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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一知寺 ...

  •   宅中醋意十足,门外却是一片晴好,苏轻墨暗幸自己找了理由出了那是非之地。
      此时轻言已去打听了,苏轻墨闲得有些无聊,便开了折扇挡了挡日头,意欲在这古城青石街闲庭信步一番。
      未走出多远,便见轻言从街那头喘着大气奔过来,见了自家公子两眼便放起了光。
      苏轻墨眯眼看着他,嘴角不由自主的扬了扬,这小子,唉,这一生,苏轻墨最信任,最能依靠的或许也就剩他了,毕竟,他曾经不顾生死把自己从天子手里救出来,懒就懒点儿,傻就傻点儿……丑,便就丑点儿吧。

      “公子,公子!你怎么出来了。”
      “出来看一下,怕你找不着北,你丢了就没人让我解闷儿了。”
      “嘿嘿,公子,你就知道取笑我,哎,跟你说啊,一知寺我打听到了,离这,远。”
      “有多远?”
      “在这城郊的一座山的……山顶,而且,是一座特别高的山的顶。”
      “无妨,走吧。”
      “可是公子,你还中着毒呢,这样长途跋涉,吃得消吗?”
      “啰嗦什么,且走吧!”苏轻墨拿起折扇敲了敲轻言,遂迈步走去。

      此时看苏轻墨轻轻摇着折扇,自步走着,不急不缓,那一番气度,真真是高贵不凡,不似言无青的冷艳傲人,更不似景亦画的风尘妖冶,别有风味。
      不知有多久,苏轻墨开始喜怒不形于色,哀乐收放自如,已是一个除了苏轻言别人根本无法揣测的人。
      曾经的九王爷,府上的苏二爷,没人知道这权贵一身的公子经历了什么让他变得如此深不可测,就连苏轻墨自己,也好像不太明白,或许是不想明白,不敢明白。
      苏轻墨自己,怎么可能不明白,曾经的真心,曾经的不顾一切,还有曾经的那碗药……再明白不过了。

      刚走出没多久,便听身后有人高声喊着“苏公子,且慢!哎呀,幸好公子还未走远。”
      苏轻墨转身看见孙伯急急忙忙地跑过来。
      “公子,且等一下,少主和景公子稍候便到。”孙伯向旁边的随从招招手,一辆马车被牵了过来。
      “这,这是何意啊?”
      “哦,公子,少主说老雪主曾和行知大师交情匪浅,如今,老雪主仙去了,便想去见见。”
      “……”
      这可如何是好,本来一路就提心吊胆,去见行知还跟着个言无青,苏轻墨正不安,听见言无青和景亦画谈笑着往这边走来。
      “苏公子,我和亦画也欲去一知寺拜拜,不如一同吧。”
      “那真是……太好了!”苏轻墨咬咬牙,心想,自己中着毒,能不折腾便不折腾,欣然应邀。
      景亦画似笑非笑的飞了一眼苏轻墨,随即颔首礼了礼。

      这次言无青备了两辆马车,苏轻墨一辆,他便和景亦画同乘。
      一行人说罢便缓缓启程,其实到此时,苏轻墨心里仍是七上八下,不得其解,既然言无青是来应段思羽之邀的,何故,与那景亦画先去了一知寺,想来也是有何要紧事。
      马车驶到山脚下,一行人便弃车步行。
      除了三位公子,便只有孙伯与轻言在后跟着。
      “言公子,你…上一知寺是有何要事?竟这般急切。”苏轻墨轻声问道。
      苏轻墨微侧身子想要听听言无青准备说什么,到底是为了什么事让他这么投胎似的要挡在自己的求生路上。
      “家师生前……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放在行知那里。”
      苏轻墨心里开始有些隐隐的不安,重要的东西?怎么越想越觉得跟自己想要的那东西挺像,他微微眯眼,如此说来,这件事便更是棘手了,不过这也不是全部的可能,他苏轻墨要的是解药,难道会重要到让老雪主亲自放到行知那里?况且,言无青已经似妖似仙了,还要跟他争那解药不成。

      一行人从清早走到傍晚,却只走了不到一半的路,苏轻墨确实很佩服言无青,按他的武功,从山脚到山顶恐怕最多一个时辰,如今却跟着耗了一天。
      身侧的景亦画略微有些累,鼻翼上渗出细细的汗珠,轻轻喘着,苏轻墨转头看去,不禁想,如若他是个女人,不知要让多少英雄豪杰拜倒石榴裙下。
      景亦画的美就如他的名字一样,亦景亦画,而且是画师毕生最得意的那副浓墨重彩。
      “可是累了?”言无青甩甩袖子,扶了扶景亦画,苏轻墨好生奇怪,景亦画不是庄主吗,为何如此柔弱。
      “无妨,无青,拖累你了。”景亦画弱弱道。
      “亦画,你……”言无青转头看了看苏轻墨,小声说:“你我之间,何谈拖累。”
      轻言歪着头,一会儿看看言无青,一会儿看看景亦画,虽然是跟在后面,却也将其中的暧昧猜透了一二,他张了张嘴巴,又紧紧闭起来,心都要跳出来了,自己猜得没错,言无青……果然是…断袖!
      苏轻墨也不是没有眼色,那景亦画快飞出天的媚眼,快红出血的朱砂痣,真是再明白不过了。
      言无青品味果然不俗,这景亦画放到哪里绝对都是让人为其神魂颠倒的人物,何况在这冷似冰霜的言无青面前,更像是一团欢腾跳跃的火焰,不免会把言无青炙化。
      原来言无青喜欢这款,媚而不俗的,不过首要的,得先是个男人,好男风与贪女色一样,都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夜色渐浓,一行人紧赶慢赶终于在月亮升到正空前赶到了一知寺,孙伯上前敲了敲寺门,一会儿一小沙弥开了门,躬身道了声阿弥陀佛,随即将一行人引入寺内。
      寺中走出来一位约莫三十多岁的僧人,看起来甚是清明悦目。
      “无青施主,别来无恙。”僧人揖了揖后抬起头,目光落在苏轻墨脸上……
      僧人顿了只片刻,随即收起无状,问道:“这两位是?”
      “大师”,言无青手一一掠过,“苏轻墨,景亦画。”
      “苏……”此时那僧人张嘴喃喃了一声,苏轻墨甚是奇怪,难道他认得自己?
      随即躬身道:“大师,轻墨。”
      行知不敢再露出异样,便引着一行人去了正厅。

      入厅后,所有人很有默契的都没有提到那重要的东西,苏轻墨看着高僧心想“行知居然不是老头,可他与老雪主是怎么交情匪浅的,这,差了该整整有一辈吧”,不过那行知举止之间的成熟稳重,确实一派老成。
      一番废话之后,景亦画便抱恙告辞,言无青目光柔和的嘱咐道:“你且去吧。”
      转身向门外吩咐道:“孙伯,一刻不得离身。”
      “是,少主,景公子,走吧。”

      景亦画刚出去,苏轻墨就听见身后扑通一声。
      “九王爷!”只见那行知与言无青一同跪下,拱手抱拳。
      “……”
      苏轻墨这次是真的被震住了,半晌开不了口,只见言无青徐徐道:“九王爷受苦了,无青,无青惭愧!”

      苏轻墨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听言无青如此说更是云里雾里。
      “你们先起来,起来说话。”苏轻墨定了定神,勉强能说出这样几句。
      行知和言无青站起来,站在苏轻墨身侧,苏轻墨踱步走到旁边坐下,抬抬手“二位,请坐吧。”
      “谢王爷。”
      二人纷纷落座,随即行知开口道:“王爷,得罪了,让您千里迢迢赶到一知寺来。”
      “大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行知看了看言无青,“雪主应该比我更清楚。”

      “是,王爷,恕在下这些天无状,只是事关王爷安危,我不得不……”此刻言无青正坐在厅里,徐徐说着,还是雪白的长衫,只因他正色了不少,越发显得他冰冷逼人,衬着他黑夜似的眸子越发幽深,此人的绝妙之处在于艳而不可得,美却不敢亵玩,比起景亦画的让人神魂颠倒,他便是让人永生难忘。
      “言公子,你从何时知道本王的身份的?”
      “王爷,自是从你到雪漫山之时。”
      “这,这……”苏轻墨忧从中来,想起自己在雪漫山的那一番作为,再想到言无青那日略带调戏的眼色,忽觉自己的千岁之威所剩无几。
      “王爷,其实我一早便在雪漫山候着您了,只不过在您还未到行知寺之前,我不能冒然行事。”
      “如此说来,你知道我要来思青城,要来一知寺?”
      苏轻墨一脸难以置信,言无青啊!你瞒得我好苦!你是怎么做到那么泰然自若的在本王面前扯谎的!可知本王一路来心惊胆颤,夜不能寐,你当这是好玩的吗!
      “在下,知道。”

      所以他才跟了来,还说有重要的东西在此处……只是这一路来他与景亦画的情真意浓也是瞎子都看得出来的……对了,景亦画又是何方神圣,也跟了来。
      “那……景公子?”苏轻墨不忍问道。
      “呃,…”言无青低下头,被这一时间直白的问题惊了个措手不及。
      “他,他,他是我的…”,言无青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如此的话,想必这景公子不是知道内情的人,或许是实在忍不住要跟着情郎一同上山来,难怪刚开始言无青对孙伯说一刻不得离开景亦画,除了照看,应该还顺带着盯梢。
      “哦,明白”苏轻墨简单概括了一下。

      苏轻墨记得他爹临死前给他说的话,快走,走得越远越好,走投无路之时便去寻思青城的行知。可他那时像被下了蛊似的一心只想着待在那个人身边,他不肯,便视死如归的入了皇宫。
      时隔这么多年,他还清楚的记得在御书房里,他心如死灰的伏地哀求,眼前的那人,深不可测得像一潭绿得发黑的水,不言不语,不怒不悲。

      “皇上,皇上,臣,臣求求你,饶了苏将军吧!”
      “朕,如何饶他,纵是朕饶了他,他自己……也是绕不过自己的。”说话这人,一身黄袍,不怒自威,只十七八岁的年纪,却异常稳重。
      他缓步走过来,苏轻墨瘦弱的身体开始颤抖。
      他走过来抬手捏起苏轻墨的下巴将他的脸朝向自己,苏轻墨看着他,还是那么温柔的眼神,那张让他可以为其抛却生死的面孔,此时却让苏轻墨从头到脚打着冷颤。
      “轻墨,不要叫我皇上,唤我……黔华,可好?”皇上的手越来越紧。
      苏轻墨感觉自己的下巴快被捏碎,痛苦的哼了一声,皇上甩开他的下巴,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你就乖乖待在我身边,便饶你不死。”皇上此时声音像结了冰一般,“林福!”
      “在,皇上。”外面进来一个手脚伶俐的老仆。
      皇上挥挥手,转过身去。
      老仆手中端了个药碗,柔声道:“九殿下……您便喝了吧。”

      苏轻墨回过神来,按了按生疼的脑仁儿。
      几年前的那碗药真真是了不得,每隔半个月便会发作一次,除了皇上,没有人有解药,苏轻墨生不如死的时候却还是要去求他,他留着自己的命,却用那种方法让苏轻墨不能离开他。
      苏轻墨不是贪生怕死,只是他如何能在黔华之前死!

      只一瞬,苏轻墨眼中有一丝流光闪过,随即便拿捏起这几年铸就的刀枪不入的面孔,冷冷一笑,一切,且让他烟消云散吧。

      此时看着眼前的言无青,苏轻墨有万般说不清的愁绪。
      当年皇上也是这般人畜无害的仁慈模样,却不曾想他城府极深,心狠手辣。
      言无青既然在已知自己身份的情况下还能坦然佯装这么久,甚至有时候还有点泼皮无赖,也真是个让人琢磨不透的人。
      苏轻墨不敢再轻易相信任何人,何况是那样一个你看久了便会不由自主陷进去的人。
      苏轻墨明白,与景亦画不同,他之所以会情不自禁,全是因为,言无青和那位辣手少年,真的很像……

      “言公子,想必这其中的来龙去脉你是最清楚的。”苏轻墨淡然道。
      “王爷,此事说来话长,我便捡些最重要的来说吧。”
      苏轻墨眯起眼睛,轻轻敲着木案,抿了一口茶,仔细听了起来。

      “王爷可还曾记得三年前,当今圣上也就是那时的新皇登基不久,便陆陆续续从民间冒出了一支品质精良,极善暗杀的玄甲……我那时便是那玄甲的头领,直接受控于皇上。
      当今圣上一直蛰伏,在那时诸位皇子为了皇位争得头破血流之时,他组建了一支除了他自己别人都不曾听说的玄甲——铁伞。
      那时我曾与你有过几面之缘,也听说过一些……你的事情。
      你是外姓皇族,很受恩宠,苏将军更是能征善战,晓勇无比,你常伴皇上身侧,其他人都说,王爷你……与皇上,关系非同寻常,而在我所见,你待皇上,敬重,爱护,并不像其他那些人说的,勾引皇上。
      直到皇上登基后不久,你还是一心一意的陪着他,而皇上,却慢慢有了些芥蒂,只因你的父亲,不知怎么突然被参造反,更是拿出了真凭实据。
      皇上本就是个城府极深的人,他命我暗中杀了当时参你父亲的罗大人,更没有对你透露半点风声。
      他待你一如往常,连我都以为他是已经有把握你父亲是被陷害的,他让你照例在王府与皇宫间穿梭,其实是想借你之手,查清苏将军所为,嗯…或者说是为了铲除功高盖主的苏家。
      当然,你并没有让他失望,那天晚上,你回到王府,见苏将军房中有亮,以为父亲还未歇下,便去了父亲的房中。
      王爷,可还记得将军桌上那封信。”

      苏轻墨面色铁青,几年前的事情他自己都未曾记得如此真切,言无青居然连自己父亲房中灯未熄都知道,太可怕了。
      他抽了抽嘴角,说不出话,只能微微点头。
      自己确实记得那封信,父亲房中那封意欲造反的密函,他那时还觉得蹊跷,如此要命的密函就那样摆在桌上,父亲更是不知所踪,他一时脑袋嗡嗡作响,没办法冷静思考,只能慌乱的收起那封信出了府。
      “过了几天,皇上圣旨下,苏伯怀举兵造反,证据确凿,然苏轻墨检举有功,忠心耿耿。令苏家除了苏轻墨之外一律斩首示众。苏将军闻此噩耗,一病不起,还没等到行刑,便……”

      苏轻墨此刻心如刀绞,痛不欲生,再也没办法强装镇定,脸部开始痛苦的扭曲,他用手捂住胸口,几乎无法呼吸。
      言无青见状急奔而来,轻声问:“王爷,可还好。”
      随即将茶递到苏轻墨唇边,苏轻墨抿了口茶,大口喘着气,渐渐平复了下来。

      “那时我看到那封信,便知此事绝不简单,我拿着信左思右想,如果是父亲要反,绝不会任由我看到这样的信,而如果是人陷害的话,也绝不会让我提前看到这封信。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是…皇上。”
      苏轻墨一字一字说出,语气很淡然,仿佛自言自语般。
      “皇上为何要那样,我百思不得其解,更为何要用心良苦的让我发现那封信。眼下没有多余的时间思考,我已经是刀架在脖子上,父亲更是刀已入肤三分,我没有办法,只能头也不回的入了皇宫。
      若我烧了那信,那么连最后一线生机都没有了,皇上既然设此局,必定是要让我苏家从此消失,必定也已经有了其他的证据。
      我星夜赶到皇宫,皇上却是像在等我,我进寝殿时他并没有睡下,只坐在几案后品茶。我待在原地,并没有说我为何深夜入宫。”

      苏轻墨闭上眼睛,这辈子都不想再回忆起的那个晚上。
      虽然之前他与皇上交情不同寻常,但也只是止于品茶夜谈,心心相惜。
      皇上起身问他为何深夜入宫,他便问皇上为何这么晚还没休息。虽然各自打着哑谜,却都心知肚明。
      苏轻墨那时已是没剩几分魂魄,不敢妄自拿出信或是开口求情,只静静待着眼前的君王指明。
      皇上却急走过来,捏着他的脸将他推到几案旁,皇上的眼神瞬时温柔了下来。
      “轻墨,你终究还是来了,朕在等你…朕夜不能寐。”皇上柔声说着。
      苏轻墨只觉两耳发麻,头昏脑胀,无法思考。
      皇上俯下身,极其温柔的在苏轻墨耳边呢喃,就是那一晚,那一晚之后苏轻墨便死了。
      他不知求了皇上多少次,看在他对皇上那样忠心的份上,求他饶了苏将军。

      言无青松了松紧抓住苏轻墨的手,正起身子。
      “王爷,我之所以对那日的事情那么清楚,是因为,我一直就在你府上。”
      苏轻墨万分惊讶的看向他。
      “那日本来对我并没有不同,只是因为师父去了苏府,我便与他一同拜友。”
      言无青叹了口气,继续说道:“那日我在出府前看到了泥地上有一串脚印,不是普通的布靴的鞋底,而是玄甲的战靴,我一眼便能认出鞋底的纹路。那日,有玄甲去过贵府…”
      “……”

      苏轻墨站起身,准备出门去,如果他再待一时半刻,怕是真的会崩溃了。
      黔华……果然是你,苏轻墨将指甲掐进自己手臂上的肉,咬着牙,竭力不让自己失心怒吼。
      身后言无青和行知说的话他已经听不太清楚,一会儿便感觉身上多了一件白裘。
      苏轻墨转身看见言无青脱了自己的绒衫披在他身上,言无青见苏轻墨目光呆滞,便微微搂紧了些,不再言语。

      这一夜,对苏轻墨来说,真的是太煎熬了。他火毒发作,痛不欲生,之前种种,更是让他心如刀割。
      他进了禅房,坐在地垫上,痴痴望着眼前的佛像,双手合十,虔诚的闭上眼睛,泪水顺着睫毛滑落下来,却是一脸的不动声色。

      言无青也踱步回了自己房里,景亦画微躺在床上,虽是闭着眼睛,却能看见他颤动的睫毛,他并没有睡着。
      听见推门声,他慢慢睁开了眼睛。
      言无青只穿了里面的白衫,透着寒气。
      景亦画起身相迎:“无青,怎么,你的衣服去哪儿了?”
      “方才苏公子受了些风寒,我便给他披上了。”

      景亦画眼光失色,蒙了一层薄雾,眼角朱砂痣的淡红慢慢褪去,变成粉白。
      随即他便媚笑着迎过来,用手勾住言无青的脖子,眼中顿时万种风情,笑道:“他使了什么招数让你这等挂怀,我可也生着病呢。”
      言无青柔声道:“怎么,哈哈,看你的朱砂痣都褪成白色了,想必已经喝了一缸醋了吧。”
      言无青轻轻抚了抚景亦画的腰,冷若冰霜的脸上透出一丝笑意,然后一手抚过景亦画的腿,游弋到膝盖处,顺势将景亦画打横抱起,走过去放在了床上。
      “既然你身体有恙,便早点歇了吧。”遂取了一件白裘和衣出了门。
      景亦画依然半躺着,半晌后他冷笑了一声,伸手拿起一把小刃,对着自己的朱砂痣割下去,那枚痣瞬间变成了鲜红。

      言无青轻声来到禅房,果然看见苏轻墨坐在里面一动不动,他缓步走进去,对着佛像行了礼后便在苏轻墨身旁坐下。
      “王爷,你还好吧?”言无青用极其低柔的声音问道。
      苏轻墨睁开眼睛,方才的泪痕已干,他放下双手,垂在腿上。
      “甚好,一片清明。”苏轻墨语速不急不缓,声音不高不低,听着甚是悦耳。
      “王爷,可千万要保重,我知道,你为什么一直活到现在,行知也知道。”
      苏轻墨转头看向言无青,见言无青闭眼正首,就像不是在对他说话一样。面无波澜,语无湍流,却字字撞击在苏轻墨的心口上。
      “我不恨他,我只想忘记他,我不想将我的恨施舍给他。”
      “你不记得他,他未必会忘了你。三年了,你处处流亡,这是他的天下,你能逃到哪里去……”
      “无青,让我隐于山林吧,我手不能拿剑,口不能诛心,心不能开疆扩土。要杀掉他,更是比杀了我自己难上千万倍。”苏轻墨抿着嘴,火毒攻心,他重新闭上眼,不再说话。
      言无青依然一脸冰霜,只不过胸口却有略微急促的起伏。半晌他站起身,亦轻声出了门,去了行知诵经的禅房。

      言无青缓步来到行知禅房前,欲敲门时,禅房内传来轻声的木鱼敲击声,一下一下,静谧的夜色中甚是通透。
      言无青顿了顿,负手静听,有多久没有这样心思清明了。
      一段经文诵罢,行知起身走向门口,开门后看见言无青在门外驻足静听。
      “言公子,久候了,请进吧。”
      言无青走进房中,盘腿坐在地垫上,行知将一壶水置于火炉上之后也盘腿坐下,谦声道:“公子,此处没有雪毫,只有些粗茶,将就些吧。”遂颔首礼了礼。
      “无妨,大师此处的粗茶,世间难得,有清心明智之好,舒忧解愁之益,比起雪毫,过无不及。”

      行知闻此,便已猜得几分,定是言无青寻到苏轻墨后惹了一身不得已,遂只合手垂目,静心皈佛。
      言无青此时并不想多说什么,既然当年事主抱着不爱不恨,忘了就好的归隐之志,他与行知,一僧一民,又何必再多说什么。

      过了半刻,言无青问道:“大师,火毒解药可在你这里?”
      “无青,你太低估当今圣上了,你师父穷尽一生寻的东西,也只不过是方药引,要得到解药,纵是踏遍千山万水,也不一定能铸齐七分。”
      言无青微微怔住,皇上竟然这样不留余地,苏轻墨敢走,他便敢让他死,何止心狠手辣,简直丧心病狂,他爱苏轻墨,爱得失心疯了吗?
      不,不是爱,是占有,是征服。
      当年苏将军,老雪主和行知大师是莫逆之交,那苏将军可谓是人中龙凤,黑白两道都有他的威严,大难当头之时,老将军用尽所有江湖人脉,将自己的独子救出牢笼,托付给老雪主和行知大师。
      这些年老雪主一直在寻苏轻墨的下落和解药的出处,直到一年前仙去,老雪主便把这件他挂怀了一生的事交到言无青手上。
      此前言无青在皇上麾下任命时并没有与苏轻墨有太多瓜葛,直至今日,王爷的生死是师父一辈子的心结。
      他便纵是赴汤蹈火,也要一头栽进去了。

      第二天一早,每个人都像刚经历过一场劫难,只有行知,尘心已泯,阿弥陀佛。
      苏轻墨经昨天折腾,一夜之间仿佛老了十岁,两鬓更是冒出了几缕白发,两眼黯淡无光。
      纵是这样,他还是强打起精神,跟每个人都客套一番,就像昨天的他瞎了聋了一样。
      不过今天他可没瞎,向景亦画打招呼时他瞟过来的眼神就像藏了刀子,逼得他直打了个冷噤,可是他还是没忍住出了神盯着景亦画良久,只因那景亦画眼角的朱砂痣今日,特别红,像流了血似的。
      一行人前前后后的进了后院准备吃早斋,斋饭十分清素,却红的红,绿的绿,让人看着颇有食欲。
      言无青不知苏轻墨是否是失了忆,见他欣然挥筷如挥刀,出手迅捷,下手利落,只能暗暗佩服,这逃命王爷,真真是心大得能撑船。

      “无青,你多吃些,昨晚累了整整一宿。”景亦画说罢便夹起一箸香笋往言无青碗里递过去。
      景亦画说的虽是实情,可是昨晚他前半夜在苏轻墨那里,后半夜在行知那里,包括景亦画在内的三位误会他的可能性都是极大的。
      果然,行知一口菜还没嚼利落便哽了进去,哽完便扯得耳根绯红,连声咳嗽。
      言无青心想“无聊的臭道士,你未免想得太多了,我后半夜不是在你那里吗,你也知道我是去找过苏轻墨的,难不成其间我还抽个空去流氓景亦画一番?”
      遂转头看了看苏轻墨,苏轻墨只顾吃饭,低头不语,似乎并没有听见景亦画说了什么。
      言无青此时放心一些了,但随即心里又升起一股异样的憋屈感。
      我昨天可真真是急你所急,恨你所恨,煞是心疼了你一番,今日你却像个傻子一样,充耳不闻。

      “苏兄,你……可还好,听无青昨日说你受了风寒。”景亦画冷声道。
      “呃,我昨日,并未受什么风寒啊……”苏轻墨想也没想便说了出来,说完就觉得可能有点不妥。
      “哦?那想必是某位公子太过敏感,把一点夜风当成了龙卷风。”
      景亦画说罢便放下碗筷,起身告辞。走之前看了一眼言无青,眼里并无恨意,相反却是满目柔光。
      “亦画!”言无青厉声了些,却并没有抬头看他。
      “苏公子,得罪了……”景亦画转身礼了礼便出了门。
      “无妨……”苏轻墨话音还未落,景亦画早已飘然远去。
      “这……,言公子,方才真是唐突了,惹得你二人不高兴。”苏轻墨拱手道。
      “不碍事,他…他一向如此,苏公子莫怪。”
      “哪里哪里。”苏轻墨说罢准备再进些食,却见自己碗里粒米未剩,这么大的碗,这么快就见了底,再摸摸肚子,早已胀如皮球。
      唉,不能再吃了,纵然失去了感觉,也不能活活把自己撑死啊,他放下筷子,准备去外面消消食。

      苏轻墨一路行到一知寺后山处,找了一块干净的石头坐了下来。
      石头后面有一棵树,他便顺势靠了上去,闭目沉思,林间有鸟鸣,似乎还有潺潺溪流,他用手指轻轻敲着大腿,随即将腿伸得更直了些。
      今日他还是穿了浅青色,身后一片竹林,竹叶修长翠绿,此时风一起,几片竹叶打着旋儿落到他身上,就像他青衫上本来的绣花似的。
      言无青不知什么时候也来了后山,他看见苏轻墨时一片竹叶刚好落下,不偏不倚的落在苏轻墨唇上,继而滑过他的嘴唇一路向下。
      言无青看着那片竹叶蹦蹦跳跳的碰了碰他的嘴唇,领口……遂慌忙的侧过身,咽了咽口水。

      苏轻墨被那片调皮的竹叶扰了好梦,怅然的叹了口气,缓缓睁开眼睛。
      转头便看见言无青站在不远处,不知在看什么。
      他起身走过去。
      “言公子……”
      言无青怔了怔后转过头向苏轻墨礼了礼。
      “苏公子,你也在这里?”
      “……”我在这里你难道看不见吗?苏轻墨笑了笑。
      “言公子,你这是怎么了,魂不守舍的。”
      “呃……”我有吗?
      “一同走走吧,这后山景色不错啊。”苏轻墨遂轻抓起言无青袖口,准备往山上走。
      “乐意至极。”

      二人缓步上了竹林旁的小路,阳光从竹叶缝隙照下来洒在路面斑斑驳驳,显得十分活泼。
      苏轻墨感觉自己食已经消得差不多了,爽快地舒了口气,仿佛这些年来的痛苦都随着那一肚吃食嚼碎消化了,顿觉一身轻松,前所未有的畅快。
      便忍不住笑着搂了搂言无青“无青兄,如今我是真正孤单一人寄于世了,再也无任何牵挂,快哉快哉!”
      言无青一下没有扛住苏轻墨这抽风似的亲密举止,踉跄的退了半步,苏轻墨顺势扶了扶,搂着言无青肩膀的手一下抓住了言无青漏出袖口的手腕。
      苏轻墨蓦地收回手,只觉得方才握住的不是手腕,而是一块冰,有凉透人心的寒气。
      苏轻墨除了觉得有些冷倒没有其他感觉,而言无青此时眼神忽闪,十分局促,他假装坦然地垂下手将其收在袖内。
      良久才徐徐说了声“你……为何抓我手。”
      “……”

      苏轻墨十分不解,你自己不知道抽什么风站也站不稳,我这是出于怜香惜玉的本能。
      苏轻墨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将香玉这样的玩意儿用在言无青身上,可此时在他看来,言无青确实是似香似玉啊。
      再者古语男女授受不亲,男男亲一下有何大不了的值得你这样娘们儿似的扭扭捏捏?
      纵然你是断袖,而我苏轻墨不是,当年对皇上是出于其他的情意,皇上要断袖于我,我也实属无奈。

      对于言无青的质问苏轻墨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只能叹口气笑了笑,将尴尬地悬在半空的咸猪手垂了下来。
      “无青兄,你的手很凉。”
      “……”言无青十分地道地做出了一脸不可思议。
      “无青兄,不仅凉,还很滑。”苏轻墨看着言无青扭曲着的脸实在觉得不戏弄一下都浪费了。
      “你……”言无青实在没办法再将对话继续下去,甩了甩袖子,扫了一眼苏轻墨后飘然下了山。
      苏轻墨看着言无青疾走时被风吹起的发丝,似有所虑的眯起眼睛,遂转身徐步继续往山上走去“无青兄,美景多在山河即尽时,你当真不一同去寻寻?哈哈。”随即苏轻墨收起笑皱了皱眉,这言无青,真的是很像他。
      很像黔华…

      言无青下了山后便去了景亦画房中。
      景亦画眼角的朱砂痣依然是红得扎眼,见言无青皱着眉头进了房中,便起身沏了一杯茶。
      “无青……你怎么了?”
      言无青没有说话,只抬起头目光灼灼的盯着景亦画。
      他抬起景亦画的下巴,将他盯了足足有半刻。
      “无青,我脖子酸了。”景亦画心生荡漾,便柔声的撒娇道。
      “你这妖物。”
      言无青话音有些许颤抖,手指轻轻抚过景亦画的朱砂痣,随即在他嘴唇上滑了滑。满目含情的亲了上去,景亦画轻哼了一声,这声音飘渺的飞入言无青耳朵里,他呼吸变得急促,停留在景亦画脸上的手指一路游弋到他领口,言无青微微扯了扯,外衫便滑落下来,言无青将景亦画温柔的抱起放在床上,他缓缓俯身下去,随之而来的吻却不像开始那般蜻蜓点水,变得炽热而强烈,几乎要把景亦画吞噬进去,景亦画娇声喘了起来,将手指用力按在言无青的后背上……
      “轻墨…轻墨…”言无青情不自禁的呢喃。

      景亦画抓住言无青的手随即便僵住了,眼角的朱砂痣纵然是割开过也再没有一丝红色。
      景亦画此时连呼吸都忘了,眼泪簌簌的流下来滑过雪白的朱砂痣,他闷闷的哼了一声,言无青并没有打算停止,继续进行着霸道的掠夺。他几近疯狂的亲吻着景亦画的每一寸肌肤。
      景亦画用压在嗓子里的声音沉吟着:“言无青,你看清楚,我不是苏轻墨。”
      言无青缓慢但坚定的闭上眼睛,仿佛这几日蓦的生出的诡异感情可以随着这一闭眼要么消失要么滋长。
      他起身下了床,整好衣衫,转过头对景亦画说:“今日是我负了你,莫怪苏轻墨。”遂出了景亦画的卧房。

      景亦画此时躺在床上,嘴唇不住的颤抖,没有一丝血色,胸口升起一股强烈的腥味。
      他闭上眼睛开始调整呼吸,忽然一股液体从胸口直往上蹿,他再也没有办法忍住,一腔鲜血从口中奔涌而出……
      他颤颤巍巍的趴在床沿,翻江倒海的吐起血来,那气势像是要把这么久以来对言无青的贪恋成狂,醉生梦死吐个干净!
      他无力的仰起头,已看不出表情的脸上慢慢扯出一抹诡异的微笑,嘴里喃喃道:“苏轻墨,苏轻墨……”

      言无青心力交瘁,此刻他终于确认了自己第一眼看到苏轻墨时,那种感觉绝不止于对昔日风流王爷的景仰或是愧疚。
      试想,当一个曾经不可一世,权势滔天的堂堂王爷,几经风霜,颠沛流离后出现在自己眼前,却是一派潇洒悠然,谦卑有加,仿佛生活从未降苦难于他,顶天立地不卑不亢,那样的人,不需要他再多使什么招数,他自己就是漩涡中心,凡是靠近他的人,都会眼睁睁看着自己陷进去却无能为力。
      世间情事,无对错,没有谁负了谁,也没有谁可以负谁,只有爱与不爱。
      就像同在一张蛛网上的猎物,你越想逃,越挣扎越痛苦,你看着你曾经那么爱的蜘蛛,乞求他放了你,他高高在上地俯视你,冷漠的预备将你进食,只消一张口,你便死无葬身之地。
      言无青看着后山的方向踟蹰了片刻,继而往行知禅房走去。

      还是雷打不动的在禅房诵经,一知寺只有他一个大师,另外几个小沙弥,也很少有香主到此处来供奉,日子过得很是清苦,但行知乐在其中,言无青知道他的脾性,从来不敢妄自供奉香火。
      在不知情的人看来,这一知寺就是一座小庙,衣破,桌椅破,经书破,木鱼破,庙更破。
      苏轻墨从山上尽了兴下来,欣然走进破庙,一脸的此庙因本王而蓬荜生辉的得意。

      言无青静静立在门外,待行知诵罢一段经后方才进了门。
      “大师,听你念经,如枯木逢甘露,让人通透了不少。”
      “哈,无青客气了,你寻我何事?”
      “呃…关于苏公子解药的事。”
      “这…无青,不瞒你说,解药这事颇为麻烦。”
      言无青微微皱了皱眉,脸上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
      “大师,这是为何?”
      “纵然你师傅将药方放到我这里,可那只是解药的七分药引,还有两分难得,一分不可得,参不透啊……”

      言无青呼吸微微急促了些,不可得?参不透?皇上用了什么做药引?还有让人参不透的,言无青最后一丝神采也消失了,看起来十分落寞。
      这样的话,要如何是好,王爷中的是火毒,火毒以噬心最为厉害,是西域最为诡异的蛊毒,毒药没有什么稀奇,但是会根据下蛊之人愿意用何物做解药药引而产生不同的蛊象。药引越名贵,蛊象越能按照自己的意愿,按照皇上的占有欲,他给苏轻墨下的蛊必定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的。
      苏轻墨已经离开皇宫三年,且先不论每半个月要噬一次心的痛苦,离了解药,最多可以支撑五年便会疯魔自残,最后直到把自己折磨得体无完肤。

      “不过,虽有一分参不透,但还有两分可得,只是要得到它难如登天。”
      “是何物?”言无青眼光闪烁,又有了点人气。
      行知凑近言无青耳畔嘀咕了半晌。
      “……”
      言无青脸上露出不可思议,这皇上,为了得蛊象,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言无青眼神一时有了血气,凌厉如鹰,既然这两分可得,便先得了它!

      苏轻墨刚刚浏览了下一知寺后山的大好风光,颇有几分得意,正意寻言无青和行知招摇一番,刚到禅房门口,便听到二人关于自己的解药讨论了一番。
      为何这两人比他自己还着急,更让人哭笑不得的是,整座破庙从里到外也没有几个人,其中还有一个是当事者,何必在说到解药重点的时候还打了哑谜。
      他正思虑着,言无青一脸要去找谁拼个你死我活的出来了,与苏轻墨撞个正着。
      “言兄!”苏轻墨不知道为何大叫了一声。
      叫完之后又觉得自己跟抽风似的,遂阴阳怪气的笑了笑,拱手道:“言兄,唉,言兄,留步啊,本王真不是故意的。”

      言无青慌乱的逃离了事故现场,留下苏轻墨站在原地,孤独的守着方才的得瑟和现下的尴尬。
      半晌后,苏轻墨才想起方才听到的关于解药的事,遂进了禅房去找行知。
      行知还是坐在地垫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木鱼,苏轻墨踱步到行知面前,欲言又止。
      他从行知跟前到门口之间来来回回了好几遍,行知睁开眼睛,看着眼前陀螺般的苏轻墨,叹了口气,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王爷,瞻前顾后,毫无魄力,好歹是他自己的解药,还不如言无青来得干脆。
      看了一会儿实在眼晕,便将木鱼用力敲了一下,苏轻墨吓得抽了一下,转头看着依然假模假式诵经的行知。
      “唉,大师,方才…言公子,来找过你吧?”
      “嗯……来过了。”
      “他…,可是有什么事?”苏轻墨明知故问。
      行知知道方才他与言无青说话时他一直在门外,隔八丈远都感受得到他快要飞出天际的得瑟。
      “不曾有何事啊,就是来听我诵经。”
      “……”苏轻墨没料到平时慈眉善目的行知此时居然也耍起了滑头,纵是他平时巧舌如簧,此时面对一个瞎耍心眼儿假正经的臭道士竟不知做何反应。
      “莫非,苏公子也要来听一段经?方才给言公子念的是此生最是怕红颜,来世也要忆祸水……不知公子你,想听什么?”行知说完意味深长的抿嘴憋笑。
      苏轻墨听罢便知这和尚是真真在拿自己打趣,可是那言无青心里是什么想法连一个一生不问风月事的和尚都看出来了,整张脸顿时红得像一枚大喜蛋,呆呆立在那里,让人甚是想搬去煮了吃。

      苏轻墨心知此时在行知这里怕是也问不出什么了,但又颇想弄清楚解药的缘由,遂向行知告了辞后来到了寺院中。
      他在园中寻一处石凳坐下,细细琢磨了起来,那两分可得但很难得药引到底会是什么呢,再过几天就是他火毒发作的日子,想到这里,他便打了个冷噤,这么多年,每半个月一次噬心的生不如死,他虽是习以为常,但真真要一分一秒的熬过去…一向云淡风轻的九王此时眼里也满是荒凉的恐惧,瞳孔扩满了整颗眼珠。
      苏轻墨正想起身去找言无青,便听见后面有人幽幽道:“苏兄,你可知只要是这世间存在的,便没有我言无青得不到的,就算是要水中的月亮,我也要把月亮射入井里捞一回水中之月!”
      苏轻墨半起的身子僵了僵随即又坐了下去,一动不动的盯着石板上的一只蚂蚁,思绪却已飞到了不知何处去,自自歪着头咧嘴,这可如何是好,本王,本王没碰到过这样的情况啊,遂用手拍了拍脑门,按了按太阳穴。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苏轻墨的心跳也越来越快。
      “轻墨……”言无青无限柔情的叫了一声。
      苏轻墨知道无论如何也躲不过了,遂站起身转过去。
      他低着头,生怕碰到言无青的眼神。躬着身十分客气的说:“言公子,言公子自然是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轻墨。”未等苏轻墨继续说下去,言无青再唤了一声。
      苏轻墨怔了怔,这是黔华吗?那时的黔华也是这般,无限柔情的唤着自己的名字。

      他不禁抬起头…言无青此时背光而站,阳光从他身后照过来,看不真切言无青的眼神和表情,苏轻墨只觉得特别熟悉,特别温暖。
      曾经有一个人也是这般盛气凌人的说要为自己戎马一生,摘星射月。
      良久苏轻墨才回过神来。
      “言公子……我苏轻墨中火毒乃是自作孽不可活,生也好,死也罢,都与其他人无任何干系,言公子切勿挂怀,为这浩浩荡荡的大好河山活着才最紧要。”苏轻墨说罢抬手揖了揖,遂欲踱步从言无青身侧躲过去。
      “若是我说,再大再好的河山也比不了轻墨的一丝发呢?”未等苏轻墨逃走便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言公子,我……我并不是断袖,曾经我心里只有一人,如今,我心里一人也无,活得快意坦荡,公子的这一番深情厚谊,在下,怕是要辜负了。”
      苏轻墨站了片刻遂挣脱言无青的手,想再说些什么,却又觉得此时再说什么都是废话,遂大步流星的出了寺院。

      第二天中午,言无青披了白裘准备出门,白裘披上后他便皱了皱眉,那白衫上的凝雪竟融化了。
      他痛苦的闭上眼睛,苏轻墨!我居然为你化了冰术!自己这是要动真心到什么地步才会化冰,言无青没想到,自己居然到了这样的地步!
      他脱下白衫,换上了一件黑裘,像他的瞳眸一样,幽深如夜色。
      他去到行知的禅房,还未推开门便听见行知停下手中的木鱼,淡然道:“苏公子一早便走了,留下了四个字——天高海阔。”
      “……”
      苏轻墨!苏轻墨!
      言无青情不自禁的握紧拳头,手指几乎嵌进肉里,他暗暗骂道:“苏轻墨,最好别让我找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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