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家》彭栗子

18、第十八章 合作（1）

　　乐剑锋不怕死，但他实在是怕了凌都鸣了。
　　“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你严刑拷打吧，要不就下点药把我话套出来！我求求你了凌大掌门，要生要死你给我一痛快话，你整天寸步不离的跟着我像什么话啊？！”
　　这些天来，凌都鸣的确是旅行了自己的诺言，无论是上茅厕还是睡觉，凌都鸣就像眼睛黏在乐剑锋身上一样，还在整个啼皖阁下了封印。但凌都鸣放走了小柿子和赵苏恬，这就很可怕了。
　　小柿子和赵苏恬是被扔在弟子房里醒来的，醒来后相顾无言，唯有懵逼，啥也不知道就听说凌都鸣闭关了，孟凌云骨骼清奇天赋异禀准备传授点儿法力给他。
　　所以凌都鸣和“孟凌云”就日日耗在啼皖阁中，别人进不来，他俩也出不去。莫名其妙的两个大活人就这么整日整夜的待在一起，旁人看了都会觉得有问题的吧？！
　　“乐大侠再等等，小白就快回来了……刚才我问到哪了？哦对，你们那有几座山头？几口人？”
　　“要不咱俩决一死战吧。”
　　“不行，你打不过我。”
　　“……”
　　乐剑锋已经放弃了抵抗，坐在地上摆摆手:“我是不会说的。不能我来一趟啥信息没带回去还搭上一些，太亏了。”
　　“那要不咱聊点别的？”
　　“您不累吗？！您平时没见这么能说啊！整整三天了您除了我睡觉放过我你哪一分一秒住嘴了？我算是了解了，你们封月这种高尚门派不稀罕严刑拷打是吗？所以靠软磨硬泡活活烦死我？”
　　凌都鸣却并无波澜，给自己倒了杯茶润了润嗓子。凌都鸣体力端的不是一般的好，风吹日晒不吃不喝石阶上坐一个月都不成问题，别说日夜盯着乐剑锋了。
　　毕竟这也是自己使命的一部分。做仙还是要有一些信仰和追求的，比如不给自己的同门添麻烦，努力做一个好掌门。
　　凌都鸣只呵呵一笑，喝起茶来不言语了。
　　半晌，忽然轻悠悠的道了一句:“卿本佳人，奈何从贼。”
　　这句话成功的激到乐剑锋了。
　　现场立刻变得气压很低。
　　乐剑锋饶有兴趣的挑眉道:“你说什么——”
　　“观君之言行，晓君之品性。凌某认为，乐大侠应为高洁之士，”
　　凌都鸣轻轻一笑，“只是命不由你。”
　　乐剑锋面上没有波澜，却不禁正了身子:“凌掌门这是何意？”
　　“乐大侠本为凡人，本也可以修炼为仙，得无尽仙法，享无尽寿命，受人尊崇；亦或是投胎转世，悲喜祸福，自有命数。何苦做这天下公敌？”
　　听闻此话，乐剑锋不仅心中冷笑。
　　高洁之士？天下公敌？
　　可笑的很呐。
　　“那敢问凌掌门，何为善，何为恶？”
　　简陋的茅屋矮床上，一个不足三岁的孩子烧的浑身发热，胡言乱语，一个女子摸着他滚烫的额头哭的眼圈都红了。
　　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在旁边咒骂:“活该你个丧门星！跟你说了这孩子生来带煞养不活，你还偏留！这小半年都病了几次了，哪这么多闲钱给他买药喝！”
　　那女子只咬着嘴唇，抹着眼泪低声辩驳道:“没有，没有……他还能活的……”
　　“这种就应该一出生就把他扔了，越养越不舍得！真是，我刘家倒了八辈子血霉了，娶你这么个不中用的儿媳妇还生个扫把星！把孩子给我！”
　　那女子惊慌不已，忙紧抱着喊道:“你干什么！你要把我的孩子干什么！”
　　“你不要再哭天抹泪舍不得了！趁早扔了再生一个！年轻轻的被个扫把星拖死！你今天要感留，我叫三儿把你修了信不信！”
　　“妈！妈！我求求你，我求求你，这是我的第一个孩子，他都已经这么大了，他会好起来的，他长大不会祸害刘家的……妈我求求你……”
　　“你一个人的孩子拖累我们全家，我没得这样的孙子！我就该一生下来就给你扔河里！嘿，亏的我心软啊，那老道士说这孩子命里带煞我还压着瞒着，啊，现在好了，还不等克死谁，光他这成天的药汤子就要耗死我们一家了……”
　　……
　　“你们仙界害我，人界弃我。不管出于什么目的，魔界救我、养我、成就我，我自当以身相报，何来逼不得已？！何来命不由我？！”
　　凌都鸣还是惯有的神态，并无波澜。“那你觉得，若当日救你的不是乐长门，而是我界掌教或是……”
　　“没有如果，”乐剑锋定定的道:“这是命。”
　　“我觉得，你不信命。”
　　凌都鸣水汽蒙蒙的眼睛扫向乐剑锋时，好像忽然就清晰了起来。清澈见底，柔中带刚。
　　“世人皆苦，苦痛多样，各有不同。有的肝肠寸断，有的仅发愁一时；有的常伴不衰，有的聊聊几日。然而世事再多，却皆源于一事——不由己。
　　生不由己，才不有己，缘不由己，死不由己，命不由己。
　　人所能做主之事，又有多少？万事出身误，罪不在己。”
　　“世人皆言你乐剑锋铁石心肠，阴险毒辣。你若真的铁石心肠，也不会做这魔教之主；你若真的阴险毒辣，也无需背负这一世的骂名。有些事明知是错的也要做，明知是假的也要信。一切，不都是一个情字么。人若无情，才能百战不殆。”
　　“乐大侠，你的过往我无从得知，但我猜，他不是你想的那样。”
　　“若万事真的从头错，你还愿意吗？”
　　对话陷入了沉默。
　　乐剑锋很喜欢叹气。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或许是级任教主以来吧。虽然老仙鹤告诫过他这样不好，可他自己也没有别的办法。愚人总是想不出聪明法的，只能其他方面受点罪，所以得有个好身体，供给自己做点儿蠢事。
　　乐剑锋最终还是长叹一口气道:“我觉得，你看起来没有传言中那么傻。”
　　凌都鸣轻笑，“不，我是傻的。我只是闲来无事，便想想这个想想那个。想多了，谁心里想什么，大多数人心里想什么，就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了。从人心推想，很多事就清楚多了。有些时候你不理解，只是因为你不是他，你不了解他的苦，他的痛。你若与他感同身受，尝他的苦，受他的痛，你才有机会理解他。”
　　乐剑锋听完此话，忽然一愣。
　　他忽然觉得凌都鸣有点儿好笑，好笑到可怜。若他是凌都鸣，定不会闲的没事儿去想些这个。
　　“既已天赋异禀，百事顺遂，何必要自讨苦吃，别人怎么想干我何事？自己的苦还受不过来，想别人的苦？”
　　这话出口乐剑锋自己都有些愣。或许是人之将死也要开些窍了，自己一直以来对凌都鸣耿耿于怀些什么呢？不就是嫉妒人家的出身和天赋嘛。
　　突然正视自己居然是这样的无耻。
　　不过细想来也不能全怪自己，人好嘛，总要招人嫉妒，别人不做这个坏人，那干脆我来做这个恶人，烘托一下主角的伟光正。
　　便转而轻笑道:“估计是太闲了，自己也没什么苦吃，倒不如琢磨一下旁人，就当看戏了。”也不知是在笑人还是笑自己。
　　那凌都鸣也不恼，还肯定的点了点头，清清淡淡的说:“是这个理儿，”
　　“但乐大侠自认命不如我，却不也是时时自讨苦吃吗？”
　　“我？我从不这么闲，也没您这么善良。”
　　“自以为心如磐石，可终究人非草木，不是吗？若不是惦记着你那小徒弟、觉得对不起小柿子、放心不下魔界，乐大侠也不会落得如今下场。”
　　“……你怎么发现的？”
　　“我猜的。”
　　“你骗人。”
　　“世事难料，但人心不难，无非对自己有利，和对别人有利。”
　　“好，好。本座低估你了。你人生看得很透。你这种人……一定能长命百岁。”
　　“借君吉言。”
　　乐剑锋话锋一转，冷笑一声:“你既然看的这么透，就应该知道我再心有触动也不会从此‘弃恶从善’。”
　　“我不求你回头，”凌都鸣微微一笑，颜色倾城。
　　“很多事乐大侠心中有数，善恶不由人，只是立场问题。若有双全之法，阁下可愿一试？”
　　乐剑锋耸耸肩，倚靠在窗边，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我若说没办法，凌大侠也不会放过我。”
　　“那有劳乐大侠带凌某去一趟天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