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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4 ...

  •   龙清云在医院养息,人事不知,苏胜男是暗影里的人,外头的那些情感纠葛与她无关无系,她不知以什么名分去看望躺在医院里的龙清云,况且于她而言,这探望龙局长的事就牵涉到名誉问题,自胡兰走后,苏胜男每日含笑地玩着狼人杀,与来自五湖四海的男女调笑着。
      上海那些熟识的姐妹许久未见苏胜男,电话邀约她去发廊接种头发,有的姐妹邀她去拍孕妈写真。对于美的追求,女人永远不厌其烦。衣袜鞋服、遮瑕膏、眉笔、粉扑,女人那莹洁如玉的身体永远自甘为其奴,一张漂亮的皮囊是她在世的通行证。
      时光是织布机上的梭子,堪堪又是半个月的光阴,苏胜男的某个于姓姐妹邀她去喝满月酒。
      前年,苏胜男在上海市立医院被查出良性肿瘤,特意下乡做了手术,她对乡民宣扬:“我肚子里长了一个瘤子,幸亏那是良性的肿瘤。”越是想掩饰这不堪的事,苏胜男在暗夜里哭得稀里哗啦,啜泣着说:“做完子宫切除术后,这辈子连要小孩的机会都没有。”
      小孩,那种较真的可怖,令苏胜男不禁打了一个寒噤,他们的眼珠子那样地专注望着你,仿佛可以把你暗藏在肚腹里的秘密望穿。每当姐妹有喜事时,她却自我得意地宣称,说:“我这辈子做老女,以后就住在上海了。”那种逼仄落后的乡下她是永远厌弃的。
      只是几个贴心姐妹之间的凑趣,于姓姐妹在自家摆了两桌宴席,那些姐妹客气点的便从馆子里叫来几盘美菜,又包了红封套,于姓姐妹笑得合不拢嘴,笑着说:“你们的钱来在苦路上,还给囡囡送礼,囡囡长大后,孝顺你们这些姨妈。”
      苏胜男子女缘薄!现在这世道,女权主义风盛行,苏胜男如今也是看开,大龄剩女以不婚不养娃为荣。
      苏胜男把一张长凳拖过来,右手肘撑在桌面上,抬起眉额,往于姐怀里的孩子望去,那孩子裹了一层天蓝金丝绒毯,胖嘟嘟的圆脸蛋,苏胜男见这孩子长得讨喜,笑着说:“将来这孩子又是个大美女。”
      女人在意起自己的美色来时,便希望男人处处高抬她,尤其像苏胜男这种专职情人,于姐瞥了一眼微笑的苏胜男,眼神里露出轻蔑之意,你丫,自己沦落为靠色维生的女人,还来诅咒我这娇嫩的宝贝。
      在这圈子里,这些姐妹很是了解苏胜男的底细。
      饭桌用橙黄色的蜡纸铺着,青瓷陶碗旁搁着一把雪亮的餐刀,苏胜男见于姐虎着一张脸,一面拾起餐刀,小心翼翼地割了一块半熟的牛肉肝,用刀尖轻轻地挑起那块牛肉,举到于姐旁那女人的唇边,笑着说:“宁昊然,你家余老近年来做生意做得风声水起,连买的牛肉肝都是那么鲜甜,我特意借你牛肉来孝敬孝敬你。”
      宁姐张着嘴,苏胜男把那刀尖上的牛肉往前一送,这刀尖上的舞蹈可真是难跳,虽说都为亲密无间的姐妹,可也总难免各有异志。
      这宁姐手头戴着一颗晶莹的金刚钻,头发上别着施华洛世奇镶钻头箍,在日光灯的照射下,晶莹发光,苏胜男觉得耀眼生花,露出歆羡的神情,那眼神里闪过丝丝乞慕,再望望自己身上、手上,赤条条的,龙清云连件像样的首饰都没给她买,身上唯一值钱的就是这对海水珍珠耳环。
      龙清云肆意用手中的权利敛财,这对珍珠耳环来路也不正,现在他又摊上祸事,苏胜男心里乱糟糟的,眼角眉梢布满了忧急,一想到那阴森森的牢狱之灾,苏胜男不寒而栗。
      旁边的姐妹呵呵地笑着,谈着新结交的女友,谈着新买的车房,谈着孩子的早教问题,谈着房屋的限购,苏胜男在一旁听得心里有些难过,心里凄凄惶惶的,很不是味,耳畔的声音也渐渐得变得渺茫起来,那些嘈杂的声音渐变成了一条梦幻的紧紧的声带,苏胜男似乎听到有人在那里叫她:“胜男,胡兰怎么没来?”
      为了不使苏胜男烦闷,这些姐妹是胡兰介绍给苏胜男的。苏胜男很懵地回转头应了一声“嗯”,但随后又猛然地醒悟过来,忙收回一半的心神,笑着说:“她应该在照顾龙局长。”
      宁昊然呷了一口现磨咖啡,淡淡地说:“龙局长被她老婆打了,你这话真酸。”苏胜男听她说话前言不搭后语,也没接她的茬。
      要说酸,女人通过□□爱,或许宁昊然指得是这一点。可相较于钱而言,苏胜男把金钱与爱情分得很清,这种吃亏的权色交易,苏胜男不想在其中掺杂进任何情感的东西,对于她而言,情感是论斤卖的现货。
      这气氛空寂的当口,余老进来了,在门框左近叫嚷着说:“宁昊然,家里来了客人,你却跑来这里跟一帮子姐妹鬼混。”话音还没落,一个黑色的人影窜了进来。
      苏胜男正目凝视,那黑色人影正落在她的目光里,只见那人粗粗胖胖的,脖颈窝里有一条粗犷的金项链,苏胜男心头一凛,霎时间把头缩转到了旁边,但是就在苏胜男躲闪的那一刹那,那金链男惊喜地叫了起来:“胜男,真是好久不见了。”
      碍着众人,苏胜男如果应声的话,这些姐妹本就对她这外地人不大放心,曾有一些风言风语,传到苏胜男耳里,说她轻薄,这会当着她们的面虚应一声,岂不应验了这风声。但是倘若不应声的话,这粗链男一定会觉得奇怪,他会当着众姊妹的面,把当年的事悉数诉说出来,可是这些事一旦说穿,传到胡兰龙清云的耳里,我连生存的余地都没有,苏胜男头脑里一片混乱,惶急之下,身不由主地含糊地应了一声“嗳”。
      余老看这情形,也猜出了两三分,笑呵呵地说:“于小姐,我把我家的客人李云龙先生带到你家来吃饭了,你不会介意吧?”
      朋友蹭顿饭,于姐气量不会这么小。
      余老这句试探性的问话,像是直逼问到苏胜男的口鼻上来,苏胜男两眼怔怔,双手颤抖,惶恐李云龙说长说短,毫不知羞耻地叙及往事,她把一顿饭吃得心不在焉,旁边众人的说笑她也不在意了。
      李云龙坐在苏胜男的斜对过。他是出了名的大嘴巴,苏胜男紧紧地盯着李云龙的眼色嘴唇,又担忧众姊妹在李云龙面前说起她的近况,苏胜男苦恼地左思右想,额角上沁出了密密的汗珠,啪得一声,一滴汗珠掉落在碗里,在苏胜男听来,其声清晰异常。苏胜男偷眼瞧着各人的脸色,众人正谈笑自若,浑然没把苏胜男放在眼里,苏胜男长吁了口气,又赶紧把目光投向李云龙,李云龙的目光也正在她身上流连,两人目光一交合,苏胜男立马避开他的目光,望向别处。
      宴饮到中途,出乎苏胜男的意料,李云龙对于往事只字未提,苏胜男松了半口气,手扶筷子扒拉碗里的米粒,饭还没扒进口,感觉在桌底下有只毛茸茸的东西,正在挨蹭着自己的双腿,再瞥眼一瞧李云龙,李云龙正笑嘻嘻地瞅着自己,苏胜男心头一惊,眼里冒出怒火来,但是碍着众人在场,不便对他发作,免得众人疑心重重,以为我和李云龙以前有过什么。
      被男人暗地里占了便宜,苏胜男也只能把这种亏默默地给吞尽肚子里。
      这点子涵养功夫苏胜男早就给磨出来了。当年,龙清云在某些琐事上说了她两句时,苏胜男并不敢对他大声呼叱,情势更糟糕的是,龙清云曾经调笑似地拉扯着她的长发时,苏胜男也只能闷声忍痛。
      苏胜男对李云龙很是忌讳,饭后,她神色匆匆地离去,但是由于她穿了一双带扣绊的高跟鞋,苏胜男的脚程慢了下来,蓦然得感觉后腰被某人重重地捏了一把,苏胜男骇异地回转头来,见李云龙正和颜悦色地看着自己。
      那李云龙再次与苏胜男相逢,在席间时就存了个心,与余老告别后,他便尾随着苏胜男,见这苏胜男腰身婀娜,袅袅婷婷,心襟一荡,踏上前去,在苏胜男的后腰上捏了一把。
      作死!甩脱不了的色狼,苏胜男暗中栗栗,回过身来怒望着李云龙,这个澳洲华裔男人风度翩翩,满脸笑容,说:“半夜出来,你这少奶奶可真是胆大自由。”
      自由?苏胜男享受着做情人的专属自由。
      这李云龙言语举止无礼,苏胜男怒火在胸膛中烧,但随即又换了副颜色,苦笑着说:“我哪有做少奶奶的命。”
      如果没有出什么意外,苏胜男已然是终身情人,在众多男人身上盘桓,又极力地在亲友故旧面前掩饰。她一生的表壳是金玉,内里却是一堆败絮,而这金玉的一面恰给李云龙瞧见了,苏胜男暗自偷笑他的傻里傻气,为色迷而不自知,李云龙见她笑意洋溢,以为她在那悄无声息地回忆着他两的过往,笑着唱着说:“那一晚,我喝醉了酒,狂乱的表情。”
      李云龙调笑着苏胜男,一边递给她一张名片,笑着说:“如果你愿意做少奶奶,请拨打名片上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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