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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刺客 ...

  •   秦蓝梦心急如焚地坐在步辇里,不停地催促抬辇的黄门走快些。今早她派人去椒房殿询问审讯结果如何,不曾想竟得到了一个“全员皆死”的结果,这样的发展她和皇后不是没有想过,因此半月来都严防王玓瓅等人丧命,没想到最后还是……
      舌头上突然传来一阵肿痛,不知何时一块溃疡钻了出来,嘲笑着她的焦虑与迷惘。
      “秦七子!秦七子!”突如其来的一阵哀求让秦蓝梦拨开了步辇上的帘子,只见辉阳殿的一个中黄门丰岁跪在前面,“臣惊扰七子,罪该万死,实在是夏长使她……”
      “青鸢?她怎么了?”秦蓝梦心中一晃。
      “夏长使跑到辉阳殿门口吵闹,臣怎么劝也劝不住!现在陛下与大臣在殿内议事,臣怕再这样下去,陛下会严惩长使!”丰岁焦急道。
      秦蓝梦一听,着实为夏青鸢捏了一把汗。楚逸本就喜怒无常,冷酷起来六亲不认。夏青鸢竟敢在他处理政事时打扰,简直就是踩老虎尾巴。她略思索了下:皇后定已对此事展开调查,身边还有蒙钰、穆媆萍等人帮忙参谋,自己晚到片刻也无妨。而青鸢那边,万一她真把楚逸惹怒,估计性命难保。于是下令让抬辇的黄门向辉阳殿的方向走去。
      情况果真如丰岁所言,夏青鸢正跪在辉阳殿前哭求,边哭边咳,孙和在一旁颇为无奈地劝慰,却被当成空气。当秦蓝梦刚从步辇上下来时,殿内一声怒喝令她后背一凉,孙和更是脸色发青,小跑着进殿,少顷,他从殿中出来,表情凝重地宣布:“传陛下口谕——夏长使殿前喧闹,杖责二十,禁足一月。”
      此令一下,立刻有黄门冲至夏青鸢身边,对其强行拉拽,夏青鸢哭喊得更厉害了:“陛下,秦万钟是您的臣子,妾的父亲就不是您的臣子了吗?妾父亲半月以来音讯全无,您究竟有无派人仔细寻找。妾父亲一向兢兢业业,您不能弃他与不顾啊!陛下!”
      秦蓝梦急忙上前:“青鸢,你先冷静一下。孙公公,夏长使只是过于担心其父,绝非有意冒犯陛下,能否暂缓用刑,回头我向陛下解释……”
      “秦蓝梦,你不用猫哭耗子假慈悲!”夏青鸢悲愤地打断她,“陛下对我父亲置之不理说不定就是你的诡计,其实你从刚入宫时就开始假意亲近我对不对?亏我还那么信你……骗子!你个骗子!”
      “夏长使,休要再胡言乱语!”孙和斥道,随后对那几个黄门道,“还不快拉她下去!”
      夏青鸢被迅速拖下,孙和对面前的秦蓝梦行一礼,道:“秦七子,此事臣本不该多嘴,然夏长使此举往小了说是于宫中喧哗,扰陛下安宁;往大了说就是扰乱朝政,陛下没有赐死或将其打入冷宫已是仁慈万分。且夏长使表面柔顺,实则倔强,若不来这二十板子让她长长记性,难保她以后还会做出什么事来。您放心,臣会让他们手下留情的。”
      “多谢公公。”秦蓝梦叹气,“公公可否告知,陛下与大臣们在商议何事?”
      “还不是东北的战事……”孙和本不想继续说下去,但见秦蓝梦反复恳求,只得说道,“臣只能告诉您,两军陷入胶着,情势……不容乐观,此次出战的尤鲁将领可不是等闲之辈。但也请七子莫要过于担忧,龙胎要紧啊。”
      “我知道了。”秦蓝梦竟露出一抹微笑,“谢公公告知。”然后上了步辇,前往椒房殿。
      步辇上的秦蓝梦阴着脸,一言不发。冰怜问道:“七子,您还好么?是不是在担心将军和少爷?”
      “看孙和的表情,事态岂是不容乐观,应该是非常凶险。”秦蓝梦疲惫地扶额,“不过爹爹征战沙场数年,在凶险的状况他都遇见过,我相信他有办法化险为夷。”
      “也是,七子您还是少操点心吧,这后宫的事就够您焦头烂额了。”冰怜道。
      “是啊……只是过了半月,青鸢仍对我怨恨颇深,这真是……”秦蓝梦语气沉重。
      “说起这个,您就更不用上心!夏长使现在简直不成样子,奴婢听她刚才所言,简直比半月前还过分!您犯不上为这种白眼狼难过。”冰怜愤然。
      不知是认同了还是怎样,秦蓝梦不再言语,沉默着由人一路抬到椒房殿。
      进入殿中,发现蒙、穆、沈、刘四人已经到了。秦蓝梦向皇后行礼赔罪,并解释了迟到的缘由。皇后一听,啧了一声道:“方才丰岁已向我禀报过了,这夏长使未免太不懂事,虽说为人子女理应尽孝,但也不能扰了陛下处理国政啊,二十板子也算让她得了教训了。”
      “想不到夏长使平日柔柔弱弱的,发起脾气来也够吓人,秦七子,在事情尘埃落定之前,你还是别再与她接触了。”沈翠微用茶盖刮着茶沫,叮当作响。
      “嗯,我是这么想的。”秦蓝梦苦笑。接着问皇后:“中宫,关于对王玓瓅等人之死的调查,可有什么发现?”
      皇后抬手,身边的小黄门立刻呈上一沓纸张,分给秦蓝梦几人,“调查所得均在上面,我让人抄录了几份,还请各位妹妹仔细查看。”
      秦蓝梦肃然的目光在纸上一列列移动,眉间的“川”字愈发明显,“王玓瓅等受刑的三人都死于一剑割喉,而精奇嬷嬷们死状极惨,身上被刺了数剑,十指被插入竹签,双目被挖,脸上的皮肉被烙铁烫得焦黑,嘴里还塞满了铁钉——这样的死法,倒像是凶手在恶意报复。”
      “不是说……太后是睚眦必报之人么,精奇嬷嬷们审问太后手下的人,开罪了太后,受到报复也不奇怪吧。”刘曦月现在一提“太后”二字就心里犯怵,不禁咽了口唾沫。
      “刘长使有所不知。太后的确睚眦必报,但能让她用上如此狠辣手段的,只有使她受到切肤之痛的人,精奇嬷嬷又不是对她本人用刑,不至于落得这个下场。”
      “难道凶手是王玓瓅等三人中某一人的亲友,为了报仇才……”穆媆萍说至此处又晃了晃脑袋,“那也不对呀,太后怎么会让他们的亲友来灭口,万一此人不忍,岂不坏了事?”
      “这下可棘手了,审问没有结果,太后那边恐怕又要搞什么新动作。”蒙钰说。
      秦蓝梦:“姐姐说的新动作是指……”
      蒙钰:“你平日聪明,怎么偏这时候糊涂起来,你不觉得青鸢过于反常么?过了半月,她反而比之前更为狂躁,连跑到辉阳殿闹事的胆子都有了。”
      秦蓝梦:“许是等了半月仍无进展,所以青鸢才忍无可忍,突然爆发了吧。”
      蒙钰:“那为何不早不晚,偏偏等陛下与朝臣商议军政大事之时?青鸢此人平日拘谨被动且缺乏主见,如今夏宜失踪,她关心则乱,更容易听风就是雨!说到这里,你还不明白吗?”
      秦蓝梦眼珠动了动:“姐姐是说——青鸢背后有人挑唆?”
      “若非有人挑唆,她怎么会挑这个时候去惹怒陛下!而且她初犯宫规,为何丰岁在来椒房殿前先去禀报你呢?”
      “丰岁可疑,但涉及此事的应该不止他一人。毕竟丰岁在辉阳殿当差,如果要在青鸢身边进谗言,那必得是韶音阁的人。也许此人与丰岁相互配合,让秦七子与夏长使碰面,以便两人关系进一步恶化。这下丰岁与韶音阁的人都要好好查查了。”沈翠微道。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王玓瓅的事还没完,青鸢又受人挑唆,什么时候是个头啊。”穆媆萍烦躁地搅着丝帕。
      “莫说后宫了,即便是前朝、民间,只要是有人的地方便会有风波,姐姐把心放宽些吧。”秦蓝梦无奈笑道,“中宫,王玓瓅等人的尸首现在何处?”
      皇后:“都在刑房旁的耳房停着。”
      秦蓝梦:“在真相水落石出前,还请中宫莫要让她们下葬。”
      皇后:“这是自然,回头我命仵作多验几遍,说不定还能验出什么。好在如今天气冷,尸首尚能多保存一段时日。王玓瓅等人之事还要继续追查,而夏长使那边——蒙良人,还要请你多费心了。”
      蒙钰离座行礼:“唯,妾定不负中宫所望,揪出夏长使身边挑拨离间之人。”
      皇后肯定地点了点头,又对沈翠微、穆媆萍说:“沈八子,穆七子,即日起,你们随我加强宫闱监管,禁止私相授受的事情再度发生,出入后宫之人更要严查其身份,绝不可让身份不明之人混入后宫!”
      沈、穆行礼:“唯!妾谨遵中宫懿旨!”
      秦蓝梦:“卫尉负责掌管宫门守卫,虽说这王汇尚未依附苏萧两家,可宫中私相授受,外人混入之事从未断绝,足可见其办事不力,不足以担当大任。能否向陛下进言,让陛下另选贤才担任此职?”
      皇后嘴角上扬:“秦七子说到我心坎儿上了,我早有此意,只是王汇毕竟为九卿之一,要撤换也不是什么易事,恰好如今你即将临盆,我也可趁此机会请陛下加强宫中警卫,正好将王汇换掉。”
      秦蓝梦:“有劳中宫。”话音落下,她眼中划过一丝细光,又一个念头在她心中生根发芽。
      这日下午,秦蓝梦午睡刚醒,便见到蒙钰坐在她榻前,连忙起身道:“姐姐什么时候来的,久等了吧?”
      蒙钰淡淡道:“还好,你倒睡得香,这都酉时了,晚上还能入睡吗?”
      秦蓝梦拨了拨额前的碎发:“近来愈发贪睡,就算白日睡上两个时辰,晚上也无太大影响。”
      蒙钰:“生产之日临近,你宫里的人都需仔细着。我给你绣了几条手帕,还做了几件小儿穿的衣帽鞋袜,你看看如何?”
      秦蓝梦喜眉笑眼:“姐姐的绣功江南第一,哪有不好的。冰怜,快收着。”
      蒙钰:“这话说的,江南绣功高超者大有人在,我哪里敢称第一。好了,刺绣什么的以后再谈,我来是有别的事情告诉你。”
      秦蓝梦的笑容逐渐凝固:“莫不是……青鸢的事?”
      蒙钰:“就是她的事,从椒房殿出来后,我立刻就派人去辉阳殿打探消息。孙和说,当时青鸢闹得太厉害,劝说无用,便遣丰岁去椒房殿禀报中宫。”
      “那为何丰岁在去椒房殿的途中先来告诉我呢?”秦蓝梦起疑。
      蒙钰:“丰岁说,他是看青鸢闹得太厉害,而辉阳殿到椒房殿距离不近,他怕一来一去耗时太久,恰巧在半路上看见了你,想着先让你去劝劝也好,因此才拦下了你的步辇。”
      秦蓝梦不信:“真是如此?”
      蒙钰:“我也不信,可查问了多人也没有别的结果。丰岁这人一向老实胆小,身家背景也毫无问题,只能暂且信了。”
      秦蓝梦:“对了,青鸢怎样了?”
      蒙钰叹了口气:“不太好,孙和虽叫人手下留情了,可毕竟是木头板子打在肉上,青鸢那小身板哪里受得住,打到一半就晕过去了。我去的时候她已苏醒,但不肯见人,只让宫人出来回话。”
      秦蓝梦攥紧了被面:“苦了她了。她究竟为何突然去辉阳殿大闹呢?”
      蒙钰眼中飘过一丝无奈:“本来我想亲自去问她的,但想到她伤痛未愈,便作罢了。我若与她无交情,尚可以美人的位份来震慑她一下,但就是因为和她有几分交情,才不好这么干。最后问了问韶音阁的宫人。”
      秦蓝梦:“问出什么了吗?”
      蒙钰的声音低沉的像阴天的乌云:“其他人都说不出什么,倒是有一个叫莲芳的宫女,说她昨晚在寝殿内值夜,听见青鸢睡梦中吟语,在骂一个人。”
      秦蓝梦:“骂谁?”
      蒙钰:“你的父亲,秦万钟。”
      “我爹?”秦蓝梦比从前更懵了,最近和夏青鸢有关的事情总让她摸不着头脑,“怎么又扯上我爹了?这关我爹什么事?”
      蒙钰:“不清楚,莲芳说青鸢就骂了你父亲是卑鄙小人,然后便再没说什么。既然青鸢现在不想见我,那明日我只能求中宫出面了,相信青鸢也不敢违抗懿旨。”
      秦蓝梦犹豫:“这样好么?青鸢身心俱痛,还要急急地向她问话……”
      蒙钰以帕掩唇:“我原以为你是个最理智的,怎的现在却被姐妹情谊冲昏头脑了。夜长梦多,这些事情多拖一天就多一分危险。”
      秦蓝梦耸了耸肩:“我就是说说嘛,我又不是石头木头,定然是有七情六欲的。你这么做,我不反对,只是心里多少有些不好受罢了。”
      “以前你同我说过,刚入宫时,栗少使对你出言不逊,你大发雷霆,还打翻了一壶茶水。”蒙钰笑了笑,“如今青鸢数次开罪你,你倒不同她计较。”
      “瞧姐姐说的,栗婍荣岂能同青鸢相比。青鸢冤枉我,我自然是怨愤的,然见她受罚,心中还是不忍。”秦蓝梦抚着心口,“像我弟弟,我与他吵架时吵得天昏地暗,但吵完了,我们照样姐弟情深啊。”
      “好了,知道你重情义,不过这些先放放,你还是先想想青鸢同你父有何过节吧。”蒙钰道。
      秦蓝梦:“说起此事,我也是一头雾水。青鸢年方十七,和我爹有过节的,应该是她的父兄之类,可我爹和我说过不少前朝之事,没听说他与夏家有何过节。姐姐,你知道个中缘由吗?”
      蒙撇嘴:“你都不知道的事情,我怎么会知道。家父不常与我谈论朝政,只有在出阁前才同我说了说朝中局势。要不你问问陛下,陛下应该是知道的。”
      “嗯,也只能如此了。”秦蓝梦说完,肚子突然叫起来,“说了半天,都有些饿了,芷萱,去上两碗杏仁露,再加一碟桂花糖蒸栗粉糕,姐姐今晚留下来用晚膳吧,我让小厨房做你爱吃的假煎肉。”
      蒙钰没有推辞:“好啊,我也许久未尝你宫中小厨房的手艺了。”说完,她盯了一会儿秦蓝梦的肚子,眉眼中添了一分不易察觉的苦涩。
      晚膳时秦蓝梦多用了一些,略感腹胀,歇了一刻钟后便与蒙钰出去散步。走近椒房殿时,却听见一声惊呼,似是皇后身边的瑾芳,紧接着又传来一阵兵器碰撞与厮杀声。秦蓝梦本想赶过去瞧瞧,又怕伤及蒙钰,正不知如何是好时,突感一股狂风从头顶刮过,秦蓝梦下意识地抬头一瞧,只见一黑衣人从头顶跃过,这人似乎察觉到秦蓝梦在看自己,也偏头瞪了她一眼。这一眼,尽是仇恨与怨毒。
      数名侍卫夺门而出,险些冲撞了秦、蒙两人。秦毫不在意,此刻的她,脑中只有那名黑衣人的眼神。
      那眼神,好生熟悉。
      好像是……那个女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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