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爱情两岸看时光流逝》陆离光怪

11、和你在一起

　　第一次，C大的足球决赛场上没有了金融系。队长郭伟最近的心情尤其兴奋，他已经接到了中国银行深圳分行的录用通知，相恋多年的女友也在那里找到了满意的工作，在最后一次校园比赛中，他想留下最辉煌的战绩。
　　方夏有几回在路上遇到郭伟和程宜风并肩走过，他们都在笑着讨论着什么，应该是为即将到来的决战做准备。
　　从整体实力来看，金融系的失利其实在于对小齐那石破天惊一球的震慑，以致于乱了阵脚。会计系攻防能力都很全面，经验也丰富，与信息系相比应该更胜一筹。
　　程宜风他们选择的系队球服是荷兰橘红色，他曾说过最喜欢的明星是范巴斯滕，但他挑选的号牌是13号，一个国外认为并不吉利的数字。因为他的生日正是一月十三号。
　　方夏从心理上当然还是希望自己的系队胜利，可齐建军的出场也让她很开心，如果能够战平并列第一该多好。
　　双方从开始就争夺非常激烈，盯防死死咬住，势均力敌，上半场没有任何进展。
　　中场休息时，晓菡扭捏半天还是主动拿了瓶矿泉水去递给了岳新宇，岳新宇开玩笑说：“咱们系的美女们都来啦，难怪我们踢球特别有劲头呢！”
　　晓菡的脸直发热，低头小声说：“你……要小心啊……别受伤了。”
　　方夏在边上看得直发笑，下意识望向程宜风。程宜风背对观众席正和郭伟交流，恰好转头找水喝，目光对上方夏的，深邃注视闪动光芒。
　　方夏的心跳加快，连忙弯腰从纸箱里取出一瓶水，向程宜风抛了过去。程宜风双手稳稳接住，眨眨右眼，露出笑容。
　　信息系的法国海蓝色球服和荷兰橘色球服对比很鲜明，齐建军在前腰的位置，衣服上白色的10号十分显眼。
　　郭伟对齐建军的“一对一”盯防看来发挥了效果，程宜风和岳新宇的配合是新安排的战术，但对付信息系的其他技术水平略低的球员是绰绰有余。
　　到下半场65分钟，岳新宇快速带球到右路，闪避过对方两名队员的夹击，及时变向高高传向中路。程宜风飞身赶到，跳起偏头一顶，球擦过守门员的肩膀堪堪进入球门。
　　方夏忍不住拍起手来，即使是不太看得懂足球的她，也明白这球进的漂亮。晓菡更是激动地拉着她的手大声叫，岳新宇的传球功不可没。
　　郭伟冲过去抱住程宜风的肩膀，岳新宇也大笑着跑过去，三人胳膊搭在一起做仰天动作，寓意“三剑客”。
　　小齐的脸上看不出表情，他冷静地站在场中央看着一切。
　　接下来的时间过得似乎特别慢，信息系全线压上，他们的队员总体身体状况较好，拼抢的很激烈。
　　他们的战术也有所变化，对程宜风和岳新宇的防守也加大了力度。八十三分钟了，齐建军一个敏捷的晃避，居然闪过了郭伟，突围逼近了球门。
　　程宜风和郭伟拼力追赶，程宜风伸右腿飞铲，眼看已经接近皮球。齐建军用左脚背挑射，球在空中划出抛物线快速吊入了门框。
　　正如方夏所想的，这场球战成了平局。可惜决赛终要有输赢，更牵动人心的点球大战不可避免地要开始。
　　全场寂静无声，方夏的手也不觉攥紧，旁边的晓菡更是在默默祈祷。会计三剑客和小齐都在罚点球之列。
　　三轮过后，两队各有一人没有罚进。程宜风缓步走上前，做出大力抽射的动作，实际却沿着地面快速推射过去。
　　对方的守门员仍然判断对了方向，伏地用双手把球托了出去。
　　程宜风失望呆立的表情瞬间击中了方夏，看惯了平日微笑自信的他，这样的沮丧使人心疼。
　　此时她的眼里只注意到他，顾不上看齐建军顺利地把球罚进，信息系的球员欢呼着拥在一起。

　　这天晚上，会计系的球员们在学校门外的饺子馆一起聚餐，虽然大家的情绪都不算高，但郭伟仍然兴致盎然地向每个人敬酒，并做临别赠言。
　　到了7月1日，毕业生们就将离去。
　　方夏、晓菡和其他一些拉拉队的女孩子们也围坐在桌边，看着男孩子们恣意挥洒豪情，开怀畅饮。
　　程宜风的面上出现了常见的招牌笑容，似乎已经雨过天晴、阳光明媚。方夏的心里却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
　　他操起一瓶啤酒，左手持玻璃杯，将杯子倒满后来到郭伟面前：“队长，我敬你。祝你以后一切顺利，有空回来看看，别忘了我们。”
　　郭伟意味深长地拍程宜风的肩膀，举杯一饮而尽，说：“以后，就全靠你了！记住我们的终极目标。”
　　程宜风仰头把酒喝完，低声说：“对不起。”
　　郭伟笑着伸手揽住他说：“与你无关。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我心！”
　　程宜风笑容灿烂，开始在全场活跃地走动，向所有队友举杯一一相敬，也许只有方夏体会到了那其中包含的沉重。
　　他来到方夏身边的时候，脸上已有红色，说：“来，敬咱们系漂亮可爱的姑娘们！今天让你们失望了，我先自罚一杯。”
　　方夏轻轻皱眉对他说：“你喝太多了，别逞强啦！”
　　程宜风摆手制止她说：“没关系，大家高兴就好了。”

　　从饭馆走回校门的路上，信息系的队员们也刚刚吃饭返回，他们大声地笑闹着，充满了喜悦。
　　齐建军被围在中间，依然穿着蓝色的球衣，冷峻的面部线条也被融化成和煦。
　　他看见走在人群最后的程宜风和方夏，快步走了过来，说：“怎么了，好像有人喝多啦。”
　　方夏用手虚晃在程宜风周围说：“你来了就好了，我看他摇摇欲坠，正不知道怎么办呢。”
　　程宜风拉住齐建军的球衣，有些含糊地说：“咱们去操场坐坐吧，吹会儿风就缓过去了。”
　　方夏和小齐一左一右搀着程宜风的胳膊来到绿茵球场上，盘腿坐下。初夏的风吹拂着很舒服。
　　旷阔的天空上月光并不明亮，只有西边一颗星辰格外炫目。齐建军说：“明年的这个时候，我们再在这个地方比试。”
　　程宜风揪起一根草在手中揉搓：“可是明年的今天，郭伟队长他们已经不在了。他们几年来的理想最终没有实现。”
　　齐建军说：“你不用自责，踢球本来就是共同合作的，没有谁是孤胆英雄也没有谁是罪人。”
　　方夏也附和着说：“就是嘛，再说第一个球还是你进的呢，不然早就输了。”
　　程宜风对齐建军说：“射点球的那脚太不放松了，紧张的时候应该用最简单的招式，我还自作聪明的做假动作，真是活该！”
　　“你可别钻牛角尖。”齐建军说：“你的贡献大家都看在眼里了，下届的队长也是你，说不定一个真正辉煌的时代将由你开创。”
　　“就算得到冠军也弥补不了今天的遗憾。”程宜风不经意地抬手抹抹脸，方夏惊讶地发现他的手上有泪水。
　　她试图缓解这种悲伤的气氛，故意说：“不是吧，一个大男生，小小挫折就哭鼻子啊！有什么解决不了的，快请方大侠出手相助吧。”
　　程宜风望着她说：“今天是6月6号，你的生日吧？”
　　方夏猛然一拍腿：“对噢！你不提起我自己都忘了，过了今天我就十八岁啦！”
　　齐建军淡淡笑着说：“恭喜成人。”他站起身来。
　　方夏问：“哎，你要走啊？还没祝我生日快乐呢。”
　　齐建军说：“我想去趟卫生间不知大侠是否允许呢？”
　　“快去快回吧，真啰嗦！”方夏不耐烦地挥手。
　　望着小齐远走的程宜风沉声说：“其实你是否觉得我很没用？”
　　方夏抬拳作殴打状，吓唬他说：“再这么说信不信我扁你一顿，不以成败论英雄，你要坚信自己就是最棒的。”
　　程宜风突然伸手握住她举在空中的手，直直盯视着她说：“你知道我和小齐的约定是什么吗？”
　　方夏只觉得自己的头有热血在上涌，她想挣开程宜风的手，他却握的那么紧，甚至让她的手指都并紧发痛。
　　程宜风继续说：“我们都知道今天是你生日，约好了一起杀进决赛，而且赢的人才能为你庆生。”
　　“过生日……有什么了不起的。”方夏嗫嚅着，心里却如明镜一般清晰地映照出过往片断。
　　程宜风略带酒意的脸靠近方夏，轻声说：“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记得那次在图书馆有人传纸条给你么？”
　　方夏混乱地点头，她近得能感受到程宜风的呼吸，这和与他同骑一辆摩托车的感受还有差异。
　　“那张纸条，是小齐递给你的。”程宜风断断续续地说：“我看见了，可是你没发现。而且第二天你也没有赴他的约。”
　　方夏这才明白那个雪地里的初见，并不是齐建军和她的巧合邂逅。
　　程宜风的眼神没有了清澈镇静，他在努力支撑着晕迷。他把方夏的手拉在胸前说：“还有一个秘密，我怕现在不说就没有机会了。”
　　方夏这时感到自己的脖颈动脉仿佛都在一下一下的震动，她低低地说：“你快说吧。”
　　“我……喜欢你！”程宜风的吐字已不太清晰，身体也向后歪倒下去，平躺在草地上。
　　方夏也被拉得趔趄摔倒，头撞在了他的肩上。
　　方夏不知道齐建军到底回来过没有。因为程宜风醉倒，她只能跑到男生宿舍楼请岳新宇他们帮忙把他扶回房间。
　　而她，却因为拖延太晚，耽误了女生楼关门时间。为了不惊动以絮叨著称的传达室大妈，只能在唯一通宵照明的阶梯教室里，枕着手臂趴睡一晚。
　　忽睡忽醒之中，她居然还梦见了程宜风微笑着走来，向她伸出了手。
　　第二天八点是计算机基础课，方夏冲回宿舍胡乱地用冷水毛巾擦把脸，就要向外冲。
　　晓菡正在举着小镜子涂口红，跳过来拦住方夏说：“坦白从宽，昨晚你夜不归宿干吗去啦？”
　　方夏没好气地说：“球队有人喝醉了，照看了会儿，没来得及赶回来，太晚也不敢打电话吵你们，在教室睡的，困死我啦!”
　　晓菡神秘地笑着说：“是C股吧？我可看见你们俩在操场上单独约会啊。”
　　“不是单独……不只我们两个人！”方夏急着解释，那暧昧的场景谁看见都得怀疑：“算了,你爱怎么想怎么想吧！”
　　晓菡接着说：“C股挺不错的，虽然比起我们Y股还有点儿差距，这下有内线了，记得下次约会的时候找机会把那个他和我都拉上，这样更接触起来就更自然。你说好不好？”
　　方夏白了一眼做陶醉状的晓菡，恨恨地说：“花痴啊你！”
　　计算机机房里空气沉闷，系里同学在安静地上机，方夏在练习FOXBASE的操作，有个程序总是出现错误。
　　她左顾右盼想找个人讨论一下，两边的同学都是别的班不是太熟悉的，而且也都在专心地注视屏幕，让她不好意思打扰。
　　“这行的公式输的不对。”程宜风在她耳边说，抬手移动她的鼠标把光标对到出错的位置。
　　方夏的右手像触电般从鼠标上放下来，在桌子底下双手互握。程宜风神情自若地拉开键盘，输入正确的内容。
　　他的状态恢复了正常，神清气爽地像从未发生过昨夜的事情。方夏有些气恼，正想挖苦他几句，程宜风已先发制人地说：“你的眼圈够黑的，昨晚没有休息好吗？”
　　方夏咬着嘴唇，冷哼了一声，不愿理他。
　　“今晚九点，校门口见，有事找你。”程宜风压低嗓音说完这句话，转身走回座位。
　　剩下方夏心虚地观察四周，担心别人听到。

　　晚自习的教室里，齐建军还端正地坐在最后一排。方夏溜过去坐在他身边说：“昨晚你跑到哪里去啦？害得我后来得把那醉鬼弄回去。”
　　齐建军微笑说：“我去卫生间又遇到系里一帮兄弟出去吃烧烤，硬要拉着我，大家都太高兴了。”
　　“噢，这样啊，我还以为……”方夏把稿纸摊开，用圆珠笔在上面划不规则的图形，不知还应该跟齐建军说些什么。
　　“小齐。”她抬起头小声地叫，齐建军的眼睛没有离开课本，只是歪歪头表示在听。
　　方夏盯着他瘦削的侧脸说：“你一直会像大哥一样对我吗？”
　　齐建军的笔稍微凝滞，转头说：“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方夏说：“在你旁边总有种踏实安全的感觉，你就像我的一个亲人似的，不管今后大家会怎样，也许各有各的圈子，也许不在一个城市，希望你还是我大哥。”
　　齐建军的眼中有复杂的情绪，但他片刻露出了微笑。他伸手好像想拍方夏的头，最终却只是做了个抻懒腰的动作。
　　“是，我就是你老大，以后跟着我混，不会亏待你的。”齐建军说：“程宜风没事了吧？他这人有点儿较真，别想不通。”
　　方夏抿嘴说：“他没啥啊，一会儿还说要找我呢。”
　　“哦，那就好。”齐建军的目光熠熠：“他是个好朋友，跟他踢球我有棋逢对手的兴奋。”
　　方夏背着书包漫步到校门口的时候，程宜风已经靠在墙边上。他指着手表说：“你早到了5分钟，很好的习惯。”
　　“那你到了多久？”方夏看着他的白色短袖T恤和短裤。
　　“也就一个小时吧，你知道我晚上不爱在自习室呆太长时间。”程宜风说：“学习讲求效率，不在时间长短。”
　　方夏说：“你找我什么事呢？”
　　程宜风笑着说：“跟我出去就知道了。”
　　学校外面是笔直的四车道马路，玉兰花已开到极盛，散发淡雅的香气。
　　方夏和程宜风并肩走在路上，不远处立交桥的霓虹灯带绚丽闪烁。程宜风说：“你和小齐在一个教室自习吧？”
　　方夏说：“对，刚才他还在。我说你找我，就先走了。”
　　“他……有没有说起我？”程宜风略带思忖地问。
　　“有啊！”方夏说：“他说你是他的好朋友，我是他永远的小弟。”
　　“他真这么说啊。”程宜风放慢了脚步：“其实是我违背了约定，如果不是喝多了，有些话本不该说。”
　　方夏深吸气说：“大丈夫想说就说，想做就做，坦荡磊落。你已经说了，我已经听了，他也已经明白了。你打算如何？”
　　程宜风走近她说：“我等你这句话已经有四个月。你觉得我打算如何？”
　　方夏反而又慌了神，匆匆走向路边的杂货铺说：“有冰淇淋卖哦，我请你吃吧。”
　　杂货铺的旁边是个装潢别致的花店，方夏含着可爱多冰淇淋好奇地向里张望。程宜风推她说：“想看就进去看，干吗做贼似的。”
　　方夏瞪他，大义凛然走进花店。一位年轻的姑娘正在用喷壶浇花，见到他们热情地迎上来说：“两位需要什么花吗？”
　　方夏含糊地说：“嗯，我们先看看。”然后绕着摆设架看娇艳的玫瑰、芬芳的百合、美丽的郁金香、色彩缤纷的康乃馨。女孩子总是对花朵有莫名的好感。
　　此时，她听到身后有轻悠的音乐响起，是“生日快乐歌”。
　　回过头只看到一束用紫色斜纹纸粉色丝带包装整齐的白色百合花，饱满的花瓣带着水滴绽放，沁人心脾的幽香遍布小小的店里。
　　花店姑娘笑着说：“你男朋友真有心，上周就来订花了，就想给你个惊喜。”
　　程宜风说：“我搅乱了你的生日，不知道今天补过可不可以？”
　　方夏接过花束，心中有喜悦，却只能故作镇定去数花有几朵：“……十、十一。十一枝花是什么意思啊？”
　　花店的玻璃门上贴着“花语解读”，方夏看到塑胶纸上写着：十一枝花——代表一生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