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灯长明》霍焉

11、第十一章

　　少府令退出墓室，抬头看了看墓室中央伫立的人影，他背对着墓门，像一尊石像，纹丝不动。
　　“哎——”忍不住一声轻叹，厚重的墓门渐渐合上，直至最后一丝光亮消失，整个墓室陷入一片漆黑。
　　耳旁的呼喊与拍打声渐渐停息，郇亦蒙凭着记忆穿过城垣，打开中羡门，扑面而来的气流让他呼吸一滞，抬眼望去，偌大的墓室中流淌着一条银河，平静无波，似是一条泛着银光的绸带，墓顶镶嵌着颗颗明珠，发出幽暗的蓝光，仿若浩瀚星海，繁星闪烁，胸口隐隐发疼，他不由加快脚步，穿过凌河而立的石拱桥，径直进入主墓室。
　　墓门两侧摆放着一对盛满灯油的大缸，昏黄的火光照亮了整个墓室，中央卧着一副石棺，石棺东南角立着一盏镂空雕花铜烛台，花形的烛座托着一枝静静燃烧的烛，蜿蜒的花枝缠绕着扁圆烛身，细看之下，烛身刻着一个鱼尾人身的女子，浅浅的光晕笼罩着石棺。
　　鼻尖窜动着一股暗香，他一步一步走近石棺，将那枝烛紧紧裹在手掌中，心中阵阵抽痛，手指轻轻摩挲着那一弯纤长的鱼尾，烛瞬时窜起一股幽蓝的火苗。指尖袭来阵阵温热，一滴烛油顺着莹白的烛身淌下，像极了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烛光照映下泛着淡淡光泽。
　　视线渐渐模糊，那一丝火苗转而化为一个窈窕女子，她明眸善睐，浅笑盈盈，乌黑的鬓间别着一朵血红的虞美人，她提起裙摆蹁跹而舞，笑声清脆，鬓间那朵虞美人花冠轻盈，随风轻舞，似是红云飘动。他死死盯着女子长裙，那裙摆之下露出一截小腿，竟是覆着鳞片的鱼尾。
　　“虞初——”沙哑的嗓音似是柔声呢喃，他伸手想轻抚，却不料女子化作一缕青烟，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空荡荡的墓室中，似乎还回荡着她轻快的笑声。
　　刹那间，眼前的墓室、石棺，以及手中握紧的烛台，也随之烟消云散，都沉入一片黑暗之中。
　　远处似乎闪烁着一丝微弱的光亮，渐渐照亮了整个世界，他抬眼一看，窗外的光亮刺痛了他的眼——原来这只是个梦。
　　“难道说...”眼前蓦地闪现出多年来萦绕反复出现的那个梦，他突然明白了一切。
　　...
　　女子支起轩窗，坐在窗前，仰头望着天空，她蓦地想起在广陵海边的那个黄昏，漫天的云霞缤纷绚丽，倒映在海面上，那时候，他也在身边。
　　她也见过北地的晚霞，整片天空都在燃烧，与漫天的黄沙共一色。虽然他不在身边，可她知道他也正看着这晚霞。
　　她开始回想，一点一滴，仿佛都在昨日，他的怀抱，眼底的温柔，还有他手心的温度……
　　夜风扑面而来，将她从回忆中拉了出来，她打了个冷颤，叹道，真凉啊。
　　原来，长安的夜跟广陵一般漫长。
　　自她回京后，整日呆在房中，很少出门。到了这一日傍晚时分，风掀动轩窗，夹杂着细碎而急促的脚步声，她站在窗前，不禁浅蹙娥眉。
　　“小姐，不好了，”月清慌慌张张闯了进来，“老爷病了。”
　　女子按捺住性子，问道：“先别急，慢慢说怎么了？”
　　“听吉叔说老爷病得很严重……”
　　仿佛一道晴天霹雳，女子心急如焚，来不及询问，已经奔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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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再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