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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流年负 三生篇四 ...

  •   方才明子祁听闻大将军的话语遂走得急切,并没有察觉帐内的异样,加之对大将军所言之事甚是挂心,一时也没有细究夙冉的去向,待二次回帐后,才发账内早已是空无一人,只剩那一封相折放于榻前的书信。
      细想之下,昨夜却有许多令明子祁颇为不解之事,此中最甚便是夙冉无论如何都不愿同自己同榻而眠,明子祁拗不过,索性寻得用于垫身的棉衣,席地而眠,毕竟明子祁也不愿令夙冉受得这般苦楚,然而自己早已习以为常。
      明子祁缓步行至床榻,将床榻之上的书信展开,颇为娟秀的字迹映入眼帘。
      明君亲启,见字如吾,此时想必我已踏上返回齐州的归途,只因家父病重,遂遣家臣告知,吾已随其归齐,切勿挂念,日后自会相见,珍重,夙冉。
      寥寥数语却如同顽石堆砌压于心头一般,使得明子祁有些喘息不得,一种莫名的失落情绪涌上明子祁心尖,这齐州陈侯也颇为神通,竟然能如此清楚知道夙冉的行踪,还能在这守卫森严的昂州丰国大营之中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将其接走。
      “罢了。”明子祁轻叹一语,随后自嘲一笑,人海茫茫,相逢本是浮光掠影,冥冥注定,无可强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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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昂州,边城外二十里联军主帐。
      帐中的主将因夜深缘由,显得有些困乏,点了几番头后,忽见帐内突自出现了一个身着墨衣之人,颇为大惊,这番惊吓使得其困意全无,“何人。”话语之中尽是惊慌之色。
      “冒昧前来,还望将军海涵,在下。”墨衣之人微微将话音提高了些许,“齐州陈侯麾下禁军统御,夙文廉。”
      将军闻言倒吸了几口凉气,不管此人身份真假,但能够悄无声息的来到此处便算不得什么好事,“将军此番前来,有何指教。”毕竟战时到了此种胶着程度,加之前军战败,使得其不得不对任何能够对战局产生影响的因素更加以认真对待。
      “我此番前来,只为提醒将军,现有对陈侯甚是重要之人身处于丰国大营之中,希望将军加以三思。”
      将军闻言,坐于案上的身躯有些按捺不住的挪动了些许,“将军此言何意?”
      夙文廉闻言未回应,而是依旧定定的看着联军将军。
      “莫非你希望我撤军?”将军的声音有些颤抖,他无论也想不到为何丰侯会与陈侯有联系,而且关系匪浅,竟然会使得陈侯遣人前来当说客,但是碍于情面,联军将军又不得松口,只得强忍着变得颤抖的身躯,道:“我如果说不呢。”
      “将军觉的我是同你在讨价还价吗?一个昂州边城便如此难攻,如若……” 夙文廉依然纹丝不动,依旧定定的看向联军将军。
      “好吧……”联军将军语气有些松动,“只是此番大事,我需要通禀侯君,待侯君定夺后才能够做已打算。”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将军也不希望夜长梦多吧,如若此人真的有什么差池,届时……” 夙文廉顿了些许,随后道:“望将军自行斟酌,告辞。”
      只听得一声闷响,虽然声音并不算大,但是在这颇为寂静的夜里还是使人听的真切,只见联军将军将自己身前的木案一脚踢翻,身躯不知是因为气愤还是恐惧的缘由变得有些颤抖,直指那早已空无一人的帐前,大喝一声:“竖子安敢如此无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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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说那周、宋联军的退军有些蹊跷,但是昂州之围也算是得以解除,明子祁碍于自己的身份不得在军帐之中久留,便去到边城之中。
      昂州边城随算不得繁华,但是也算比之山野僻壤要好上些许,一种甚是相熟的感觉袭上明子祁的心头,明子祁平日大多喜欢在茶楼之中听书,而这也要归功于茶楼之中只要要得一壶茶,便无人会来赶你。
      明子祁来至茶楼之中,寻得了一张靠窗的桌子,唤得小二上了一壶最为便宜的茶末,当然也少不得受小二的冷眼,“客官还有什么需要?”
      “这样就足够了。”明子祁颇为尴尬的一笑,不去理会小二,明子祁平日受得的冷眼数不胜数,若是一一与人深究,只怕早已被自己气死了。
      明子祁的目光转向坐于台上的先生,只见说书先生轻启八节骨扇,抚尺一收。“书承上回,上回书道,那明大将军,亲率三百轻骑,出城迎战周、宋二国三千前军,犹如那天神下凡,大破二国前军,生擒敌将,可谓勇武无双。”
      明子祁听着多是些赞褒之语,战事细节之处无一提及,明子祁只得作苦笑,这些说书先生阿,真是人云亦云。
      且听的台上又是一声抚尺作响,四座鸦雀无声“这回小老儿给各位来听说书的看官讲些别国的风月,只是近日江山又作小雨,秋雨催寒,还望各位看官多添些衣物,莫冻着喽。”
      “前朝君家,相传有两件传世之宝,一件乃无坚不摧,削铁如泥的君名剑,只是早已失传,见过其真容的在这大胤,恐怕不会多过十人,这个或许早被前朝天侯君无名带进了坟墓里了,这个咱们就莫提了。且说说那最近又传的沸沸扬扬据悉说是能让人死而复生的浮生链,据悉又是在薄州医冢出现了,单是这令人死而复生,且不说真的是否在医冢之中,单是仅凭这一神效,天下谁人不想得。”先生浅酌了一口茶,“好茶。大胤诸侯国皆想获得此物,但是此物虽然在医冢的掌控之下,但是陈国作为唐国的和亲国,加之陈国国力又极盛,想必此物终还是归于陈侯之手。”
      先生又顿了些许,“素问陈侯偏爱其小女,夙冉郡主,每日前去提亲的络绎不绝,只是皆被陈侯加以回绝,诸位客官,谁人若是自认为有如此福分,自可前去相试。”
      听得夙冉郡主一语,明子祁的脑海立时变得一片空白,仿佛被耳畔响起了一声炸雷,那些话语仿佛又在耳畔回荡起。
      “如果,我是个姑娘家,你会不会娶我?”眼前放佛闪现了夙冉的容颜,他恨不得狠狠地抽自己几个嘴巴子,天下像他这般愚钝的或许只有他自己了,明子祁的脑中皆是夙冉的音容相貌,最刻骨的记忆,还是那一双眸子。
      这也不得怪明子祁,其自小便跟随林有鸟游历诸国,从来都对林有鸟的话语深信不疑,老酒鬼也告诉他夙冉是男子,加之夙冉也并没有过多表露,明子祁也潜意识中将夙冉当成了一个男子。
      “终于见到你了,我的宝贝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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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这是作何。”方才见面明子祁也没有师徒之间生离死别过后的感人重逢,便是君名剑出鞘,直向老酒鬼砍去,此番举措使得茶楼之中的众人都纷纷看向明子祁,身旁邻桌也纷纷避让。
      老家伙跃窗而逃,明子祁颇为恼羞,自是不肯就此放过他,也跟着跃了出去。
      “你为什么要陷害我。”明子祁脸色绯红。
      反倒是老酒鬼听的有些发愣,“什么陷害。”
      “你。”明子祁此时脑海之中毫无思路可言。
      “哦,哈哈哈哈,那个小姑娘阿。”老酒鬼突然想起,随后便大笑起来, “难不成我这个不成器的徒弟把人家祸害了,哈哈哈哈哈,那为师就做媒,给你提亲去。”
      明子祁被老家伙嘲笑的无言以对,脸色越发红了起来。遂不再言语,而是将君名剑收回剑鞘之中。
      “为师也不说笑了,怎么了,那姑娘呢,莫不是你将人祸害完了就跑了吧?”林有鸟说罢又自顾自的笑了起来,却见明子祁也未与他反驳。
      “她回齐州了。”明子祁倚靠于树下,一种莫名的失落在心头酝酿,或许这一辈子也就只得见这么一次了吧,毕竟尊卑如此差别。
      随后明子祁将失散后所发生的事情一一与老酒鬼说了,“只是我有种感觉,感觉那大将军就如同我亲人一般。”
      老家伙听罢,目光变得有些闪躲,为了不使明子祁有所察觉,将头转过,“明年,你想知道的一切事情都会知道,我答应过你父亲,要将你平安带至十六岁,才可以让你回丰国。我现在所做之事,已然是对不起你父亲了。并且非但没有看管好你,还任由你擅自上阵,如若你有个好歹,我该如何向你父亲交代?”
      “那我们离开罢,丰国燃眉之急已解,不知你有何打算。去齐州?寻得那名为夙冉的姑娘?”老家伙也不想继续责备明子祁,只得叹了口气。
      且听的夙冉二字,明子祁眼神又焕发了些许神采,只是仅过一瞬,便又黯淡了下来。“我只是有些难以面对她,毕竟她……”明子祁想说出的终是没有说出,他一介山野村夫,又该怎样娶她呢,难不成将她娶过后让她跟着自己游荡一辈子?
      “那我们就去别处,去到薄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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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明子祁觉得不去同大将军拜别有些失礼,但是既已寻得林有鸟便不得再次久留。 “为什么羸弱之国便要受到欺辱,便要受到欺压,即便是戎狄犯界,我们也无法反抗,只得固守?”明子祁愤愤道。
      “为将者,守的一方百姓安宁才是最重要的。”老酒鬼摆了摆手,示意明子祁不要讲这些事情了。“你要知道,将军便是该有将军的信仰,将军便是该有将军的职责,这些事情你以后自然会明白的。”
      明子祁欲言又止,只得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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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子祁同老酒鬼换了一身行头,假扮成自昂州逃难之人将一队马队拦下,幸得马队的管事觉的他们可怜,便让他们跟随着马队前行,数日之后一行人便来到了薄州境内。
      入到薄州境内,明子祁同林有鸟便与马队分别,待马队离去,明子祁呢喃一语,“这世间还是好人多啊,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遂看向林有鸟等其作答。
      林有鸟却有些不以为然一般,好似人的好坏这个观念的评判在其心里甚是模糊,“薄州的月芒山脚处的胤河,每年这个时节胤帝都会亲派大臣来到这胤河之上举办河灯大会,正所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不如便让为师带你前去赏灯可好?”
      “怎么都好。”
      或许,每盏河灯所承载的美好憧憬,都会实现,而明子祁此时心中只是期盼得以早日回到故土,见得一下自己的亲人,只是这样,自己的师傅。明子祁想至此处,只得摇了摇头,自己此刻多想又有何用?
      待明子祁挤过熙攘的人群,从负责发放河灯的管事手中取来一展河灯,将河灯之中的灯烛点燃,手捧河灯来至河畔,将河灯放于河面之上。
      “放完河灯,人们便会前去柳将军上结绳。相传谁绑的红绳越高,来年生活便会越发顺利。”
      抬眼望去,却见林有鸟却负立于明子祁身后,“老酒鬼,你为什么对唐国的习俗会如此熟悉。”明子祁才突然意识到,林有鸟对这里的一切都太过熟悉。
      “对,我籍贯乃是薄州人士。”老家伙突自叹了一口气,目光缓缓看向远处,看向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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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来放灯之人络绎不绝,明子祁跟随林有鸟行至上游,便发现胤河的水面之上早已被河灯映得是灯火通明,又行了不远,见得一颗垂柳前围着许多游人有人,想必这便是林有鸟所说的那株名为柳将军的垂柳。
      “相传前朝天侯便是在这棵树上自尽的,只是没有人见过他的尸体,所以是生是死也没有定论,而这颗垂柳便是被被前朝天侯封为柳将军,而人们为了纪念天侯,也为了为自己祈福,便衍生出了这种习俗。”老家伙取来一根红绳,系在了一处抬手便可触及到的地方,旁侧皆是早已颜色变淡的红绳。
      “你为什么不系的高些?”莫说这树了,十丈峭壁林有鸟都可攀附而上。
      “人阿,一辈子有多少福,受多少苦,都是天公定下的,我怕索求那么多福,自己没命消受阿。”林有鸟言罢掏出腰间的酒葫芦饮了几口,没有继续说话,而是摆了摆手,“我有些倦了,我先去寻得一安静之所歇息,待你游玩够了,回来寻我便是。”林有鸟走出几步却驻足回望,信手一指,“你若没事干阿,就去帮帮那位小兄弟。”
      明子祁顺着林有鸟所指的方向看去,却见一个与之年纪相仿的青衫少年手里攥着红绳,不知是何原因,却一直迟迟没有将红绳挂上。
      “敢问兄台为何不将红绳挂上?”明子祁认为此人定是遇到了些许难处,遂快步行至那少年面前,待近身后明子祁瞩目而望,只见其眉娟目秀,双瞳炯炯,好似秋水化潭,清澈见底。
      一抹朱唇轻启,那银铃般悦耳之声传入明子祁耳畔,“我,我。”好似其也没有想到为何会有人前来同自己搭讪,一时有些不知该说些什么。
      明子祁随即打量起那青衫少年,见得其手中握着红绳,明子祁便未再继续言语,将手伸出,想要将其手中的红绳接过,青衫少年见得明子祁是想要帮自己将红绳束在垂柳之上,遂将红绳递向明子祁,明子祁将红绳接过,双足猛然发力,踏空而起,踢击着树干着力,双手扶垂柳枝干,又借力往上跃了些许,跃至垂柳树梢之上,明子祁攀附着树干,四下打量,发现树梢之上只有一根颜色泛浅的红绳,而就在那红绳上方,有一个新生出枝桠。
      “有了。”明子祁随即便将手中的红绳系于此上。
      明子祁翻身跃下,周围无不是哗然赞叹之声,而那少年也看的有些发愣,良久才缓过神,忙道了一语,“谢谢,只是,你为什么要帮我。”毕竟那柳将军之上的树梢,乃是许多人都想要系红绳的所在,又怎么会有人不去自己系红绳而去帮他人。
      “你的眸子,像极了一位故人。”明子祁只觉得方才那少年的眸子同夙冉的眼眸甚是相似,随即明子祁竭力的摇了摇头,自己都不知道为何会萌生出这种念头,起码对于眼前之人太过不公平。
      “告辞,别过,珍重。”明子祁并不想因为自己的言语而引得少年不悦,明子祁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如此在意他人的感受,言罢随即便要转身而去,但是却突然感觉手腕便突然被人握住,明子祁被这一握握的有些发愣,只觉得此人的掌心皆是汗水。
      “公子不知你可否将我送回家中?我脚崴到了,无法行走。”少年面色绯红,言语吞吐,声音低微,好似令他在意的并不是因为腿脚的疼痛。
      明子祁没有作答,而是将身子弯曲作下蹲状,示意要背着他回去,那少年便俯身趴在了明子祁身后。在少年的指引之下,明子祁背着少年缓步于山间,顺着胤河而下,河灯灼灼,却是一番美景,虽然明子祁觉得背上有些异样的感觉,似有些许略带温度的液体慢慢的渗进自己后背的衣服,明子祁虽然有所察觉但并没有多言,继续便背着少年顺着那少年所指的方向,向山下缓缓而去。
      一路无言,明子祁一路上只能听到耳畔那少年沉闷的喘息声,行了许久,听得少年说了一句,“你将我放于此处便是,我觉的我的脚伤已经有所好转,得以自行行走了。”
      待明子祁缓缓将少年放下,又问了一句是否可以行走后,少年点了点头,明子祁便轻言了一声告辞后便要转身而去。
      “公子,你的名字?”少年见得明子祁要走,连忙问道,话语略显急切。
      “明子祁。”
      少年见得明子祁丝毫没有驻足的意思,脱口而出了一句甚是唐突的话语,也着实令其自己也没有想到,“你还没问我叫什么名字呢。”
      “我又不图你回报,我问你姓名作甚。”明子祁表情憨态,却见那少年闻言咬了咬嘴,不知该如何是好,双手不住的揉捏着衣角,明子祁好似感受到了少年的委屈模样,略带几许妥协的意味,遂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苏胥。”少年闻言嘴角微微扬起,这满面笑颜犹如春风拂面,如西府轻寒,入骨入魂。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流年负 三生篇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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