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灯长明》霍焉

13、第十三章

　　华阳街上车马萧萧，人群熙熙攘攘，江虞初置身其中，漫无目的地走着，脑海中一片空白，丝毫未注意身旁的行人脚步匆匆。
　　额头传来一丝凉意，她抬起头来，看着渐渐聚拢的乌云，透过云层投下一缕缕幽荧的阳光，如同悬挂着一条瀑布，水流从天空的缝隙中倾泻下来。
　　眼看着大雨倾盆，店铺纷纷关门，行人也加快了归家的脚步，惟江虞初一人站在原地。
　　她该去哪里呢？回家？
　　可她这个样子回去，要怎么面对父亲的询问...
　　江虞初伸出手来，飘飞的雨丝滴落在指尖，她痴痴笑了，一滴眼泪从眼角悄然滑落。
　　他们终于走到了这一步，没有明天。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稚嫩的童声朗朗，她抬眼看去，三个垂髫小儿迎面跑来，天真烂漫，头顶罩着一张青翠的荷叶，嬉笑追逐着从她身旁跑过。
　　江虞初转身看着他们跑进一条巷子，笑声仍旧回荡在耳边，她嘴角不知不觉间泛起一丝笑意。
　　乌云渐渐聚拢成团，大雨顷刻如注，隔着雨幕，水汽氤氲，她看见迎面站着一个人，那人身上的袍子都湿透了，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他紧实的胸膛。他炙热的目光投在江虞初脸上，她的笑意瞬时僵住了。
　　他双手紧握成拳，声音透着丝丝凉意，却毅然决然，“不管你是人还是鲛人，就算是逆天而行，我也要和你在一起。”
　　他缓步走到她面前，面色沉沉。雨打在他脸上，一滴一滴慢慢晕开，正如他眉间化不开的愁绪。
　　“可是我…”
　　“不用担心，任何事情都有我在，相信我。”
　　他目光灼灼，话语如同扑面而来的雨，来势汹汹，他无所畏惧地前进，她终究避无可避。
　　时间悄无声息地流逝，乌云渐渐散开，露出如琉璃般澄澈碧蓝的天空。两人相对而立，郇亦蒙拉住她的手，始终不肯放开。
　　他掌心的温度渐渐融化她的犹豫，江虞初偏过头去，努力掩饰眸中的动容。她不敢看他，她害怕撞上他隐隐期待的眼神，就会失去推开他的勇气。
　　他眉心紧拧，语气反倒平和得出奇，像是在说一件极为平常的事情:“这五年来，我从未提起过你，可你却始终在我眼前，挥之不去。我总在想，你死了，我这样活着是为了什么。”
　　他看向江虞初，眼底的绝望如同薄刃匕首，扎得她的心鲜血淋漓。
　　她张开嘴，却哑然失声。
　　“可是这些都不算什么，虞初，只要你活着，”郇亦蒙藏起神色间的悲戚，若无其事地拂掉她肩膀的落叶，牵着她的手笑得和缓，“你衣裳湿透了，我们回家吧。”
　　他的温言软语如同一个巨大的漩涡，将她牢牢困住，一点一点吞噬掉她残存的理智。
　　她突然觉得自己像一只飞蛾，贪恋那一丝丝温度，哪怕有一天灰飞烟灭，她也在所不惜。
　　人，还是鲛人，重要吗？
　　她狠狠抽了一口气，抬头对上他的目光，愈发坚定。
　　“我们回家...”
　　她轻声呢喃着，凝眸望向他时，倏然笑了，如同雨后含露绽放的虞美人。
　　一刹那间，震惊、狂喜都从他眼中一一闪过，眼底的欢愉铺天盖地而来，就连眉梢也染上了笑意。他紧紧抱住她，附在她耳边低声叹息：“自此离别后，愿相携白首。”
　　晚风骤起，湿透的衣裳泛起阵阵寒意，他宽大的怀抱却如此温暖，她瞬时湿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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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到白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