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春寒》IKKI栗花落七夕

5、第4章

　　北境驻军的大营内，点起了熊熊燃烧的篝火，虽然天上依旧飘着雪花，却没有影响到兴致勃勃的士兵们。今天是他们到达北部边关之后迎来的第一个除夕夜，虽说他们身处遥远的边关，都难免会有思乡之情，可是战斗胜利的喜悦却让他们对于守卫边关的责任有了更深的体会，这一切都要多亏了他们主帅精密的计谋和过人的胆识，虽然他本人并不希望被手下们如此夸奖，但事实却是如此。
　　如今的这种条件之下，能够平平安安的过个年，也算是难得的喜庆之事了，军营内的气氛也随着士兵们自发的载歌载舞而进入了高潮。不过这种气氛却让梅长苏有些吃不消，勉强的在营帐前说了几句鼓舞士气的话之后，便被蔺晨扶进帐篷内休息去了。
　　“难得的除夕之夜，却让你陪着我这么一个病人待在这冷清的帐篷内，真是委屈你了……”
　　帐帘外，烧的极为灿烂的篝火映衬着三三两两的士兵，断断续续的笑声悠然的传了进来，梅长苏缓缓的坐到了床榻上，蔺晨便将新装好了火炭的手炉递到了他的面前。
　　“你在说什么傻话，我蔺晨会因为这个就埋怨你？……这种时候啊，就应该让那些士兵们放松放松，没有当官的跟着，他们才能更加自在，所以，你我都不在的话，他们不就更能尽兴了么。”
　　“还真看不出，你居然这么善解人意……”
　　“你挖苦人也要有个限度……说到底还不是为了你……”
　　“我知道，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你要是知道的话，就该给我好好养病，之前那场战役，若不是我拦着，你早就亲自跑上战场去了，你现在就连走路都已经这么费劲了，你是不是非要我把你绑起来，你才能老老实实的躺在床上休息？”
　　“我这不是已经乖乖躺下了么……你就别总是说我了行不行。”
　　“亏你现在还有力气跟我说笑……快点把药喝了……”
　　“京城来消息了么？”
　　蔺晨有些惊讶的看着他，因为对他来说，能主动询问京城消息的梅长苏实在太奇怪了，一时间甚至让他没有反应过来。
　　“你是指朝廷，还是指他？”
　　“当然是朝廷方面……”
　　“还不就是那些官话，什么劳苦功高，说是要犒劳将士，却连个赏赐都没有……”
　　“现如今这全国境内到处都是雪灾，老百姓们连饭都吃不上了，首要之事便是要以救灾为主，这里虽说生活的也比较艰苦，但至少能填饱肚子，行军打仗，能有一顿包饭也是知足的……”
　　“我说你啊，就算是身在边关，心里面还是依旧放不下京城的那些事，眼下的战况都已经够吃紧的了，你居然还有多余的心思去想各地的灾情，难怪你这身体一直都好不了……就是太操心……你说你这是何苦……”
　　见梅长苏慢慢躺下身去，蔺晨便附身过去帮他盖好了被子，守在他身边，看着他慢慢的闭上眼睛。
　　“如若换了另外一个人当了皇帝，我也许就不会这么辛苦了吧……这些都是我自己选的，你要问我为什么非要做到这种地步，我不会否认，是因为我对那个人始终都有情谊。”
　　“但是，我却无法给他我的全部，因为我已经是个不完整的人了，他在意的只是对林殊的思念而已，然而在十二年前的那战争中，林殊就已经死了，而我却始终都只能是梅长苏，不可能再做回林殊了，他想要的那份感情，我给不起，也没有多余的心力去接受他那颗炙热的心，所以我能为他做的事，也就只剩下这些了……”
　　“好了，睡吧，别再想了，你的心思他早晚有一天会知道的。”
　　“……只怕是我等不到那一天了吧……”
　　梅长苏的嘴里缓缓的念叨着，慢慢的沉入了梦乡，看着那苍白的睡脸，蔺晨的心里实在过于难受，他又往火炉里加了几块木炭，在床前的香炉里放了一小块安神香，待到梅长苏完全沉睡之后，他才稍稍安心的走出了营帐。
　　帐篷外，大部分的士兵都已经回营了，只剩下了几堆还在燃烧的篝火，雪片又变大了许多，在火堆之上，纷纷洒洒的闪着白光，此时已经过了午夜，新的一年即将开始，可是在这个荒凉的边境，又有谁会去在意明天，每天能够活着睁开眼睛，就已经算是幸运的了。看着一片幽暗漆黑的远方，蔺晨长长的呼出了一口白气。
　　“蔺大哥！”
　　从远处传来了飞流的声音，夜色之下，他依稀可见飞流的身影，可是他的身后却跟着另外一个影子，那人身穿黑色的斗篷，阴影之下，看不到面容，蔺晨觉得疑惑，便快步走上前去。他刚想要询问，却见那人轻轻的抬起了兜帽，光影之下，露出了一张熟悉的脸庞。
　　“蒙……”
　　那人做了个静声的手势，蔺晨便知其意。
　　“先进营长再说。”
　　于是几人便快速的走进了蔺晨自己的营帐之内。那人随即便摘下了斗篷，果然是蒙挚。
　　“蒙大哥，你怎么来了？”
　　飞流不解的问道，虽然在刚看到他的时候，就一直想问，可是始终却没有问出口。
　　“此事说来话长，梅长苏他到底如何？”
　　“不好……”
　　站在一旁的蔺晨脸色看起来比他这个风尘仆仆赶了千里路程来到此地的蒙挚更加糟糕，不过这个也没办法，因为他盼了这么久，来的人却并不是他所期待的那个人。
　　“蒙将军，你辛苦了，坐下说吧。”
　　将蒙挚请到了床榻边，飞流便将已经沏好的茶端了上来。
　　“蔺兄，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这个事情你不能怨他……”
　　蒙挚的脸上有些为难，但是看到蔺晨脸上的阴霾，他也随即停下要说的话，因为接下来要说的事情，让他更加无法开口。
　　“不愿他？不愿他我怨谁？是谁下的圣旨把他派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的……他现在什么情况，难道那个人心里不清楚么？他……”
　　“蔺兄，你消消气。”
　　“你让我怎么消气，你也知道梅长苏他的脾气，我劝他他根本就不会听，所以我才会写信回京，让那个人亲自来一趟，因为只有那个人才能让他回去，可是现在倒好……你倒是说说看，现在我要如何劝他。”
　　“这事真的不能愿皇上……要怨，你就怨我吧，因为是我阻止了皇上……”
　　“什么……”
　　蔺晨一脸惊讶的看着蒙挚，有些不敢相信这话会从蒙挚的口中而出。
　　“蒙挚！你到底在说什么？”
　　“皇上在接到小殊重病的消息之后，确实是非常急切，一心只想来边关看望他，可他是皇上啊，你让我这个做臣子的，如何眼睁睁的看着大殿之上的那个人，只为了私己之意，丢下臣子不管，跑去边关！”
　　越说越激动，蒙挚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
　　“蔺兄……我蒙挚并非是忘恩负义之人，对小殊的情谊，我并非比你浅啊，如果不是因为那个人是皇上，你觉得我会这么执意要阻拦他来边关么。虽然我这么做很对不起你和小殊……但，但我没办法啊！”
　　“现如今各位大臣都在极力主张皇上选妃封后之事，起初皇上借着各地雪灾严重，急需筹备救援物资一事给拖延下来了，可谁知那群大臣见皇上对此事不加理睬，便去请奏了太后，太后也有心想让皇上的婚事尽快决定下来。可是皇上他现在哪有什么心思考虑这些，便回绝了太后，太后一气之下便说出，如果他不同意此事，以后就不用去给她请安了。这还是太后第一次发这么大的脾气，现在两人正僵持着，谁都不肯先妥协……你说，如果这个时候，皇上当真抛下一切赶赴边关的话，后果会如何？”
　　蔺晨没有说话，此时他心里的怒气已经消了大半了，但是取而代之的，却是失望至极。
　　“虽然皇上他无法亲自前来，但我此次秘密之行，却是受了皇上的嘱托……带小殊回京。”
　　听到此处，蔺晨便皱起了眉头，缓缓的开口说道。
　　“此事难啊……虽然我比你们更希望他能回去，可是如果这番贸然劝他，他肯定不会听从，更何况如果他知道你来接他是因为皇上的要求，那他就更加不肯了。”
　　听到这里蒙挚也沉默了，好不容易劝住了皇上不让他离京，也用了务必将梅长苏带回京城为条件，才让皇上得以安心，可是眼下最大的难事，就是要如何劝说，让梅长苏改了心意，老老实实的跟他回京，可这事确实难办。
　　“除非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把他带回京城去……”
　　蔺晨一语惊人，蒙挚有些惊讶的看着他，可是蔺晨的眼中却充满了认真的神色。
　　“蔺兄，此话何意？”
　　“既然他不听劝，那我们也没必要劝他，留在这里他只能等死，我是绝对不会眼睁睁看着他就这么耗下去。”
　　“可是小殊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的，如果他知道这件事，一定会恨你的。”
　　“与其让他等死，还不如让他恨我，再说，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他好……他早晚有一天会明白的。”
　　蔺晨心里合计了一下，此时时辰刚过午夜，又是新年，士兵们都在休息，就算此时从营内跑出一辆马车也不会有人察觉，只是，梅长苏现在的身体是否能经得起长途跋涉这个很难说，就算用药迷晕了他，但是一旦在路上他体内热毒发作，后果也将不堪设想，一切只能谨慎行事。
　　“趁着他现在正在熟睡，我们此时就出发。”
　　“飞流，你去准备一下行装，我们要带你苏哥哥回京。”
　　虽然没有完全明白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但是一听到要带梅长苏回京，飞流便高兴了起来，因为自从来到此地之后，他的苏哥哥一直都很虚弱，完全不像以前那么有精神了，虽然他也知道梅长苏不想回去，可是只要为了他好，不管让飞流做什么，他都心甘情愿。
　　“我们即刻出发。”
　　准备好了行装，几人便小心翼翼的将正在梅长苏背上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