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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糊涂父母官 ...

  •   府衙门口人山人海,均是来看热闹的人,七嘴八舌说个不停。
      “这两个小伙子犯了什么罪了?年纪轻轻的,怪可惜的。”
      “你还不知道啊?纪式医馆被灭门了,据说就是他们干的。”
      “还未审结,别瞎说。我看两人都不像是会杀人的人,说不定有冤情!”
      “人不可貌相……”
      “我看未必,李大人虽然性子温吞,手上有几件陈年悬案,却从不冤枉好人。这回抓了人,十有八九就是凶手了。”
      “那是年轻的李大人,现在的李大人优柔寡断,患得患失,早就不适合在这个位子上了,诶……”
      人说三个女人一台戏,看来三个男人也足以唱一场大戏。月离暗自腹诽。不过他们说的,未必就是废话。王上既然要布局,就陪他斗一斗也无妨。
      府衙一阵嘈杂,歧夜和无尘被押上堂。歧夜的伤口崩开,肩头鲜红一片。他皱着眉,显然并不情愿被别人触碰,但也不能就这么挥开人家,按在地上暴打一顿。身在外面,只能服从外面的规矩,忍一时之气才能将路更好地走下去。无尘的脸色反而好了些,想是祛毒完毕,余毒不足以亏损身体的原因。
      惊堂木一声响,上座的府衙大人喋喋不休,质问歧夜与无尘为何要杀害纪式医馆一家。歧夜明明白白地对上父母官的眼睛,字字清晰道:“草民冤枉。”
      无尘一声不响,只是跪在地上。月离真怕他一个狠心将罪名揽在自己身上,暗自祈祷他万万不可冲动。良久,无尘合十道:“贫僧乃出家人,万不会杀生,更别说杀人,请大人明查。”
      月离呼出一口气。
      父母官大怒,大喊一声:“将人证物证带上来!”
      一个妇人踩着小碎步进入府衙,扑通一声跪下,颤抖着道:“民妇拜见大老爷!”
      “你见到的可是此人?”他指着歧夜问妇人。
      妇人抬起头看了一眼,又惊慌地低下头去,带着哭腔道:“就是此人!他这几日常来纪式医馆,还与纪老大夫发生过口角。民妇记得很清楚!”
      歧夜仔细打量妇人,脑中灵光乍现,原来是医馆隔壁卖绸缎的老板娘。她所言不假,只是并非真相。他直起身子,不卑不亢道:“禀大人,这位大婶……大姐所言非虚,我近几日的确常来找纪老大夫,只因无尘师父身中奇毒,只有纪老大夫可解。至于大姐口中的争执,却并非事实。我只是对于解毒疗法提出疑问,声音大了些罢了。若这也算争执,此时我与大人的对话就要算骂街了。”
      大老爷眼珠一转,认为此言有理,一拍惊堂木,传唤物证。
      有人端着一个木盘上来,木盘中盛着几天前小姑娘送月离的香囊。月离伸手一摸腰间,果然不见流苏香囊。她的手不自觉地握紧——竟有人能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顺走贴身小物,身手当真不错。
      歧夜显然也认出了此物,笑道:“一个香囊,大人如何定我的罪?我身为男子,难道会用香囊吗?”
      大老爷厉声道:“这是你的同伙殷月离的贴身之物,你不会认不出来吧?”
      歧夜装作不解道:“不过一个香囊,街角铺子里随意买一个便有,如何确定这是殷月离之物?即便是,又如何断定我是凶手?大人若是抓了殷月离来,倒也说得过去,抓草民和无尘师父,却没什么道理了。”
      大老爷见他死不认罪还满口狡辩,气得脸色涨红,摔下一支令箭就要上板子。月离见势不妙,装作男人的声音在人群中说了句“这是要屈打成招啊”,门口百姓立刻附和。声音渐大,大老爷脸上挂不住,一挥手喝退打手,重重拍下惊堂木。“江歧夜!本官念你年幼无知,不与你计较公堂礼数,你休要太过放肆!我且问你,同伙殷月离现在何处?”
      歧夜叹了口气道:“大人,草民已经说过,我没有杀人,何来同伙?况且我也不知殷月离去了何处,我刚睡醒,便被差爷押来此地了。”
      大老爷气得目眦欲裂,整张脸一阵红一阵白,许久才怒道:“来人!将二人押下去,明日再审!”
      月离在人群中深深望了大老爷一眼,确认他看见了自己,才故作高深地叹了口气。可惜呀可惜……
      离开府衙,并未走多远,果然有人偷偷跟上了自己。她装作没发现,依然摇头晃脑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嘴里不住地叹息。跟踪之人紧走几步,将他拦下道:“先生,大人有请。”
      月离此时是一位头发花白,长胡子垂至胸口的老人,见到来人故作惊讶道:“大人请我作甚?”
      “卑职不知,烦请老先生走一趟。”
      月离摸了摸胡子,转身跟着他们进了府衙。
      大老爷正坐在红木椅上唉声叹气,见仙风道骨的老人家来了,即刻喜上眉梢,起身亲自相迎,边走边道:“老先生来了?请上座。”
      月离客气了一番,还是上座了。
      “方才见老先生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知老先生对此案可有什么想法?”府衙大人急问。
      月离并未立刻回答,佯装沉思了片刻才道:“老朽不知当讲不当讲。”
      “老先生请讲。”他急切道。
      月离又摸了把胡子,缓缓道:“此案,以老朽所见,并不简单。”见他在堂上一副底气不足的样子,月离猜他应该是被上面压了,没有证据,又要给百姓一个交代,慌不择路才胡乱凑了人证物证,不管是否纰漏百出,总之人要关进大牢。
      果然大老爷面色一沉,叹了口气,道:“老先生果然慧眼如炬,本官就知道没有看错人。只是个中缘由不便多说,总之要将人尽快处决,老先生可有什么主意?”
      月离并不惊讶,反而缓缓道:“大老爷竟要随意处决无辜之人,恕老朽不能相助了。”说罢起身要走,心里却想着,这个父母官真是不配再当父母官了。
      大老爷见状立刻挽留,却说不出所以然。月离见他实在有所顾忌,便自顾自道:“诶,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以大老爷的才能怎会想不出罪名来。只是无端取人性命有损阴德,更何况,我听闻王上近日在甄选人才,只怕这是王上给大人设的一个局啊……”
      大老爷一听便急了,也不顾这是刚遇见的高人,可不可信还未知,脱口而出:“此话怎讲?”
      月离心中一阵冷笑。果然这位王上并未将所有事情告诉这糊涂父母官,倒给了她扳回一局的机会。她沉吟一声道:“王上乃一代明君,自然容不得手底下官员贪赃枉法,结党营私。本案证据着实不足以定罪,但大人却非要将人治罪,想来是上面下了令了。只怕这是王上给大人的一个考验,想看看大人在此等情况下是秉公处理还是顾着上头,草菅人命呢……”一番话可谓意味深长,吓得大老爷抖如筛糠,迭声道:“老人家说得有理,有理……”
      半晌无话后,大老爷突然一拍大腿,瞪圆了眼睛道:“我身为朝廷命官,怎可徇私舞弊贪赃枉法,既然无罪便要释放!”转了个身又道,“在放人之前,还是再查查吧。”
      月离气得险些一脚踹上去。
      大老爷一下子吓不彻底,她又担心歧夜和无尘在牢里受人欺辱,寻了个由头去看了一眼。牢里阴暗潮湿,火把噼啪作响,狱卒见了他黑着脸只管带路,来到牢房门前,只见歧夜和无尘被关在一起,衣衫尚算干净,看来还不曾用刑。歧夜正靠墙闭着眼休息,无尘端坐在地上禅定。她松了口气,干咳一声道:“老夫想进去看看,可否劳烦差爷行个方便?”
      歧夜抬头,幽暗中竟没认出她,只冷冷看了一眼,又假寐去了。无尘坐在地上,连眼也没抬。狱卒说话不太客气,不耐烦道:“若不是大人交代,你哪有机会站在这里?别得寸进尺。”
      月离心头火起,仗着大老爷的信任也不客气地冷语道:“若非你家大人要我相助,你求我站在这里我也不站!”
      狱卒冷哼一声,从腰间摸出一串钥匙,叮当一阵后,将其中一把插入锁孔。粗重的铁链依然挂在门上,牢门被缓缓推开,吱呀作响。歧夜这才彻底睁开眼,凝眸望向月离。许久,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是你呀死丫头。
      狱卒将门重新上锁就大摇大摆地走了。月离和二人关在一起,也不着急离开,将歧夜上上下下打量几遍,确认没添新伤才放了心。只是肩头伤口没有及时处理,黑红的一片血污刺痛了她的眼睛。她从袖中掏出瓷瓶偷偷交给他,瞥一眼依然禅定的无尘,轻声嘱咐一声“照顾好自己”,立刻换上一副苦口婆心的嘴脸,大声劝他认起罪来。
      歧夜自然明白,装模作样地拒绝了一次又一次,最后破口大骂,惊动了狱卒。
      狱卒急匆匆赶来,怒气冲冲地瞪了三人一眼,骂道:“吵什么吵!不想活了由得你去!死了干净!”说着粗暴地打开牢门,目光凶狠,直将月离逼了出来。月离即将离去时,歧夜突然开口:“你告诉大人,无论谁来,没杀人就是没杀人!”
      月离会意,笑得极其轻蔑,道:“有骨气。”
      待到脚步声再也不闻,无尘缓缓睁开眼问歧夜:“方才那人是谁?”
      歧夜知道他都听见了,便扯谎道:“想来是月离找的帮手,这瓶药别人是不会有的。”说着将药瓶捏在手里把玩。无尘见他并没有要上药的意思,奇怪道:“你的肩伤无碍了?”
      一经提醒,歧夜顿时感到肩上疼得难耐,忙龇牙咧嘴地给自己上药,奈何伤口实在偏僻,他瞅得再次眼前发黑,恶心欲呕,忍不住骂了句粗话。
      无尘拿过瓷瓶,先将血痂轻轻揭掉一层,又将粉末抖在伤口处,疼得歧夜脸都皱的没了样,又不能像抱怨月离一般说一句“你轻点”,忍得十分辛苦。
      两厢对比,他就这么发现了月离的好。
      大老爷见老先生回来,小跑着迎上去问:“如何?”
      月离叹了口气:“意料之中。若不是傻子,谁会认死罪?”又叹了口气,将话锋一转,再次尝试动摇大老爷的军心:“依老夫所见,这案子摆明了是陛下对老爷的试探,想来灭门案王上早派人去查了。老爷这几年悬而未决的案子早已传到陛下耳中,自然有所不满,陛下他是想趁着这件案子定老爷一个无能之罪,好换新人接管王城呐!”
      大老爷第二次抖如筛糠,冷汗淋漓,哆嗦着要去屋内歇息。月离也不管他,径自去了特地为她收拾出来的屋子。她得做好万全准备,若是这位大老爷死活不肯放人,总不能当真去劫囚。
      眼下歧夜与无尘被困大牢,大老爷有意放人却没胆行动,灭门摆明了是天子动的手脚,他命令大老爷将杀人凶手尽快正法却给不出证据定罪,大老爷一头雾水战战兢兢,在她的挑拨下已经快要崩溃。只是若他执意不敢放人,她也无法将人救出来。扰了外面的规矩,是会受族规惩处的。
      月离将整件事情细细梳理一遍,抽丝剥茧终于想起了一件事——一切的源头只不过因为无尘是个灾祸,只要无尘不再是灾祸,王上就没了非杀不可的理由,加之太后的威压,不怕不放人。只是若是“凶手”被认定无罪,那一家子的命又要谁来担?那位王上定然不会承认是自己下令将人杀了……月离将头往桌上狠狠一磕,叹了口气。想这么多做什么,她只负责救人,其余的烂摊子自然是谁掀的谁管。
      只是“灾祸”啊……又是灾祸。
      不等她感慨完,只听门外乒乒乓乓一阵响,像是有人强闯了府衙。谁这么大胆?月离将门打开一条缝偷看一眼,来人有数十人,皆穿了银光闪闪的铠甲,像是护城军。只见领将手一挥,众人四散在府衙内,方才还愁眉苦脸冷汗涔涔的大老爷此刻正战战兢兢地垂手而立,腿脚分明抖得厉害。
      眼见有二人奔着自己而来,月离明白无论如何也藏不住了,索性使了个隐身术,大摇大摆地从领将身侧晃过,出了门去。接下来,要去查一查当年联名上书的巫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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