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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 38 章 ...

  •   自老陈的事件后,蒲某人虽还威胁过晓宇几次,说要把他调离神木市场,却并没有付诸实行,但是,蒲某人却没有停止对他的其他动作。老陈事件发生一年多,就把老罗派过来了。老罗是位商场老手,当过几天“成功人士”,享受过几天的“成功人士”的荣誉,因为投资失败而落得一文不名才来做这业务。老罗一过这边来,就遇到一个大煤矿的总工程师住院,总工程师的家人都在国外,不能过来照顾总工程师,老罗就在医院照顾了总工程师一个星期。这一下子就使老罗在公司成了一个人物,何总亲自在大会上宣传老罗的事迹,对老罗竭尽了谀美之词,号召大家向老罗学习。何总还有意提到和点明了这一星期,做了手术的病人躺在床上几天不能下床,老罗对总工程师的照顾不用说还包含了端si倒niao的事情,这还真不是一般人做得出来的,但是,一位优秀的业务员,就是为了开拓业务、拿到单子能够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的业务员。从这件事上,晓宇也看出了为什么何总他们总是对他有所不满到底是在不满他的什么。他更看到何总他们其实是对的,他们证明了他们的眼光。他们说他“太老实”、“太实在”,其实也就是在说他做不出老罗做的这种事情来。他的确不可能做出老罗做的这样的事情来,至少,他这一生还没有做过这样的事,这不是他没有这样的机会。如果过去他把握住了这样的机会,他早就是“成功人士”了,岂会在这么一个小公司干着这么一件卑贱的工作天天应付这样卑贱的一群人。当然,绝对不是说他这辈子就是挺着腰板在做人,他知道他谈不上,他早就已经把头低下去了,不过,他还没有低到全趴在地下的程度。他虽然不会因为这事情而看不起老罗,今天已经谁都不会看不起做这样的事的人了,大家都是过来人,怎么不能理解,但是,他也知道,他不敢断定自己永远也做不到像老罗这样,但是,在他和老罗有同等困难的情况下,这种困难不会把他逼到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他每天去煤矿上办事,很多时候都要包车去,路上,看见那些露天煤矿,把大片大片的土地翻了个底朝天,大片大片的草原和荒山荒地都被破坏了,还破坏得那么彻底,不晓得过多少年月才能恢复,触目惊心,给他开车的司机告诉他,这些露天煤矿的老板个个都是亿万富翁,但他们这些开采全都是以“灭火工程”的名义在进行,“灭火工程”是环保项目,以开矿采煤的名义采这些煤是采不成的,国家不允许,露天煤有的会自燃,灭这些自燃煤就是“灭火工程”的由来,但是,这些露天煤矿没有一个是自燃矿,都搞的是骗国家的事情,有的老板,为了拿到“灭火工程”的项目好名正言顺地采煤,还放火把煤烧燃,而且,他们这全是得到地方政府的默许和支持的。你看人家这钱赚的。这种事情太多了。在这样的事情和“成功人士”面前,晓宇感觉到自己只是燃灰,人家那才算是活人。他是真的有一种他是燃灰而人家这才叫做人的感觉,真的有一种他此生虚度了而要这些人才成就了他们的人生的感觉。他到这“大世界”中来混来了,成天忙着打拼、奋斗,忙着改变他的现状和在“社会价值排序”中的位置,他也在从某个角度反思自己这一生,比方说,看到这些就这样把上亿、几个亿、几十亿的钱挣到手了,在世人眼里都成了人中龙、人中凤、人中人的人们,他就在想,如果他的人生从头再来,挣这样多的钱,成为这样的人,他有几成胜算,几成把握?他不得不承认,不管怎么样,他也成不了这些露天煤矿的老板们那样的人,成不了他们这样的“成功人士”、当代英雄,一辈子也别想享受他们那样的风光。这只是他对自己的一个客观的评价。成不了这样的人,是他的本性决定的,他只能是他今天这种命运。很显然,要成为这样的“成功人士”,还真得完全“趴”在地上才成,而这是他做不到的,至少,他已不敢断定现在的自己能不能做到了,但是过去的自己是做不到的,而他已经磋砣了岁月,流逝了时光。必须说,他在这样想的时候,并不是为自己相对这些人在精神或道德那样的东西上有点优势而自我感觉良好,相反,那可能会是一种失落,一种他可能真把他此生弄成了一个虚妄的感觉。所以,他明白,公司发现了老罗并派到边来,所证明的是公司的眼光,也可以说证明了蒲某人的眼光。他们的眼光一定只会是这样的眼光。所以,老罗这样一个人的到来,他在内心深处很清醒,这个人才可能真正构成对他的威胁。老罗就是蒲某人发现和招聘进他们公司的。
      对老罗的到来晓宇是积极配合,并且很快和老罗成了“哥们”,不但没有“赶”老罗走的意思,还和老罗成了合作伙伴。蒲某人对老罗鼎力支持,给老罗拨了专款,私人还借给了老罗几万元钱,还强行把晓宇就要开发出来的一大块市场,好几个大煤矿和一个大煤炭公司划给了老罗,为这事,晓宇和蒲某人大吵了一场。对此,晓宇仍然认了,也可以说仍然配合了公司。但是,蒲某人不仅这样支持老罗,还暗示老罗,通过和晓宇的合作等方式把晓宇边缘化,直到晓宇不得不走人。这事情当然是老罗告诉晓宇的,但晓宇知道老罗没有说假话,且不管是老罗出于什么目的告诉他真话。蒲某人相信老罗有这样的能力。这就让他重新审视他和蒲某人的关系,他相信,他为了给蒲某人面子,当然也是给公司和大老板何总面子,已经做出很多让步了,但是蒲某人依然步步紧逼。他看做山西那片市场的蒲某人的亲信熊某,每年都在受到公司的表扬和嘉奖,但是,业务量却是那么少,已经使山西市场成为可有可无的了,有一天,他就突然觉得,对当初老陈这个事件完全可以用另外一种眼光看了,真相不是蒲某人一直在公司高调宣传的那样,是他被忽视和漠视的记忆中那个样子。对老陈这个事件,他本已经有好多东西都忘记了,现在都想起来了。他也看到了,他之所以选择相信蒲某人而不是他记忆中的这个样子,也是忌惮蒲某人的权力,给蒲某人“面子”。
      晓宇想,也许,一个国家、一个社会也是这样,最后大家都相信、迷信、信#仰那个谎言,为它干什么都愿意,付出什么都无怨言,甚至到了对生命都那么漠视的程度,只因为当初大家都知道它是个谎言,但因为对权力的畏惧和忌惮,更为讨好权力保自己个人平安,给权力“面子”而选择了相信它,强迫自己相信它,最后终于真的就相信了它。这就是一个人性的复杂,这就是一个人与他人、他者,与社会、国家、权力那样的东西之间的复杂啊!
      当然,像晓宇这样思想复杂的人,他也一定会想,难道说他记忆中的这个样子,就是事情的真相么?也许它也不是那么纯净的,他毕竟是因为功利的原因才想起这个事情,回忆起了它的一切。但是,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必须发言了,不能让蒲某人这样牵头着鼻子走。没过多久,蒲某人就和老罗商量,要把熊某派过来。熊某参与晓宇和老罗的所有业务,晓宇和老罗做的所有矿、所有煤炭公司的业务提成熊某都分一半,如果是三人合作的就分三分之一,当然,也相应地承担同样份额的费用开支。这应该就是蒲某人那样支持老罗的真正目的所在了。把晓宇这块市场变成他个人的,始终也是蒲某人念念不忘的。但这当然是老罗不会同意的了,因为蒲某人的胃口实在是太大了。这当然也是晓宇不会同意的。晓宇通过老罗,又利用可以利用的一切,在公司散布蒲某人当初开除老陈的“真相”,他们散布的这些看法后来也传到了何总的耳朵里,这也本来就是他们的目的,老罗还几次当面对何总说这个事情,说山西市场塌了,蒲某人而不是老陈才应该负主要责任。何总相不相信这个事情是另外一回事,重要的是何总知道有人有这样的看法,而且完全讲得通。
      恰好在这时候,蒲某人私吞给“领导”的返点的事情暴露了。蒲某人这个事情的暴露,也是从晓宇这边撕开的口子。自从蒲某人当上销售总监后,何总完全相信他,给领导们的返点都是蒲某人在操控,钱打到蒲某人个人的卡上,对每个地方的返点都是蒲某人和负责这一块的业务员一起去做这个事情。不知道其他地方如何,为给晓宇这片市场的领导们返点的事情,蒲某人和晓宇的关系一直都很紧张。譬如说,给某位领导的返点,晓宇申报的是26000元,大老板也批了,也把这笔钱打到蒲某人卡里了,只等蒲某人过这边来和晓宇一起去把这笔钱交到领导手中。但是,临了,蒲某人却提出只给人家20000元,留下6000元做其他费用开支。蒲某人理由多的是,还都是能把人压倒的,凭这些理由把晓宇如训孙子一样。但是,晓宇始终坚持自己的意见,可以听蒲某人如教导小学生一样教导他一两个小时,但到头来,他的意见还是那意见。晓宇给领导的返点之精确、不含糊、守信用、分毫不差在公司是出了名的。晓宇始终坚持他这一套,不只是因为对领导,这些真正的“上帝”只有如此,也因为他得有所坚持,不能被人,比方说,蒲某人这样的人,牵着鼻子走。后来,蒲某人就直接说,大家都是出来挣钱的,给领导的返点那么高,为什么不可以为自己留一点?但是,晓宇还是不接他这一招。他必须得有对付蒲某人的办法,他也必须对付这个蒲某人。他做出一点让步,只是让蒲某人得到了一点蝇头小利,比方说,他申报的是26000元,实际返时,只给领导返25000元,对那一千元,他不再追问,更绝不提说自己要分一点,蒲某人分给他他也绝对不会要。蒲某人是领导,对他有权力,他没办法,但也只限于这种比例,绝没有多的,也只限于此,没有别的。就这样,有一次,该给一位领导一笔48000元的返点,晓宇向公司申报了,公司也批了,但是,这位领导,是一位总工程师,却突然调走了,还调到了很偏远的一个地方,远离了晓宇负责的这片市场。根据晓宇的原则,就算是这样,也得把这笔钱送到别人手里,在这种事情上说话必须算数。实际上,他有两单大生意,就因为他这种说话算数,人家就向同行里的“朋友”推荐他,这些“朋友”直接给他打电话谈合作的事情而做成的。他相信,他这样做不是他们所说的那种“太老实”、“太实在”,而是有大心机、大智慧的。为这事,何总还专门打电话来问晓宇的意见,晓宇说了自己的意见,何总没有说什么,把钱打到蒲某人卡里了。然而,蒲某人这次就更直接了,说,完全没有必要把这钱给人家,说不定从此以后连面都见不上了,更别提合作了,为什么要那样“实在”和“老实”呢?蒲某人要晓宇和他把这笔钱两人私分了。晓宇不会忘记,蒲某人这样一说,他心头突然有一种一亮的感觉,不是为可以分到几万元钱而心头一亮,而是如果蒲某人做了这件事,蒲某人私#吞给领导的返点这件事就有可能暴露,虽然只是一种可能性。而只要暴露了,大老板何总,是不会轻饶蒲某人的,至少是不会再相信蒲某人了,而不相信他,他说的话也就不会那么管用了,他的权威性自动就削弱了。为什么这件事有可能成为蒲某人私吞返点款暴露的导火索呢?那位调走的总工程师晓宇是了解的,晓宇也是给他拍了胸脯的,并且说了,如果到时候他得不到这笔钱,那一定不是他们公司没有打出这笔钱,一定是他张晓宇或者其他负责给这笔钱的人私#吞了这笔钱。他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人家怎么会轻易就忘记了这笔钱。所以,蒲某人私#吞了这笔钱,这个总工程师一定会找晓宇要,要而再要,到时候,晓宇实在是没法顶住了,就有了让何总知道这件事的契机了,至于如何具体操作,到时看情况再说,只是最好不是或一定不是他让这个总工程师把电话打给何总的,不是他把大老板何总的电话号码告诉这个总工程师的,因为这样的事情他做不出来,而且从策略上讲自己亲自出马做这类事情那是下下策,最好的就是他什么也没做,事情却发展出了他希望看到的那个结果,就像前几次一样。这个总工程师是什么样的人,他又对人家做过什么样的保证,晓宇也如实给何总和蒲某人汇报过,还反复强调过。晓宇还有一个理论,对这个理论他给很多人认真地讲过,这个理论的意思如果以这位总工程师为例则可以这样说,看起来可以不给这位总工程师这笔钱,不给人家也的确没法把你怎样,但是,山不转的路转,路不转的水转,有一天,你们完全可能碰到一起,或者你们又得合作,而这时你就不好说话了,没法面对人家了。说起来这个几率是小的,但是,也许不要抱那种侥幸心理才是对的,才显示你的智慧。所以,蒲某人认为私吞这笔钱从哪方面看都是安全的,不必有后顾之忧,晓宇心里却完全不同意这个看法,觉得这个看法实在是“小人”之短见,蒲某人还真不是做大事的人。所以,晓宇最后同意了蒲某人私吞了这笔钱,只是坚决不要蒲某人分给他的那一份,声称“请理解,我的为人就是这样。”他一向在公司表现他的“实在”和“老实”这时起到作用了,使蒲某人相信真的是因为他的“为人”本身他才这样的。他暗自庆幸自己平时的那些“表演”。他想,不管怎么说蒲某人也为他自己埋下炸弹了,哪怕这炸弹永远不爆炸它也是枚炸弹。他想,我们还真的不要轻易做这种事情啊!当时蒲某人的老婆也在场,两口子就像打架一样非要他收下这笔钱,他是坚决不肯收,他们一点也没有看出来,这是因为他想到了这笔钱在将来可能会成蒲某人的麻烦,而不是因为他本性的“实在”和“老实”。当然,也可能就是因为他的“实在”和“老实”。最后实在没办法,他象征性地在他们要他拿的那一沓钱里拿了一点,约有两三千元左右,他收了这两三千元,蒲某人也就心安理得地把几万多元装入自己的腰包了。收了这两三千元后,他还反复思量过自己是不是可以从各方面都感觉心安理得,最后他得出的结论是他各方面都可以感觉到心安理得才完全释然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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