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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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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差一直在原地坐着。直到太阳落山,暮色四合,露水打湿了衣角。
当最后一丝亮光从天空逝去,细碎的星子忙不迭地跳出来了。
一开始她只是坐着,脑子里空无一物。直到天上星星的碎光撒下,叫她想起来了女鬼头上闪光的宝石,叫她想起了头上也带着宝石,在地府里在奈何桥边不知站了几千年的孟婆。
她想着令女鬼在死之后依然不能释怀的种种经历。可是无论她怎样想,能体会到的只有女鬼的不甘,愤恨和悲伤。可是,她所描绘的人间是什么样呢?怎么一点都想不起来了?难道是死了太久,前尘往事都忘干净了?可是,她分明因为无法遗忘而过不了奈何桥,只能终日游荡在阴曹地府,日日煎熬。
月上中天,月华如练。鬼差仰头仰地脖子都酸了。
露水湿了衣,冰冰凉凉的,似乎还有些热。这一点热从衣裙很快蔓延到全身,愈演愈烈如浇了油的干柴,轰地一下便燃便了全身,鬼差痛苦地把自己缩成了一团。
此次的忘泉之火来得越发汹涌,身上的每一寸骨骼都好像被扔进了滚烫的热油里,鬼差甚至能听见骨头不堪重负的咯吱咯吱响;每一寸皮肉都似乎是在被锋利的钢索刀片一点一点地切割,疼,无处不在的疼,快要燃烧起来的疼。鬼差疼得痛不欲生却始终不肯叫出一声。这也是在固执什么呢?
依旧是不知道。
鬼差痛得无法,一只手无意地胡乱向四周抓着,在她掌风之内,一棵老树忽然起火,树林里树树纠缠,一棵树着火了,附近的树也不能幸免。很快地,一片火海燃起,奔腾的火光烧红了半边天。那火乍一看是红的,仔细看却是红中带些幽幽的绿。鬼差强忍身上的蚀骨之痛挣扎起来拨开白瓷瓶塞,天上顷刻下起了浑浊的滂沱大雨来,可是火势竟丝毫不减。
鬼差身上的忘泉之火正激烈燃烧,此时竟再无丝毫之力去救火。无奈之下,鬼差将随身携带的书卷朝火海扔去。书卷在接触到火的那一瞬间猛然发出强烈的金光,篇幅伸展,那蔓延沸腾的火苗竟丝丝缕缕地被吸入了书页之中。
鬼差看着火光渐渐弱下去,心下一宽,可体内的黄泉之火烧的越发猛烈,鬼差尽力相抗可终究不能力敌,渐渐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鬼差醒来了。在原地站立半晌,向前走去。一脚踏出,却陷入了一个混沌苍茫之地。
“这是哪?”鬼差呢喃。
“这是哪?”与她一模一样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鬼差一惊。茫然地向四面八方看去,眼前迷蒙着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有人吗?”鬼差试探问道。
“有人吗?”立刻就有一个与她一模一样的声音反弹回来。
鬼差不问了。
向前走几步,一样的混沌昏暗以至于鬼差觉得她可能是原地未动。
眼前有些晕眩。算了,不走了,鬼差有些疲惫地蹲下身来。再一抬头,眼前却是原先的那片树林,鬼差伸手一触,手却直接从树上穿了过去。
鬼差默然地看着眼前苍翠的树,鲜艳的花,身心俱疲。
树是真的假的又有什么区别呢?花是真的假的有有什么介意?鬼差心想。那些树今天长出了叶子,秋天就会凋落,但是,明年依旧有新叶子长出来。就算这棵树老了,死了,也依旧会有新的树抽枝发芽,这一棵或是那一棵,又有什么所谓呢?
生长或是毁灭,新的或是旧的,又有什么意义呢?
所以我苦苦坚持着的,模糊着仍不愿放弃的又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