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井冰也要谈恋爱》之琚

14、方家知遇（二）

　　谢今朝有时候也搞不清楚自己想要什么，财富、名利、爱情、武功、美人，这些世人汲汲以求的东西对他好像半点吸引力也没，他和人世间的牵绊好像在他师父一年又一年的折磨中丝毫不剩的斩断了，仿佛漂泊于人世间的孤魂野鬼。

　　他可以偶尔善心大发耗费内力救一些完全不相干的人，也能对无助绝望的人视而不见，不是因为有什么因缘际会，单单是看他有没有救人的心情和兴趣而已。

　　这种寡淡随缘的性格，说好听点是“无拘无束”，说难听点就是没有人性，对旁人来说便也罢了，对于那些爱慕他亲近他的人而言，便是彻头彻尾的灾难。

　　谢今朝偶尔也想体验一把七情六欲，可是胸腔里跳动的那颗心冰冷沉静，如同腊月里冰封的湖面，不起一丝波澜。

　　他能觉察到方知遇对他难以言明的情感，意外之余，除了试着挑逗回应一下，也不知道能做什么应该做什么。刚刚那一系列诱惑的动作还是他之前随手翻阅几本□□学来的。

　　谢今朝对自己有些心灰意冷，他觉察到自己对此真的没有一点波动之外，对这种“游戏”便失去了兴趣。至于方知遇亟待解决的欲/望问题，他帮忙可以，但是也懒得上赶着帮忙。

　　如果方知遇晓得谢今朝对于这种事都是无可无不可的态度的话，估计不会这么放过谢今朝的。

　　方知遇此时颇为意难平，自己小心翼翼埋藏的隐秘，被那人看在眼里还这么出人意料的一语道破，无论那人是什么态度，自己总归是难以平静的。至于谢今朝到底是怎么知道的，方知遇已经无暇去想了。

　　“回去吧。”谢今朝收回了那副冷淡的神色，慵懒的吩咐到。
　　“是。”

　　卫芥刚醒来的时候看到就是有个黑衣男子抱着他师父的场景，他那师傅双手搭在那黑衣男子的脖子上，整个人窝在他怀里，而那黑衣男子目光复杂的看着他师父，其中倾慕、羞愧、无奈皆而有之，好像还有不明的欲/望翻腾。
　　这两个人亲近的模样深刻的映进了卫芥的眸子里，在以后的多年里也难以忘记。

　　虽说谢今朝逼卫芥吐血是练武所需，然而终究是伤了心肺，卫芥呼吸间还能感觉到阵阵闷痛，这倒是让他有些忽视了自己心里的异样。

　　“醒了？”谢今朝终于从方知遇的怀里下来，恢复了部分行动能力。
　　“嗯。”之前温泉边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他对谢今朝的变脸印象尤深，唯恐哪一句就惹恼了他。
　　“醒了就穿上衣服出去吧。别在这占地方了。”谢今朝将方知遇之前准备的衣物给卫芥扔了过去。

　　卫芥实在做不到在外人面前坦胸漏乳，虽然那黑衣男子明显对他没有兴趣。
　　那黑衣男子瞥了他一眼，锋利的眉眼让人觉得不适，不过他倒是没有为难卫芥的意思，直接转过去背对了他。
　　而他师父，他自己都觉得习以为常了，竟然已经可以做到不介意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另一种形式的腐化堕落。
　　卫芥迅速穿戴完毕，抱着另外几套可供换洗的衣物，惴惴不安的走到了谢今朝面前。

　　“师父。”
　　“嗯？”
　　“我……”
　　“你的房间在隔壁。”谢今朝直接挥了挥手，像随手赶走一只恼人的苍蝇。“桌子上那些吃的，自己去热一热吧。”

　　卫芥本来害怕他师父骂他一顿或者直接赶他走，心里七上八下的，结果竟然就是这么一个无所谓的态度，好像他们两个之前的分歧和龃龉从来没有存在过，这让他一时不知所措。
　　少年人对于长辈的情感总是复杂矛盾的，一方面拼了命想挣脱束缚、展翅高飞，一方面又想着引起长辈们的注意，吸引他们的目光。这种矛盾的情感在卫芥身上也有，但是他还不能置身事外的从容分析，所以只能苦苦压抑着内心的失落，面色不显的恭声应是。

　　等到卫芥离开，谢今朝终于如愿以偿的回到了他的“宝地”——床上。谢今朝一直不喜欢那些绮丽的熏香，为此这些被褥上也从未有过其他气味。
　　谢今朝身上总是有着若隐若现的桃花香，而天天与他肌肤相贴的被褥也难免沾染上一些，但是经过少年这一个时辰的“鸠占鹊巢”，那股萦绕不散的桃花香被冲淡了不少，让谢今朝觉得有些新鲜。
　　少年的体温仿佛还残留在床上，清冽的气息笼罩了谢今朝鼻腔的空气，谢今朝动了动鼻子，觉得还算满意。
　　满意的谢今朝开始宽衣解带，全不避讳刚刚还跟他零距离接触的方知遇。
　　方知遇看着谢今朝的动作，觉得自己好不容易平复的气息又有些不稳，无数次午夜梦回时心心念念的人在你面前脱衣是什么感受，已经到嘴边却不能咀嚼吞咽是什么感受，方知遇真的是有足够的发言权了。

　　“主上——属下……”
　　“嗯？”谢今朝突兀的转过身来，伴随着最后一件衣裳落地。
　　方知遇一下子屏住了呼吸，眼睛却一眨不眨的随着谢今朝移动。

　　修长的双腿，瘦削却充斥着力量感，紧致的腰肢，好像随意一折就能被折断，全身的肌肉都是有型又不过分，增一分有余缺一分不足，而谢今朝瓷白的皮肤，像人迹罕至雪山上的皑皑白雪，圣洁却让人有些从心里头凌虐的欲/望。不过仔细看，那人的皮肤却近乎透明，好像可以看见里面青碧色的血管和汩汩流动的血液，这样的尤物，身上的每一寸都是造化所钟，而偏偏那人的神色是冷淡而轻蔑的，像不为外物所动的神明。这种矛盾的近乎诡异的组合，却意外的增添了更多勾人心魂的诱惑之色。

　　不过不等方知遇遐想回味，谢今朝已经钻回了被窝里。

　　“这是又发情了？”

　　“属下知罪。”
　　方知遇终于艰难的咽了口唾沫，不过刚刚那惊鸿一眼已经够他下半生聊以□□了。
　　“天天就想这个？”
　　谢今朝挑了挑长飞入鬓的眉毛，脸色未变，语气也不辩喜怒。
　　“属下知罪，任凭主上处罚。”
　　方知遇单膝跪地，微微仰起头看着谢今朝。
　　“我不管你有什么神鬼心思，也不管你有什么境遇，别轻易死了就行。”谢今朝从方知遇的身上收回目光，懒懒的躺下了。
　　“是……”

　　室内一时静寂无声，谢今朝也算折腾了一天，原以为很容易入睡，结果竟然没什么睡意。在床上辗转了一番，于是他又重新撑起头，朝向方知遇。
　　而他这个格外听话的下属竟然还在跪着，谢今朝突然不知道自己该做何表情。

　　“一个两个都这么傻？我让你跪着了吗？”
　　方知遇愣了一愣，还没品出这句话的意味，谢今朝又开口：“站起来。”
　　“是。”方知遇虽然不知道他主上又想干什么，但还是从善如流的站了起来。
　　“从右边的书架上给我拿本书。”
　　“什么书？”
　　“随便拿一本。”
　　方知遇随手拿了一本，名为《武林外史》。

　　“从第一页给我读吧。”谢今朝一手支着头，用另一只空闲的手拍了拍他的床铺，示意方知遇过来。
　　“是。”
　　方知遇谨慎的坐在偌大床铺的一角，手脚都不知道都不知道怎么放，从头到脚都写满了“局促”两个字。
　　虽然不是香艳的春/色无边，但好歹是上了心爱之人的床，意义总归是不一样的。

　　“怒雪威寒，天地肃杀，千里内一片银白，几无杂色。开封城外，漫天雪花中，两骑前后奔来。当先一匹马上之人，身穿敝裘，双手都缩在衣袖中，将马缰系在辔头上……”

　　原本意趣无穷的一本武林小说，被方知遇干巴巴的念了一段，什么味道也没有了。不过这倒是符合谢今朝的要求——他是用来催眠的。
　　“落拓少年微微一笑，将身子上敝裘脱了下来，道：‘这皮裘虽然破旧，也还值两百两银子，老兄也拿去呀。’……”

　　还没读完一个章回，原本兴致勃勃要听书的人便睡着了。方知遇深深的看了一眼已经入睡的谢今朝，眼神暗了暗，有些悖德的情感仿佛就要抑制不住破土而出。
　　方知遇俯下身子，仿佛入魇般对着那人浅色的嘴唇亲下去——只差一指距离，最终方知遇只是狠狠嗅了嗅独属于谢今朝的桃花香气，重新坐正了身子，徐徐吐出一口浊气，略微自嘲的扯了扯嘴角，勉力压下了已经沸反盈天的血气。
　　方知遇离开了床边，将书放回原处，自己退了出去。

　　几乎在他刚出房间的刹那，谢今朝便睁开了眼睛，“起码还有点自制力。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