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阳世 艳鬼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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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音渐渐缓和，犹如一泓清泉，如丝如缕，缠绵不绝，琴音里的哀婉却转成了内敛的悲怆。
“终日酒色里浸淫，日夜颠倒。最后毫不意外地堕入了黑暗的深渊。我染上了病。是谁传给我的？我不知道。也没有人想知道”。
“在青楼里染了病也就等于废了，没人会再费心思去救治，每日里能给送些冷炙残羹已是天大的恩德了。我娘她……，自我染病后再也没来过”。女鬼眼里有水光潋滟。
“你知道吗？那时候，楼里新来了个姑娘，大家闺秀，被发配来的，临时找不着人，老鸨让我调教几天”。
“那个姑娘真是大家闺秀啊，连楼里的碗碟筷子都不愿沾，嫌脏。老鸨依着她，给她新置了官窑的瓷器，顶级的花茶。姑娘依旧以大家闺秀自居，可是，她不知道进了这里便没有贵贱只有妍媸。若你生的好，你就是要皇宫里公主才能用的头面她都会给你弄来。无他，你越金贵老鸨定的价格就越高”。
“大家闺秀在接客的第二天早上就吊死在了屋里。出了高价的恩客一早醒来吓得魂飞天外，露着黄牙没命地吼叫，花白胡子都吹得翘了起来”。
“老鸨赶紧叫人把尸/体扔到了不知哪里的乱葬岗，打扫干净屋子晚上依旧接客”。
“我已经司空见惯。龟奴收拾尸/体时后院浆洗的老婆子竟哭了起来，为一个素昧平生的人。我才忽然惊觉我残忍冷血的可怕！”
“我没了命地奔回楼上，呼吸急促喉咙像是被人给扼住。铜镜里映着的一张脸，我认识吗？不，我不认识！不认识！那不是我！！我这么能变成这幅样子？怎么能？？”
琴音陡然凌厉起来，女鬼血红的指甲死命刮着琴弦，一声划破长空的弦声响起，琴弦应声而断。女鬼怔忡地凝视断了的指甲，断裂的琴弦，殷红的血一滴滴砸在琴上，绽开一朵朵血花。
女鬼忽然笑了，笑容粲然娇媚。将怀里的琴轻轻抱起放在一边的草地上，仰头望着天上凄艳华彩的晚霞道:“我死在一个明亮的月夜，窗户缝里不时掠过，一阵桂花香 清风朗朗”。
“他们对我还算有点良心，给我在尸横遍野的乱葬岗里挖了个浅坑”。
一腔悲哀怨愤到此戛然而止。
夜晚的凉风吹过，树梢哗哗啦啦地响。声声鸟啼破碎在风里，再也拾不起。
女鬼站起来，轻轻抚着苍黑嶙峋的树皮，道:“我死之后，因满心积怨而不得往生，成了一只艳鬼”。
一阵狂风平地而起，掀得树梢没命地摇摆。女鬼的衣摆被骤风吹起，飒飒作响，那绣花葳蕤的浅色衣裙竟似天边红艳艳的霞光渲染，丝丝缕缕染了鲜血一般的猩红色。
女鬼握出青筋手缓缓松开，狂风也渐渐止息。
“这些年里，我勾/引过许多男人。看着他们为我神魂颠倒，看着他们在我身上□□，看着他们在享受到极致时被摄去气息一点点死去，我心里却是报复的畅快！”。
“可是，报复再多人又怎样呢？依旧得不到超脱。我不在地狱却永陷地狱”。
“我已经够了，厌了。”
“去地府里往生也好，日日受刑鞭笞也罢，我再也不想流连阳世，再也不想，不想”。
鬼差沉默良久后低低地嗯了一声，应了。
女鬼满足地笑了。那笑有了温度，像是得到了救赎。刹那间的璀璨光华随西边的残日一道隐没在深沉的夜色中去。一抹艳红在极力明媚之后，迅速被墨色侵蚀。只余满天墨色沉沉。
鬼差捏着手指默默念了个诀 一向暗淡的铃铛忽然发出金光，不受控制地剧烈摇晃，那响声震得人头痛。
金光闪过，树木葱郁的林子里现出一道幽深灰暗的路来，路的尽头隐隐有两人走来。
女鬼朝鬼差深深地俯身一礼，满怀感激地转身，蹁跹如蝶的衣袂渐渐消失在路的尽头。
鬼差失神地打量着腕上忽然冒出一道花朵暗纹的铃铛，“叮铃”一声脆响，暗纹缓缓消失。
鬼差仰望这天地苍茫，怅然若失。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阳世 艳鬼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