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呦鹿鸣》天行有道

26、解暑

　　阿呦天性单纯，情绪容易外露，沈岐的心思却极敏感，一点异样就发觉了。

　　他发现小白鹿近来常常闷闷不乐，连对他笑的时候都不多了。

　　这很奇怪。

　　沈岐喜欢将心事憋在心底，但他希望阿呦至少能对他据实相告，这不公平，但沈岐希望的就是如此。

　　他直接将阿呦叫到床头来，“你有事瞒着我？”

　　大概沈岐的目光太过清澈，不容多想，阿呦犹豫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是什么？”沈岐紧接着问道。

　　小荣没让他保守秘密，但奴仆不能妄议主子家事，这件事说出来可能会对小荣不利，阿呦踌躇片刻，还是将知道的消息原原本本道出来，只隐去是小荣告诉他的。

　　“你从何处知道的？”沈岐眉间裹挟着风雷，看样子似乎动了大气。

　　阿呦有些害怕，忙道：“我也是随口听人说的，不认得是哪一个。”

　　沈岐重重的吐了口气，看来他终究得理一理府里的下人，不然一个个都无法无天了，什么乱七八糟的流言都敢瞎传！

　　不过，小白鹿怎会因这件事烦心呢？沈岐瞟了他一眼，心头渐渐有了主意，试探着问道：“本王有了王妃，你莫非不高兴？”

　　阿呦不知道自己算不算高兴，只觉得心乱如麻，做事情也提不起劲。他闷闷的垂着头，“我以为我会和阿岐终老的。”

　　找了两辈子的恩人，好不容易到第三世，阿呦自然得好好陪着他，看着他安然轮回转世。现在却有个人公然横插一脚，阿呦本就不大的心胸于是更加郁闷了。

　　看来小白鹿并非全然不懂人类感情，沈岐有意的逗弄他，“那你对本王到底是什么意思呢？口口声声要报答我，却又不许人接近我，哪有你这样蛮横霸道的？”

　　他的行径果然很无赖么……阿呦有些汗颜，将头垂得更低，“我也知道自己的想法不对，可是殿下硬逼我说出来，我本不想说的……”

　　说到后来，连声音也低了，出于一种愧怍的情绪作祟。

　　沈岐乐不可支，觉得不能逼他太紧，遂将他抱到膝上，紧紧扶着他的腰道：“你没有错，是本王忘了整治府内的闲言碎语。你放心，这是莫须有的事，你尚未报完恩，我怎会轻易放你走呢？”

　　说罢，他觑着小妖怪惑人的唇瓣，强势的吻上去。

　　阿呦努力的抗议着，“我今天没有偷吃！”以为沈岐又要捕捉他齿缝间的食物香气，拿他的把柄。

　　沈岐低低的笑了一声，“有没有，本王得亲自尝了才知道。”

　　这个吻比前几日更加绵长持久，待沈岐好容易松开，阿呦都有些晕晕倒倒的。这感觉可真奇怪呀！阿呦觉得不像是自己夺了沈岐的阳气，倒像是沈岐吸光了他的妖气。

　　“如何？”沈岐问道。要是小白鹿感觉不赖，他以后就得再接再厉了。

　　在不知就里的时候，阿呦总是愿意遵从自己的本心。因气息不匀，他抓着沈岐的衣襟，仰视着他道：“阿岐方才喝了药吧？”

　　沈岐顿时满脸黑线，他倒忘了这一茬，虽漱过几遍口，但那苦药的气味艰涩凝滞，肯定还有些残留。

　　正觉灰心，就见小白鹿傻傻笑道：“我觉得那药的气味很好闻。”鹿的嗅觉与人类不同，在人类尝来苦涩无比，阿呦却觉得是甜美甘露，他喜欢草药。

　　不管小白鹿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沈岐都愿意相信他。他觉得真是王八看绿豆，越看越对眼——他与阿呦合该是天生的一对。

　　沈岐病愈之后，就叫来管事的徐嬷嬷，说近来被流言滋扰，务必得理一理府中口声。徐嬷嬷当然连忙应下，她早就有心整顿府内风气，只因沈岐素性宽和，又埋首案牍不欲理府中事，徐嬷嬷才不好大动。如今正好借着这个由头，将那些不三不四的东西清出去，她们也好落得清静。

　　小荣姑娘见徐嬷嬷大肆整顿，魂儿险些吓掉半条，暗暗埋怨阿呦嘴巴漏风，什么都往外说。但是话说回去，陆呦至少隐瞒了是从她这里听来的，从这一点看，此人还不算太坏。

　　日升日落，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了，沈岐早早命人备好出行的马车，准备载着阿呦一同外出。

　　阿呦窝在马车的一角，身上只穿了一件薄纱对襟褂子，里头便是缎子背心，可仍觉得烫得慌。他怕热，一到夏天就好吐舌头，小奶狗似的。

　　沈岐见小妖怪坐立难安，一忽儿掀起帘子，一忽儿又以手作扇，在耳边拼命扇风，心内只觉得好笑。他笑道：“早知如此，就该让他们备盆冰上来。”

　　沈岐本来也是这么想的，无奈徐嬷嬷认为他大病初愈，最好不要用冰。她是伺候沈岐长大的老人，沈岐凡事还肯多听她两句劝，何况此话也颇在理。

　　阿呦忙道：“殿下不用介意我，这样就很好。”

　　他不是不懂事的人，不，妖。

　　沈岐见他双颊热得绯红，还努力装出不在意的模样，心里便如涨满了潮水，一寸寸的温柔起来。总算他还记起车座底下有小荣放入的一盅银花绿豆汤，虽未冰镇，却是放凉了的，便将其取出来，递到阿呦怀中，“吃吧。”

　　阿呦眼巴巴的看着绿意森森的汤羹，想动又不敢动，“殿下不用么？”

　　他瞅着这汤分量不多，显然是为沈岐一人预备的。

　　沈岐又笑了，温声道：“我不喜欢这些小孩子的玩意儿。”

　　他都这么说了，阿呦也就不客气起来，抓起碗正要大快朵颐，谁知沈岐又道：“慢着。”

　　阿呦眨了眨眼，眼里却有几分委屈，难道沈岐说出的话又要收回？

　　他显然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沈岐指着自己笑道：“你以为我要与你抢食？本王还没那么霸道。”他将阿呦两只淡青衣袖掳起来，露出细白嫩滑的胳膊，又在他颈间系上一块领巾，免得弄脏衣裳，这才说道：“放心吃吧。”

　　一碗绿豆汤喝完，阿呦觉得全身的温度降下来些，只是两颊仍有密密细汗。他见沈岐端然坐着一动不动，不禁奇道：“阿岐你不热么？”

　　“我向来不怎么怕热。”沈岐含笑道，“大夫说了，想必是胎里带来的弱症，哪怕在暑天也是如此。”

　　也因为这个，他十分注重强身健体，每日必得练剑练拳。

　　这样啊，阿呦点了点头。他本应该同情的，但不知怎的，此时反倒生出几分羡慕，有沈岐这样的体质，再热他也不怕了。

　　被一股冲动的念头攫取着，阿呦紧紧地扑上去，两只白皙胳膊伸进他衣裳里，果然感到一阵清凉，他舒服得差点哼出声来。

　　沈岐则吃惊的看着他：这小色鹿，胆子越来越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