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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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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书对于她来说是一种磨折,不久,苏胜男盹着了,头往下一挫,又猛然醒转过来,微光里浮起浮尘,一条半扁长的人影子跃进眼帘,苏胜男心头一凛,定睛瞧去,原来是钟点工撒妈正用撑衣架撑起一条蓝阴阴的牛仔裤,苏胜男松了一口气,纵身伸臂拾起搁在电视柜上的面膜。
苏胜男用你画我猜的游戏消遣着岁月,时日一久,在这款社交类的游戏软件里,苏胜男结识了很多男姓朋友,在她眼里,没有男人不喜欢醇酒妇人,有一位去日本出差的玩友见她容颜娇艳,目眩神迷地帮她从日本寄来了这箱面膜,以讨苏胜男的欢心。
凡事总得给自己留条路道,龙清云一旦垮台,她惊慌失措,将不知如何处置自己,苏胜男忖量着,眉目一皱,面容上敷的黑面膜顿时皱缩成一团,苏胜男从沙发上半仰起身来,翘着头,想伸手去茶几上拿毛巾擦脸。
这时撒妈躬着腰正用抹布在抹茶渍,那茶渍淋淋漓漓地撒了半张茶几,茶褐色渍子淋湿了面膜盒,苏胜男正眼不瞧得把纤手伸向了那滩茶渍,刹时感觉手指头上湿黏黏的,失声叫嚷着“啊哟”。
这苏胜男向来喜欢大惊小怪,稍微遇些不顺心的事,她那烈性的怒火蹭得真往上窜,这欠涵养功夫的举止也只是针对亲友。有一次,苏胜男在乡下老家时,其母不小心用汤匙刮损了她的脸颊,苏胜男恼火地抚摸着脸颊说:“把我的脸弄花了,你们赔得起吗?”当时有亲友调侃她:“你的脸蛋也应该学学那范冰冰上个保险。”
她很是宝爱她这张脸蛋,仿佛把这棵脑袋置放在空气当中会污秽了。苏胜男甚至把保养功夫做到了指甲里。
这撒妈见不得光鲜女人,一见,神情畏畏缩缩,一听苏胜男失声锐叫,误以为苏胜男嫌憎自己做事磨蹭,便急匆匆地擦抹完茶几,顺势用抹布把面膜盒、坚果壳、奶酪盒一股脑地给扫进了垃圾桶。
偌大的房间、影壁、斗橱、无不留有龙清云的身影,恍恍惚惚得,往日的嬉笑闹腾声像梦呓一样,充塞在每个角落,铅灰色的浓影像鬼魅似地荡漾在她心里,苏胜男心神不属地,用玻璃碗调和着黑面膜泥,侧耳倾听着房门上的动静,砰砰得,苏胜男霍得从沙发上站起身来,走到窗扇前,伏在窗栏上,那窗扇并没有安护栏,苏胜男的半个身子往下吊出去。
那窗扇正对着这别墅的正门,此时有一个穿橙色网纱拼接百褶裙的女人正走过门檐,这边苏胜男早已经瞧见,瞧那女人走路的身姿,苏胜男已经瞧出是胡兰,举起前臂向那胡兰挥着手,口里不间断地嚷着:“胡兰,胡兰。”心里暗自思量着:“她上次出言不逊,话里有话,暗示我甩了龙局长耳光,这次不知她又要来找我什么碴?”
以前,为了避嫌疑,胡兰绝迹于此地,今日,却突然登门造访,莫不是龙清云遭遇了不测,苏胜男的内心正七上八下的,胡兰已经进来了,面色惨淡,神情委顿,并没有向苏胜男看上一眼。
苏胜男的心揪得更紧了,神色慌张地,急急地开了腔,说:“兰,龙清云出事呢?”
悬在心头的事,郁结在心头的这件关涉到生存的事,一经冲口而出,苏胜男的内心更是忐忑不安,倘若从胡兰嘴里听到祸事,她顿时会晕厥了过去,龙清云是她存于世的天柱。
苏胜男紧紧地盯着胡兰那张翕动的嘴唇,巴巴地盼着一字一词从那张嘴里冒出。
苏胜男神色惶惧,胡兰那张嘴可千万别是潘多拉魔盒。
围绕在她们周遭的空气紧张地凝滞住了,苏胜男眼神闪烁地望着胡兰的眼色,胡兰在一旁低头沉吟。良久良久,胡兰抬起目光,哽咽着说:“龙局长已经被打成重伤,不省人事,住院了。”
苏胜男心头一震,心神混乱,悬着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里,日夜悬心的祸事还是降临了,心想:“想当初,要是没收那么多钱就好了,这下我可怎么脱身啊?”苏胜男神情萎靡,半晌作声不得。
胡兰咕哝着说:“想当初我真不应该把你介绍给龙局长,现在他老婆不知从哪里听来闲言碎语,竟闹到了单位,他老婆失手把汽车水晶香座掷中了龙局长的太阳穴。”
当初,苏胜男在乡下处境窘迫,衣食无着无落,浑浑噩噩地把时间浪掷在昏暗敝旧的网吧里。时间一长,苏胜男在腾讯□□炫舞里认识了胡兰。胡兰见其天生丽质,大胆的苏胜男便拿着仅有的两百元车费,鲁莽地来到了上海,虽然她明知这其中的猫腻,但是一旦一个女人活得灰头土脸,狼狈不堪时,虚荣的她便要不顾后果地用色来换得那男人的面子,给自己戴上一顶不妥帖的高帽。人生到底如此,除了在人前风光不愧于世外,苏胜男再也想不出其余的路道。
龙清云好歹是自己的主子,苏胜男假装露出一副关切的神情,“唔,可怜我的龙局长,这些日子见不到他,心慌慌的,原来是出了问题。”又一边用手挽了挽头发,才后悔失言说出“出了问题”,急急地改口道:“嗳,住院了。”又竭力地表现出一副伤楚的模样,哀哀呜呜地说:“我也很后悔啊,害得龙局长进了医院,丢丑。”一边走到纱窗前的橱柜前。……
那橱柜上搁着一个电热水壶,撒妈刚刚烧好的热水,白雾腾腾的热气润湿了苏胜男的脸颊,自从她那张脸颊沾染了权贵气,整日给这张艳丽的面皮涂抹着厚厚的粉底,一张精致妖艳的面具整整在龙清云的生命里踱荡了多年。
这事闹大了,吃亏的还是她,苏胜男虽然在上海结交了不少姐妹,可人一旦落魄失势,眼前连个抚慰的人都没有,这些姐妹在你得恩宠时,大家一起欢腾、逛贵族商业街、唱K。过惯了光鲜奢靡的生活,突然让我穿那种寒碜的地摊货,苏胜男一时难以接受,想着想着,苏胜男不免有些失落,仿佛当真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嗳,你想什么呢!”胡兰突然厉声嚷了起来。
苏胜男猛然惊觉,低头瞧着橱柜上汪了水,那玻璃杯里哗哗得早已经被她注满了水,暗想:“自己真是六神无主了。”
龙清云是个怕老婆的人,苏胜男揣度着他老婆是不是会请私家侦探,一想到自己那岌岌可危的将来,苏胜男六神无主,心里慌乱得如一团乱麻,想着想着,把那壶嘴弯到了别处。
胡兰见此情状,忙拾掇起垃圾桶,把橱柜上的水抹到了垃圾桶里,她眼尖,惊异地发现垃圾桶里的面膜盒上写着“苏胜男”的名字,她顿时觉得事有蹊跷。
那面膜是日货,胡兰以前被学校公费派往日本留学,日语精熟,虽然那面膜上歪歪曲曲的字迹被茶水弄糊了,胡兰还是能一眼辨识出:“祝苏胜男小姐越长越漂亮。余雄爱你。”
这余雄是谁?她话里的语气是如此亲热!这余雄是男,还是女?……一个个巨大的疑团就像一层层迷雾笼罩在胡兰的心头,胡兰暂将脸上的疑虑之色隐去,笑着说:“龙局长真是对妹妹宠爱有加啊,买那么贵的面膜。”
龙清云风度潇洒,才干拔萃,曾令胡兰心慕不已,苏胜男也没多想胡兰话里的意思,乍听之下,以为胡兰在喝醋,这胡兰也对自己有知遇之恩,忙笑着解释说:“这是我在日本的朋友给我买的。”
倘若胡兰知道苏胜男是杨花心性,苏胜男依傍的这棵大树随时会让她栽个大跟头,她也不敢言其详,在胡兰面前小心地措辞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