文规定当选掌门者除非退位否则不得结亲,门派中有亲族者不得掌管门中事物且不得收徒。所以这三派的门人弟子极多,有“得道而出此三门者,十之八九”之说。
其它两派则是血缘仙门,这两家弟子不能与其他三门联姻,非本家不得学本门法术,所收弟子也要更名改姓,归入族谱。
长此以往,封月、长平和连山就成了鳏寡孤独聚集所,而沆松和锁雾就是两个神秘诡谲的秘术之地。故而仙界流传:“漂泊浮萍越长山,鹓动江雾不得出。”
这些年五派也就之前各界大战的时候还能一致对外,估计这些年安定和平也都膨胀了,又到了谁都瞧不上的地步。
封月虽以清贵名门自诩,因资历最老,弟子最多,风评最好而名声在外,可其它各派也是寒木春华,各有专长。比如连山派虽地远人少却精通歧黄之术;长平虽多年默默无闻却隔三差五的刷新封神榜;锁雾虽风评略差但弟子个个出色;沆松虽于修仙没什么建树但富贵逼人……
所以,谁听谁的呢?
依乐剑锋看来,仙界就是个自诩清贵的浑浊之地,乱七八糟,乌烟瘴气,一点儿破事儿整天商量讨论,从这方面考虑完再从那方面考虑。开代表大会也是,半天憋不出一个屁,话还贼多。
而且,即使他们良心发现自我抱团,自己这么一个正义和平之人怎么可能让这种仙门龌龊事达成呢?当然是挖空心思搞破坏啦~
今天真好,什么事儿都这么顺心!
乐剑锋情不自禁的嘴角上扬:“告诉小柿子,做得好,承蒙圣皇庇佑,回来本座重重有赏。”
“是,教主还有什么吩咐。”
“再探再报,注意隐蔽。”乐剑锋仔细想了想,又补充道:“告诉小柿子不用太紧张,一旦被发现,大不了鱼死网破。现在的孩子啊,都太脆弱,动不动就崩溃了,不像我们那时候……这孩子第一次干这个,别让他太有压力。上回那个小虾子心理素质那么差,差点儿被发现不说还赔进一条命去。”
“教主苦心,小柿子一定能深感教主体恤,属下一定及时转达。只是这仙界狠毒狡诈,都统之事教主可有良策?是否让小柿子插手都统推选之事?”
“不必。这些年我苦心孤诣,惨淡经营,现下也有些眉目了。许鸣萧那孩子聪慧懂事,恰好前几天也已绘制出仙界海陆考,所以,我们现在虽然力量薄弱,却也将仙族底细摸得差不多了。这一次,我要亲自出马——我要混进九朝仙会。”
“教主深谋远虑,属下愚钝,一切听从教主安排。”
荒月岭内,一向忙的找不着北的乐剑锋竟然搬了个小马扎,像个门房老大爷一样喝着茶发着呆,美滋滋的看了一下午夕阳。
封月,麒麟山。
凌都鸣敲敲藏书阁反锁上的门:“小白,师父给你送饭来了,你开开门啊。”
“师父,徒儿正在发奋学习,弟子意识到了自己的学识之浅薄,文化之粗鄙,故而要头悬梁,锥刺股。请师父成全弟子。”
凌都鸣无奈的看向身边围了一圈的弟子,每个人都用悲怆恳求的眼神看着他。
“师父,大师兄这个样都好几天了,打着学习的借口霸占着公共设施不让我们用!”
“就是,学什么习啊,他每次都光看着我们练功自己什么也不干,还好意思说……”
“师父啊,他学不学习的不重要,关键是这里面的茅厕啊!这可是离校场最近的茅厕了,他这么一锁我们都得跑到山后去了!”
“是啊是啊,我每次都是练完剑到这来上茅厕,上次我怎么喊他都不开门,我都尿裤子了!”这位弟子本来只是想表达一下自己的愤懑之情,夸张了一下,积极融入大家的讨论,但是自从他说完之后,大家都用充满着嘲讽的眼神看着他。
而凌都鸣居然很认真地思索了一下,皱着眉一脸慈祥的道:“孩子,你肾不大好啊。待会到我那来一趟,师父我还略通些歧黄之术,给你拿些药补补。”
“……”
于是大家看向他的眼神,又多了些悲悯。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要解决印画白关在屋子里不出来,影响了门派众弟子上茅厕的问题。
凌都鸣仔细思索了一会,又转身看了看弟子们期待的眼神,终于,他将手放在门上——数千年的古门就这样震碎了。
弟子们发出一大片震惊之声。
还好轲檗真人闭关了,不然他要是知道掌门又拆房子了,一定会气的再次闭关的。
凌都鸣认真道:“你们先去练功吧,我来劝劝他,不要让他认真学习了。”
“哦……师父再见。”
凌都鸣依旧是他那招牌的慈祥微笑和大家道别。
凌都鸣进入藏书阁一抬头,就看到印画白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个球,背对着自己一脸幽怨的坐在入云梯顶上,从某个方向看就像一个棍很长的棒棒糖。
由于隔得有点儿远,凌都鸣觉得必须得靠喊对方才能听见。
“小白,师父给你做桂花糖藕了!糖藕了,藕了,了……”
印画白听的一脸黑线,觉得凌都鸣简直是幼稚之极,居然还自己假装有回音。也就只有这种幼稚的人才能干出捡个妖怪回家的事了。
“小白不吃。”小白很郁闷,长叹一口气。
“小白,师父不告诉别人你是捡来的孩子!来的孩子,的孩子,孩子,滋,滋……”
“……师父你要不再大点儿声,我怕外面爬墙头的听不见。”我为什么要来这里,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师父,这个世界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小白,”凌都鸣忽然沉了沉声音。“你下来吧,跟师父说说话。”
印画白听见凌都鸣变了声音,回头看了一眼,却还是没有下来。
“你不愿下来,那师父跟你在这儿说,”说着凌都鸣放下食盒,不顾一身纤尘不染的纱衣,盘腿坐在地上。
“小白,我觉得这个事,师父一定要告诉你。曾经掌教真人还跟我说,要不就一辈子别告诉他了,他从小长在这里,他会觉得自己就是神仙,他也不会变成一只妖,为什么要告诉他呢。但我觉得,如果我告诉你,你想的一定不是自己居然是妖不是仙,而是你还要不要继续和我们待在一起。”
印画白的身影猛地晃动了一下。
凌都鸣继续道:“你考虑的不是自己为什么在仙门中被委以重任,也并不关心我们当初为什么收留你,甚至不觉得我们善良对你不计前嫌。你发愁的是,到底还要不要留在这儿,还要不要用封月派大弟子的身份,我还是不是那个你能撒泼耍赖的师父,我们到底是不是敌人。”
印画白惊道:“师父!”然而印画白喊完后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因为这些真的,都是自己这些天所想……
“你听我说完。”凌都鸣还是他一贯温和宽容的神色,好像往常一样在问印画白晚饭想吃什么,清淡而悠扬。只是他的眼神,一直深深注视着那个他一向疼爱的小徒弟。
“现在,我们在身份上是敌人了。降妖除魔,是我的任务,却不再是你的任务了。其实师父告诉你你的身份,是想让你明白一件事。”凌都鸣起身,望着悄悄扭头的印画白。
“仙、人、妖、魔、鬼、怪,是非善恶不是凭一面之词就定论的,不是打着正义的名号就恶意屠杀的。什么是真正的正义?不是你站在正义的位置,说着冠冕堂皇的话;而是你无论身在何处,你都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对错,什么是真正的善恶。”
“小白,”凌都鸣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眉梢眼角再次晕染了温暖的笑意,只让人觉得如四月春风拂堤岸,冬日暖阳照青山。
“你是你自己的,你无论做什么,师父都尊重你,相信你,支持你。过了今天,恐怕今生师徒情谊就到此为止了,印大侠若哪天顾念旧情,便再来我门前站站吧。我走了,糖藕我给你放下了,再不吃就要凉了。”
“师父!我……”印画白迫不及待的转身叫住凌都鸣,话却在一次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说什么呢?说我不在乎我自己的身份?说我错了?印画白也不清楚,他只能焦急的看着凌都鸣慢慢转过身子,似乎极有耐心的等着他往下说。
凌都鸣没有等他继续说,而是微微一笑,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只轻声叹道:“我做了莲藕排骨,晚上回来吃饭吧。”
凌都鸣转身走了,印画白终于松了一口气。想等师父走远了,再把糖藕吃掉,然后晚上回家,只吃排骨,不吃藕,藕都扔给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