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濡以沫》怀安华年

2、第 2 章

　　这声音虽温润好听，然而我急于摆脱那登徒子，便也没有理会，转身便进了回春堂。
　　这回春堂当得起天下第一医馆，也当是有些不同寻常之处的，这第一个不同寻常之处便是这回春堂委实是不摆架子的地方，沈伯伯这么大的家业，居然还这么兢兢业业的待在医馆里。我阿爹同沈伯伯比起来，当是不务正业多了，修云庄虽有几家钱庄和珠宝铺子，可我爹整日只顾着喝酒聊天和同我阿娘打情骂俏，委实不敬业了些。

　　不多时，屋外便有脚步声传来，约莫是沈伯伯到了，我站起身正欲迎接，再将阿爹教我的话端端正正背上那么一遍，然门打开之后，我却只能保持端端正正站着的姿势，这阿爹教我的话，我却实在没有说出来。
　　这沈伯伯也委实太年轻了吧。
　　推门而入的是一位身穿玄色衣衫的年轻公子，眉间含笑，朱唇微启，肤色偏白，长发只以一根锦带松松绑住发根，更增添了几分温润如玉。出于医者的天性，我下意识多看了一眼，肤色虽白，却不自然，脚步稳健似有内力，只不过这稳健之中，尚又有一丝虚浮，似是久病缠身的模样。至此，我心中已然清明。他初见着我似乎有些惊讶，随即恢复如常，还带了几分我看不懂的了然。
　　这温润如玉的公子抬手对我施了个礼，我亦回了礼后他道：
　　“家父在家中等候蒋姑娘，姑娘这边随我回府吧。”
　　他一开口，我便听出来这是我进门时唤沈越二弟的人，登时觉得十分悲壮，那沈越大概是沈家二公子，想必这位就是我爹常跟我提起的沈伯伯家的大公子：沈濡。
　　沈濡这名字，是我从小时候就听过的。据阿爹说，沈伯伯家的大公子沈濡是个天才，虽出生之后一直体弱，却是难得一见的医术天才，三岁即对医术表示出了极高的兴趣，十几岁便读完了几乎所有的医药典籍，十七岁便随沈伯伯入回春堂看诊，十九岁接手回春堂一切大小事务。听闻连当今皇上都知晓他的医术，屡次宣他进宫做御药房太医之首 。然这沈濡对做官委实没有什么兴趣，碍着盛情难却挂了个御医房太医首的虚名，却是极少入宫。这沈濡除医术高超以外，剑术也是极高的，当今江湖中难遇敌手。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身体不是很好，如今这么一位人物站在我跟前，却还生了这么一张倾城的颜，当真是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我随着沈濡一道从回春堂大门走出去时顺便招呼了随我一同来的车夫。嘱他跟在后边，把行李一并送到沈府，之后便同沈濡一同上了沈府的马车。
　　沈濡自我们出回春堂后便一直没有开口说话，似乎有些疲倦，微微阖上了眼。我也乐得清静，坐在马车上闭目养神起来。京都之内道路平整，我养着养着倒真的生出一股倦意来，此去沈府路程必定不会太远，我若是睡着了委实有些不像话，想至此，睁开眼睛捏了捏眉心想让自己清醒一些，然这马车这般轻轻摇晃，真真催人入眠。沈濡依然闭着眼，我深感无聊，便打量起他来。
　　略显苍白的脸，长而翘的睫毛在眼睑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单薄的唇此时正如眼睛一般微抿着，当真是公子如画。
　　甚无礼地盯了他良久，正感慨天地不公让他一个男子长成这幅样子时，那厢沈濡已然睁开了眼，见我看着他，脸上也带了笑意看着我。我以为这般对望委实没有意义，便悠悠对他一笑，挑起幕帘看看京都繁华。
　　“蒋姑娘此次是第一次来京都？”
　　我转头看他，见他神色已恢复清明，正笑意盈盈将我望着等我回话，他对我笑得这般灿烂，想必是不知道自己笑成这般样子有多大的杀伤力，我稳了稳心神，拿着手里的折扇轻轻敲了敲手。
　　“我这般做男子装扮，沈公子可叫我蒋公子，以免不明缘由的群众误会，我确是第一次来京都，往后还需得沈伯伯和沈公子多多照顾，莫要嫌弃才是。”
　　因他笑得太晃眼，我也对他微微一笑。
　　“哦？不叫蒋姑娘的话，不若叫你小默如何？”
　　我淡淡看他一眼
　　“沈公子要怎么叫当然都是由沈公子高兴便好的，不知沈伯父近些年身体可好？”
　　“家父身体康健，因医馆里事务由我代为打理，平日里待在府中也甚为清闲，今日见到小默，想必也是十分欢喜的。”
　　我承认我被他一句小默叫的有点头晕，但我已默认了这称呼，当下也只好生生受了，
　　“那便好，家父与沈伯父也是十分交好的，此次我来京都，家父特嘱我登门拜访。”
　　在与沈越闹出一场不合时宜的意外之后，我不认为自己还能在沈府过上自由自在无聊且充实的日子，阿爹在京都之内有一处府邸，因怕我在沈府住不惯，下山之前特意告诉了我。如今我便决定不打扰沈府，住在那处了。
　　这位沈濡公子看起来性子也是偏冷淡的，我也性子偏冷淡，大家一起冷淡，倒不如我一个人轻松自在。
　　话不多时，马车已到了沈府，因我并不打算住在沈府，便又差车夫将我的行李先送往阿爹的那一处地方，我自拿了阿爹送给沈伯父的仙云酿同沈濡进了沈府。我阿爹特长挺多，其中要数这酿酒的特长尤其地长。我阿爹曾对我和我哥吹牛说便是全天下也再找不出第二个的，我和我哥起先对此深表怀疑，自从有一日夜里偷偷溜进酒窖喝了几口仙云酿 几日没下的来床以后便再不怀疑阿爹的多才多艺了。
　　这沈府在京都内，自不像我阿爹一般将修云庄占据了整个山头。然沈府在京都内也是首屈一指的大户人家，且这沈伯父的第三个儿子在朝廷身居户部尚书 这一要职，是以沈家在京都之内唯有官宦世家朱丞相家可与之平分秋色。我实在为我阿爹认识如此有钱的人感到荣幸。
　　沈府府内碧园修竹，回廊曲折，透着低调大气又有几分雅致。山水环绕间，屋宇点缀其中，平添世外桃源之感。竹林之间鸟鸣阵阵，幽香屡屡，让人好似走进了一幅山水画卷，果真是医药世家，这品味与我和哥哥在何方山上的师父晋安实在相似，可见大夫便都是喜欢这种调调的。
　　晋安是修云庄里唯一的大夫，是阿爹的忘年交，才比我哥哥年长五岁，十五岁便到修云庄做了我和哥哥的师父，听我阿娘说，晋安以前是魔教的人，因无人可敌的医术和毒术，年纪轻轻就坐上了魔教右掌教的尊位，后来不知是什么原因离开了魔教，来修云庄和我阿爹厮混。魔教虽是邪教，但是怎么看也比在我阿爹那里做大夫来的有前途，我甚为他惋惜。晋安在修云庄邻近的山头何方山上有自己的一处院子，格局便跟这沈府有些相似。我下山的那日他不在何方山上，我阿娘说他下山了，几个月之后才会回去。
　　远远看到有一位中年男子和一位妇人向我们走来，想必便是沈伯父和伯母了，待他们走到身前，我俯身作了一揖
　　“晚辈蒋小默，见过沈伯父、伯母。”

　　我因很久没有见过山下的人，便以为山下的夫妻都如我阿爹阿娘那般模样。如今见了这沈伯父和沈伯母，便觉得我家阿爹阿娘的相处模式委实不能代表山下的夫妻，晋安也不能代表山下的大夫。这沈伯伯身材十分高大魁梧，肤色麦黄，还有一把长胡子，两眼神采奕奕，瞧着身体就很好；相对的沈伯母的身材就十分娇小，透着一点柔弱，说话的声音也细细柔柔，看着真是极相配。其相配程度让我不禁想起了我阿娘追着我阿爹满山跑的美好画面。

作者有话说

　　瑟瑟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