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6、偷梁换柱 ...

  •   秦蓝梦在楚逸手下黄门的掩护下悄悄潜回碧蓝殿。自从有孕后,她一向睡得很早,而今日早已过了就寝的时辰,她却毫无睡意,一双眼睛忽闪忽闪的,似进了星星。
      “七子,您快就寝吧,这都几时了,过晚入睡可对您身体无益啊。”冰怜劝道。
      “知道了,我马上就睡。”嘴上这么说,秦蓝梦的脑子仍在转着,有太多的事情让她无法安心:东北的战事,雅苏格的复国大计,新国策的进展,对王玓瓅等人的审问以及未来对付太后的计划……越想越精神,更加难以入睡了。
      偌大的后宫,长夜难眠的不止秦蓝梦一人。韶音阁中,夏青鸢呆坐在镜前,形同槁木,宫人来劝她就寝,她充耳不闻,只是直愣愣地盯着镜中的自己。
      “长使,您该服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药送到夏青鸢面前,总算将她拉回现实。
      “墨琳,药太烫了,先放放吧。”夏青鸢摸了下额头,须臾反应过来,“哦,是茗香,以前都是墨琳在我身边伺候……话说墨琳怎么还没回来?我还想问问她,家乡的情况如何了。”
      茗香道:“从京城到蜀郡路途遥远,往返需诸多时日,还请长使耐心才是。”
      夏青鸢点了点头,待药的温度适宜了,便端起来一饮而尽,然后拈了一颗蜜饯放入口中,突然皱起眉头,细品了片刻后疑道:“这蜜饯似乎不是咱们宫里小厨房的手工。”
      “长使的舌头真灵,这是前些阵子秦七子送来的,是她亲手所制。”旁边一名嘴快的宫女道。
      “放肆!你们是怎么办事的,怎么把秦七子的东西拿上来了,咱们韶音阁难道还缺这一点蜜饯不成?”茗香大声呵斥,被夏青鸢抬手制止,“我已经够心烦了,你就别再吵嚷了。”说完盯着那碟蜜饯出神。茗香见状,小心翼翼地试探:“长使,奴婢换一碟新的蜜饯上来?”
      “不必了。”夏青鸢摇头,沉默一会儿道,“茗香……你说,我之前对秦姐姐是否太过份了?当时我怒火中烧,听不进半点劝解之语。如今半月已过,我虽仍心急如焚,却已不似之前那般冲动。现在细细想来,委实是我冤枉了姐姐,就算她深得陛下信任,陛下也不可能事事让她知晓,而且正如她所言,隐瞒此事对她并无益处,她没必要瞒我。退一万步说,即使她是有意瞒我,那也是为了我好,免得令我担心……”
      “长使,您真是菩萨心肠,不忍恶意揣度他人。”茗香赞叹道,随即话锋一转,“可后宫险恶,人心难测,有时可不能将他人想得太好啊。”
      “你又想说什么?”夏青鸢对茗香的话里有话已经产生了本能的厌恶,但好奇心又驱使她继续听下去。
      茗香:“长使,您认为秦七子待您如何?”
      夏青鸢愧道:“姐姐待我似亲姐妹,还曾两次救我于水火之中,而且……她让我了解许多从未了解之事。我真不应该那样对她,回头要向她赔礼道歉才行。”
      茗香诡笑道:“秦七子确实待您不薄,可是……与仇人之女交好,恐非孝孙所为。”
      “这是何意?秦姐姐何时成了仇人之女?”夏青鸢一时摸不着头脑,“等等,你方才说‘孝孙’?难道此事与我祖父有关?”
      茗香:“怎么,难道您对朝政之事一无所知?”
      夏青鸢:“是的。父亲和祖父从未同我说过,他们认为这不是女人家该知道的。茗香,你到底想说什么?秦姐姐、秦将军和我祖父又有何关系啊?”
      “既然您不知情,那奴婢就和您说道说道。奴婢是罪臣之女,奴婢的父亲和您的祖父曾是同僚……”
      第二日,秦蓝梦前去椒房殿为皇后请安,顺便想问问事情进展如何,恰巧看见蒙钰、穆媆萍、沈翠微、刘曦月四人位于院中,正在向殿内走去。见秦蓝梦来了,椒房殿的黄门拦道:“秦七子,对不住,中宫要与几位嫔妃议事,您还是明日再来吧。”
      秦蓝梦问道:“我有协理六宫之权,既要议事,为何不召我?”
      黄门道:“中宫吩咐了,您产期将近,还是静心养胎为妙。”
      “只怕是静不下来吧。”秦蓝梦淡淡道,然后对黄门道,“让我进去,回头若中宫问起,我就说不关你事。”说着不顾黄门劝阻,直径入殿。
      皇后对秦蓝梦的到来略感意外,关切道:“秦七子,想必椒房殿的宫人已同你说过,你身子不便,今日不必来了。”
      “多谢中宫关心,但如今宫中事态严峻,妾实在不能置身事外。”秦蓝梦认真地说,“且就算妾想静养,那些心怀叵测之人也不会让妾安宁度日,倒不如让妾时时关注敌人动向,也好有所防范。请中宫莫要责怪椒房殿的宫人。”
      刘曦月开口:“中宫,秦七子所言甚是,何况妾心性愚钝,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有秦七子在这儿,也好帮您多参谋参谋。”
      蒙钰也说:“中宫您还不了解秦七子么,她是最闲不住的,与其让她闷在碧蓝殿胡思乱想,伤胎伤脾,还不如让她为您出谋划策。”随后穆媆萍、沈翠微也纷纷附和。
      皇后啼笑皆非,只得允许秦蓝梦加入此次议事。
      “自上次的事情发生后,已过半月有余。这半月以来,我已派去大量人手进行调查,但收获甚微。”皇后侃然正色,“对王玓瓅、歌扇与那个黄门的审讯也毫无进展。酷刑用尽却无一人吐口。”
      闻此话语,秦蓝梦陡然变色,紧张道:“中宫,若歌扇与那个黄门也就罢了,如果二人经过太后的精心训练,能受住酷刑也不离奇。可那王玓瓅身为官宦之女,从小娇生惯养,怎么也能这般忍耐?敢问中宫,您手下的人有无到卫尉王汇家中调查?”
      皇后:“我派人分别审问了王汇及其家眷、仆从,所有人都说王玓瓅自幼养在深闺,极少接触外人。既如此,她便没有受训的机会。王汇此人在朝廷里处于中立,更何况他还为九卿之一,太后势力再大,也难以将卫尉全家从上到下全部收为己用。此事的确甚为可疑。”
      “中宫,这王玓瓅在家中是何性情,也如现在这般嚣张无礼么?”这次是穆媆萍开口了。
      皇后:“她并非一开始便如此,听王家主母说,王玓瓅原本羞涩沉闷,直到十岁那年生了一场大病,连续数天高烧不退,痊愈后就成了现在这副样子。人们都认为她是烧坏了脑子,以致性情大变。”
      “妾想起一事,”蒙钰突然说道,“中宫,妾十五岁那年随母道王府参加宴会,宴会进行到一半时,突然有一妇人冲至席间,哭嚷着说她女儿不行了,求王家主母救救她女儿,王家主母立刻命人将其拖下,并对众人说此女是王汇的一位妾室,之前得了疯病,因此满口胡言,不得当真。虽然众人并不信这番说辞,但也不好插手他人家事,只得一笑了之。”
      “哦?看来此事另有隐情啊。”秦蓝梦道。
      蒙钰冷冷一笑:“谁不知道王家主母艾氏是个佛口蛇心之人。听家母说,艾氏的一个丫鬟被王汇纳为妾室,还生育一女,背着王汇的时候,艾氏没少给这对母女脸色看。那日的宴会也是在王汇未在府中时举办,十有八九是艾氏想趁此机会除掉这对母女。”
      “那个冲进宴会的小妾,莫非就是艾氏曾经的丫鬟,王玓瓅之母?”刘曦月推测,“她说自己的女儿快不行了……不正好对应王玓瓅幼年高烧之事么?”
      秦蓝梦问:“中宫,王玓瓅之母可还在世?”
      皇后:“在王玓瓅病愈后没多久,她便因患病而猝然长逝。且刘长使说的没错,王玓瓅之母的确是艾氏的丫鬟。”
      此言一出,椒房殿立刻陷入沉默之中。
      王玓瓅幼年时的患病,病愈后的性情大变,其母的猝然长逝,对酷刑的承受……一件件的事串联起来,最终构成了一个可怕的猜想——
      秦蓝梦抬起头来,看其他几人同样正容亢色。
      “现在的王玓瓅……恐怕不是真正的王玓瓅。”皇后一字一顿道。
      秦蓝梦:“当年的那场重病害死了真正的王玓瓅,随后太后就立刻找了一个与之容貌相同之人,偷梁换柱。”
      蒙钰:“王玓瓅之母的猝然长逝大概也是太后的手笔,毕竟这种偷梁换柱的把戏哪里瞒得住亲生母亲。”
      “即便太后料事如神,也不会料到王玓瓅重病之事,并且同时找到与其模样相同的早就人,所以……假王玓瓅应该是太后早就寻着的,然后再除掉真王玓瓅,偷天换日。”穆媆萍淌下一滴冷汗。、
      刘曦月僵在座位上,刚才还与众人讨论的她,此刻一言不发。
      她怕了,前所未有的害怕。
      卫尉王汇尚属九卿之一,太后连他的女儿都能轻易调包,更何况自己父亲只是个小官?她加入了皇后一方,就已经得罪了太后,指不定哪日自己就连同家人一起不明不白地死了。
      如果能重来,她哪一方也不想加入,甚至是直接在选秀时装病,总之连后宫也不进才是上上之选。
      只是,自己如今还有的选吗?
      “刘长使,刘长使!”穆媆萍的声音让刘曦月回过神来,“中宫问你话呢!”
      “刘长使。你怎么看?”皇后皱眉道。
      “妾,妾……”刘曦月支支吾吾,“妾愚钝……想不出什么……只是觉得,太后势力实在过大……”
      秦蓝梦一看她的样子就全明白了,假装漫不经心道:“中宫,妾听说太后还是长德殿宫女时,曾受道其他宫人的排挤,可有这回事么?”
      皇后:“是啊,后来那些宫人全被处死,不过也是他们太过火,在太后入永巷后对其轮流刁难,难怪落得如此下场。”
      “可妾倒觉得,以太后睚眦必报的性子,别说欺辱了,就算是说她一句坏话也会被她割了舌头吧。”蒙钰抿了一口红茶。
      刘曦月听出了弦外之音,心想果然是无路可退了。干脆心一横,决定走一步算一步,反正天塌下来还有皇后、秦蓝梦这些人顶着。
      “麻烦的是,在无确凿证据之前,所有一切均为猜测,太后当年布局的时候,相比就已抹去全部证据。”穆媆萍苦恼。
      “未必。”秦蓝梦转了转中指上的岫玉戒指,“萧夫人陷害钰姐姐一事,也是太后帮其策划,最后还不是出了漏洞。”
      “秦七子说的不错,今日我便再派人去调查,来日定能发现蛛丝马迹。”皇后颇有信心,“好了,今日议事到此为止,除了秦七子,其余人都退下吧。”
      旁人退下后,皇后召秦蓝梦近前,和蔼道:“秦七子,有一事,我本想过些时日再让你得知,但你既主动来了,我还是通知你一下,以便你早做防范。”
      秦蓝梦:“中宫,是何事?”
      皇后目光向下,移至秦蓝梦的腹部,“是为了这个的事。你也知道,眼下宫中有孕的嫔妃不只你,还有海少使。为防你腹中胎儿挡住她们的道路,她们无所不用其极,在饮食中下药也好,在路面上做手脚也罢,但凡有一点机会也不放过——秦七子,你怎么评价这些手段呢?”
      秦蓝梦不屑道:“阴鸷歹毒,但手法老套,上不了台面。”
      皇后梨涡浅现“阴鸷、老套、上不了台面——这些都是宫斗手段的显著特点。前朝的男人们也这般认为,因此看不起女人间的争斗,觉得尽显小家子气,然而有些时候,招数不在新颖大气,只要有用即可。唐中宗李显便是死于妻女下毒。不论身处何位,都不能对这些阴损招数掉以轻心,秦七子是将门之女,自然比我更能明白轻敌的恶果。”
      “唯,妾谨遵中宫教诲。”秦蓝梦低头拱手。
      “然而眼下有一事,你却忽略了。”皇后缓缓从座位上走下,“海少使生产之日将近,我问过御医,医者可通过把脉判断胎儿是男是女。海少使的孕事全权由太后手下的邱御医负责,邱御医医术高超,想必早就知道海少使腹中是皇子还是公主了。太后对消息把控及严,我也打探不到什么。不过——万一她诞下公主,你觉得太后会袖手旁观么?”
      经皇后提点,秦蓝梦瞬间明白了:“中宫是说,太后可能会偷龙转凤?”
      “是啊,此法虽不新颖,可一旦得逞,后果便不堪设想。我近期会多派人手加强宫中守卫和巡查,防止此类事情发生。你自己也要多加小心,保不齐太后会给你来个‘狸猫换太子’。”皇后苦口婆心。
      出了椒房殿,秦蓝梦再度抚了抚自己浑圆的小腹,精通医理的她早就知道了自己腹中的孩子是男是女,然而就如皇后所言,太后视她为眼中钉,不论自己所生是皇子还是公主,太后都会拿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去调包。想至此处,她更坚定了信心,决定无论如何也要打赢这场战争。
      这日晚膳后,秦蓝梦不知怎的在殿内闷得难受,便到院中小坐。院中的梅花开得再艳也讨不了她的欢心。她觉得宫中的一切都腻的很,只有那深不可测的长信宫,不知什么时候会冒出一件“新鲜”事,来刺激她与皇后等人的神经。
      月明星稀,冷风扑面,院中的草木沙沙作响,竟倏地腾出一股连明艳红梅也压不住的诡异气息。一向勇敢的秦蓝梦此刻竟觉胆战心惊,似有人在暗处盯着她一般。
      冰怜发觉秦蓝梦的不对劲,关切劝道:“七子莫不是冻着了?还是进殿歇着吧。”
      “好,好,进殿。”秦蓝梦强作镇定,转身向殿内迈去,就在这电光火石间,只听得“唰”的一声响,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空中掠过。她猛地抬头,映入眼帘的只有似墨水冻结的夜空。
      “冰怜,”秦蓝梦惶恐不安地抓住冰怜的手,“刚才天上是不是有什么东西飞了过去?”
      冰怜:“没有啊,奴婢没看见什么。”
      秦蓝梦不放心,又问了院中其他宫人,得到的尽是与冰怜相同的答案。“难道是自己过于敏感了?”她伫立在门口,心有余悸。冰怜劝道:“许是鸟吧,您别多心了,快进殿吧。”
      没有人对刚才的事上心,就连秦蓝梦在殿内静了一会儿后也认为自己多心了。看似平静的一夜就这样过去,只有翌日的阳光向人们昭示了昨晚的罪恶。
      皇后起床后,立刻着人去刑房催问审讯进展,结果派去的宫人屁滚尿流的奔了回来。
      全死了。
      王玓瓅、歌扇、同歌扇勾结的黄门,包括审问他们的嬷嬷全部被杀,无一生还。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