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灯长明》霍焉

12、第十二章

　　进了江府，她径直朝江延房间跑去，匆匆推开门，唤道：“爹——”
　　刚进房中，一个人影从门后闪身而出，将她一把揽入怀中，震得她胸口生疼。
　　“虞初——”
　　正要挣扎，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她浑身一震，已然明白了一切，却放心不下江延，仍然问道：“我爹呢。”
　　“伯父他没事，我是骗你的。”郇亦蒙紧紧抱住她，声音止不住地颤抖，“虞初，你果然没死——”
　　耳边传来他的声声呢喃，声音里的喜悦，让江虞初鼻头一酸，就要落下泪来。脑海中乱作一团，她不知所措，可是她清楚地听见一个声音在说，就这样停留在他的怀抱吧。
　　犹豫了片刻，她终是抱住他，他也是一震，将她拥得更紧。
　　她靠着他肩膀，闻到他身上有沐浴后浅浅的芬芳，一瞬间仿佛回到那个他从北地回来的傍晚，心开始沉沦。
　　一次，就让她再放纵这么一次。
　　可是你准备好给他想要的答案了吗？
　　心中传来一个低低的声音，瞬间将她的理智拉了回来。
　　她松开手，从他的怀中挣脱，连连退了几步。她这个小小的举动刺痛了郇亦蒙，心中的痛楚使他一瞬间爆发：“你为什么要瞒我，五年前是这样，五年之后也是这样，我在你心中到底算什么？”
　　“我...”抬头间看见他额角蜿蜒的伤痕，江虞初话语一滞，心中抽痛，她伸手轻抚过他额头，却被他握住了手。
　　郇亦蒙满眼伤痛，却没有再问下去。
　　江虞初静静看着他，眸中闪烁着点点泪光，痛极反倒笑了。
　　“我也不想这样。”
　　久久的沉默后，她终是慢慢掀开了裙摆——一条长长的伤痕将她的腿一分为二，而双腿上竟然覆满了银色的鳞片，足尖却与常人无异，如同一弯没有尾鳍的鱼尾。
　　他愣在当场，震惊的目光如同匕首，一刀刀割在她心上，鲜血淋漓，痛得她阵阵抽气。
　　她想将手从他手中抽离，却反被握得更紧。
　　“我娘是鲛人，所以我的腿从小便无法行走。”泪水模糊了双眼，她望着他，绝望而悲戚，“这就是你想要的答案。”
　　郇亦蒙揽住她肩膀，看着她的眼睛，又惊又痛：“你害怕我知道，所以你才会假死逃避我是不是？”
　　“是，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你，从前是，知道我是鲛人以后更是。”
　　郇亦蒙双眼发红，目光中似有熊熊火焰燃烧，仿佛要将她吞噬，她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声音因为紧绷而几近沙哑：“我其实……已经知道了，我既然选择来见你，就已经考虑清楚了。”
　　他沉沉叹了一口气，俯首贴住她额头，努力平复自己起伏的心绪。
　　“我不管什么鲛人，”他捧住她的脸，渐渐平静下来，目光化作一潭深水，“我爱你。”
　　他的话反反复复回响在耳边，江虞初眼中的泪水奔涌而出，化作一颗颗晶莹的珍珠。
　　“怎么……怎么可能……”她像是被人扼住了脖子，难以呼吸，“你不会明白，人与鲛人结合的子嗣，生下来就无法行走。”
　　她用仅存的一丝理智，推开了他，颤抖着后退两步。
　　“很久以前，我就恨极了这条腿，因为它，我永远只会是你的累赘。”她抖抖肩膀，笑意凉薄，“我以为，只要我的腿好起来，我就能配得上你，所以我求着我爹，替我割开了双腿之间的蹼。”
　　“怎么会——”他惊慌地揽住她的肩膀。
　　身子泛起一阵刺骨寒意，瞬时将江虞初拉回很久以前，冰凉刀刃划过血肉的触感如此真实，她疼得四肢百骸都在颤抖。她猛地收紧手掌，拼命挥去萦绕在心头的恐惧。
　　“那种切肤之痛，我怎么能让我的孩子再经受？”
　　一番话说完，她仿佛被抽干了力气，用尽最后的力量挣脱他的桎梏，夺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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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