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萧关》堇敏

10、第十章 少阁主

　　燕京虽比不上沧京帝都繁华，但也是北方最大的城池，仙客居便是整个燕京城里最大最好的客栈，店中的小二左右也见过不少大人物，遇见寻常客人态度向来寥寥。然而此刻却有七八个小二专等在大堂中，殷勤地端茶递水，仙客居的李掌柜更是亲自为坐在大堂上座的客人端上点心：“孟大人，您今日来……”
　　李掌柜早就听闻程霁寒在孟府门前摆下话来，要求孟冬谢亲自来请，但这话又不好明说，于是话只说了一半，等着孟冬谢自己接下去。
　　孟冬谢心中烦乱：“去请程公子，就说孟冬谢请他前往孟府。”李掌柜连连点头：“好好好，我这就派人去请！何财！快去！”站在最门边的小二连忙说是，拔脚便要跑出去，正好迎头走进来一个人，这人墨衣玄袍，头发束起，端的是翩翩公子，正是程霁寒。看着已经冲到面前的人，程霁寒手掌微动，轻抚来人腹部，何财向前的步子一滞，身子往左飞去，一屁股坐到左边的红木椅上，浑然无伤，惊奇地望着程霁寒。
　　孟冬谢抬眼看他，却并不起身：“程公子好身手，不知在沧京拜了哪位高人为师！”虽是问题却不想要答案，孟冬谢的语气让程霁寒反而笑了一下：“孟伯父如此见外，叫我霁寒就好。”
　　孟冬谢一个拳头打在棉花上，憋闷之余又有些好奇，这少年明明在孟府门口下了自己好大一个面子，此刻偏偏摆出一副温和晚辈的样子，不知是何用意。程霁寒仿佛不知他在疑惑，于袖中取出一枚玄玉牌：“孟伯父，这是父亲要我带给您的信物，请您过目。”孟冬谢接过来，触之不禁打了个寒颤，正是孟家曾赠与程家的玄玉佩，态度缓和了下来：“贤侄远道而来，是我招呼不周，还请前往孟府一叙，以解老夫愧疚之情。”
　　程霁寒眼神闪烁，嘴角却是笑意：“如此，霁寒恭敬不如从命。”孟冬谢起身而行，程霁寒紧随其后，两人上了四乘楠木马车，后面跟侍了不下百人，浩浩荡荡的向孟府行去。
　　马车上，程霁寒装似不经意地问道：“孟伯父，现在孟小姐可在府上？”孟冬谢正自头痛今日早晨孟青衫非要扯着秦泽去上香，又心慌若是被程霁寒看到正好回来的秦泽该如何解释，本来今日是准备好请秦泽去城外小院暂住的，可偏偏孟青衫不许，这时程霁寒一问，只好模模糊糊答道：“我女儿正在府上。”
　　程霁寒心下了然，自知此时孟冬谢口中所说的“女儿”一定不是孟青衫，却又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双清清冷冷的眸子，顿时一股心火油然而起，也分不清是怒气还是情欲。
　　马车里一片寂静，突然却好似被什么绊住了一下，“咯噔”一声，孟冬谢反应极快，左手摁住左侧车墙，稳稳地坐在座子上。程霁寒眼神一闪，身子却往马车外斜去，眼看着半个身子已经快要露在马车之外，孟冬谢伸出右手去拉，隐隐又慢了一步，飞出马车的一瞬间，程霁寒明明白白看见了孟冬谢庆幸与担忧交杂的眼光，嘴角拉出微微的弧度：这个老狐狸。
　　马上要滑出马车，程霁寒略显慌乱地抓住车辕，勉强倚着马车站住了，孟冬谢急忙探出身来：“贤侄怎么样？”程霁寒面色发青，显然吓了一跳，挤出个笑容：“没事的，孟伯父不必担心。”孟冬谢一副担心的模样：“一会到了府上，一定要请个大夫来为贤侄看看。”程霁寒淡淡道：“如此多谢孟伯父了。”心里却又飘过了那双眼，程霁寒上车的身影便有些僵，落在不远处窗里的眼睛里却又是另一番景象。
　　秦泽向来满含笑意的眼里此刻混是不善的打量：“程家四公子的身手如此差劲，倒是和他的胆子挺配的。”坐在一旁品茶的孟青衫更是恶狠狠地说道：“一副游手好闲、恬不知耻的纨绔模样，还好意思来燕京见我。父亲也是，还去请他，他也配！”
　　秦泽看了一眼孟青衫，心中生出一股厌烦之情，但素日养出的皇室涵养让他不动声色：“伯父这是在给程家面子，你今日回了府上，也要对他客气些，知道吗？”
　　孟青衫虽然总是一副懵懂单纯的样子，实际上心思细密，此刻乖乖应道：“是，仲英哥，我知道的。”秦泽微微颔首：“这才是好姑娘。”眼神飞出窗外，燕京繁华街巷映入眼中，秦泽握紧了双拳，心中暗道：父皇、母妃，这繁华边境之地，必将由我收归于我大魏。

　　是夜。孟府客房。
　　程霁寒正仔仔细细地擦着一对黑漆漆地细长兵器，这兵器长得有些诡异，越有四尺余（此处采用古代尺的尺寸，即约25厘米一尺），两端尖尖的，中间有节，仿佛是可以收缩的。他用细麻布轻轻擦拭，甚为珍视。
　　肖堪撇撇嘴：“我说小萧关，你说好好地仙客居你不住，非要来着孟府里找不自在。”程霁寒看他一眼，又回神去擦自己的兵器：“肖大哥，想要让敌人好好地施展他们的阴谋，就非要先钻进他们给我准备的陷阱不可。若非如此，他们怎么能放心来害我呢？”
　　肖堪摇摇头：“你啊你，明明是……非学的这么阴诡莫测，也不知道学的谁。”程霁寒手下一停，声音里暗暗有阴翳：“肖大哥，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虽是问句，然而气息稳沉，肖堪眸子陡然放大，慌张起身拜道：“少阁主请原谅属下！属下并无他意！”程霁寒手下不停：“起来吧。我虽无意立威，但你也要清楚，什么话可以同我说，什么话不能说，什么话不该说。”语气淡淡，却让肖堪后背汗毛竖立，不禁有些寒意瑟瑟。

　　仙客居后院。
　　董平嘻嘻笑着：“肖掌使，没想到你也有今天啊。”肖堪脸色青白，略有怒意地看了看幸灾乐祸的董平：“我虽不敢反驳少阁主，但是收拾你的能力还是有的。”董平连忙缩了缩脖子，敏锐的捕捉到肖堪对于程霁寒称呼的转变，叹了口气：“肖掌使，你还是叫少阁主萧关吧……他其实……应该很喜欢你叫他这个的。”
　　肖堪看着董平，脸色慢慢的恢复了平常的样子：“萧关他……真的让人很难捉摸，与程老将军不同，与老阁主也不同，到底像谁呢？”董平乐嘻嘻地：“自然是像他自己啦。”
　　肖堪一顿，晒然道：“别看你鲁得很，我看活得最明白的倒是你小子。”董平摆了摆手：“过奖过奖。”
　　夜已深了，而明日的太阳该已在准备明日的光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