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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人约黄昏后 ...


  •   十八岁的方夏的成人礼就是收到初恋。
      那时天空总是湛蓝晴朗,阳光总是妩媚温暖,风是柔和,云是绵软,万物都像镶嵌粉色花边,瑰丽灿烂。
      方夏的生活有了新奇和期待,上课时程宜风会在与她相隔的一个位置,无论她坐在哪里。他们在课间彼此会意地对视而笑,在走出教室后前后相距不远地走在校道上。
      饭堂用餐的时候,方夏每次心有所感地抬头都会看见程宜风刚好走入或在静静看她。
      宿舍的电话总在晚间大约九点响起,结束晚自习的方夏跑进房间抢着接起,就能听到程宜风清亮的声音。
      路灯照射着操场的跑道若明若暗,方夏和程宜风一般都约在那里散步闲聊,圆形的路始终从起点到终点,永无抵达尽头的惆怅。
      男孩女孩说着童年的轶事趣闻、谈论家乡的风俗人情、分享相互的喜好理想。活跃的方夏口齿伶俐,连说带笑滔滔不绝,程宜风只是默默倾听,笑容里有宠溺和欣赏。
      他的平和让方夏能够尽情展现率真,在他面前方夏不用拘泥,感觉轻松愉快。
      程宜风的手掌宽厚温暖,将方夏的包容其中,方夏经常远远看到熟悉的同学就不好意思地想放开手,程宜风却紧紧拉住从不妥协。
      学校的艺术团声乐组招募人才,方夏婉转甜美的声线和科学的发音让老师关注,她被选中担任声乐组组长。
      晚间在音乐教室练习的时段,程宜风会带着班里的几个男孩在窗外鼓掌叫好。参加校园卡拉ok大赛,方夏在幕布后也能看见程宜风打着必胜的红色条幅,组织系里同学为她加油鼓劲。
      系足球队的队长袖标传给了程宜风,有不少志同道合的朋友围绕在身边,每周集训2-3次,他仍然不喜欢按时上课,不喜欢去认真自习,更多时间是在宿舍打牌和游戏。
      只不过到晚九点,会准时出现在方夏学习的教室接她回宿舍。
      小齐已不再出现在方夏的位置旁,她只是在程宜风训练的地方依稀见到他的影子。虽说有的东西脆弱到掺杂不下一粒沙,所幸他和程宜风的友情没有变化。
      方夏唯一释怀不了的只有苏文。
      宿舍的电话已经普及,比一年前刚入学的时候方便了很多,苏文打给方夏的次数也多起来。
      她还像以前那样说着学校里的故事,但是不过十分钟就会有意无意问起关于程宜风的种种,他的学习忙不忙?球队训练是否密集?当然有没有和女生交往的迹象是最关键的问题。
      方夏几回话到嘴边却无从提起,她担心又懊恼,自己的行为好像骗子一样。
      这天,程宜风拉着她走到教学楼前面的大雕塑下,站立着似乎在等待什么人。
      方夏问他:“不是说要出去逛街么,你在找谁啊?”
      “苏文要来学校看我,我想是该让她知道咱们的关系了。”程宜风看着她说。
      “啊?不要吧……这么说太伤人了。”方夏忧虑地反对:“还是我私下里侧面告诉她吧。”
      程宜风抚摸她的手指说:“以我对你的了解,是开不了这个口的。你表面硬朗,其实细致善良。”
      方夏悄悄抽回手,忐忑地向校门口张望说:“我从来最见不得这种矛盾激烈冲突的场面,看电视情节都会马上换台跳过一段,你别逼我了吧。”
      “这是迟早要面对的问题,当断不断,会让结果更复杂难办。”程宜风重新双手拉住方夏的胳膊,正对着她说:“苏文是你的好朋友,也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她应该可以理解我们的。”
      方夏皱紧眉头,还想再反驳几句。一个声音已经在身后出现:“你们在说什么啊?”
      方夏霍然转身,纤细高挑的苏文就站在离他们很近的地方,垂直的头发已能扎起。她的脸色映衬在鲜红的背带连衣裙下,略显苍白,她的目光落在他们相握的手上,笑容勉强。
      “苏文,你到多久了啊?”方夏挣开程宜风的手,走过去扶苏文的肩。
      苏文向前迈了一步,不落痕迹地躲开方夏,把一个瓦罐递给程宜风说:“风哥哥,这是我妈妈专门做的熏鱼,要我带给你。”
      程宜风接过来笑着说:“替我多谢阿姨了,你也要多吃点儿啊,爱漂亮也不能越来越瘦哦。”
      苏文挤出笑脸说:“知道啦,学校里还有事,我先回去了。”
      程宜风说:“一起吃个饭吧,都六点多了。”
      “不用啦,同学还等着我呢,你忙吧。”苏文看着程宜风轻轻说,没有再看方夏,急急走向大门。
      方夏看到苏文像逃一样的背影,心口沉重地感觉窒息。程宜风走过来揽住她说:“慢慢来,都会过去的,真的朋友总在心里。”

      方夏后来在苏文装瓦罐的袋子里,发现了一个红色的小盒子,打开是玲珑闪亮的一串银质手链,连接着几个小巧的铃铛。手链下压着袖珍的卡片,写着“小夏,你的生日我没能过来,这件礼物希望你喜欢。”
      这让方夏的心情更加难过,她试图连续几天给苏文拨电话,可接听的室友的回答都是不在。
      她觉得自己非常没有义气,明知道苏文的念头却打乱了一切,她不想看见最好的朋友这样走出生活。
      她把想法告诉了齐建军。
      小齐对她说:“感情本就不是可以退让和交换的东西,来不得半点虚伪。就算小李飞刀这样的英雄也要为他当日因义气忍痛割爱,付出一生悲苦、害人害己的代价。”
      “认定是属于自己的,就要努力争取,别考虑太多别人的看法,不管结果如何,至少没有后悔。”小齐说话的语气在淡然中有坚定。
      方夏挠着头说:“我认为你比李寻欢更男人。”
      说起为感情努力,晓菡的投资策略收效并不明显,岳新宇主席对所有同学都是热情客气,不偏不倚。
      尽管晓菡隔三差五就去向他讨教功课,时不时也使用最传统的借书招数,甚至还专门加入了岳新宇组织发起的戏剧社团,饰演一些台词短小的女n号。
      岳新宇对她的态度与别人实在毫无两样。
      方夏开导晓菡说:“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也许只差一个心跳的距离呢,要让他注意你的与众不同。”
      晓菡泄气地把自己扔在床上说:“我也想与众不同啊,可是相貌普通、身材一般、成绩不突出、也没有特长,怎么能吸引眼球啊?总不能让我抱着吉他在他楼下唱歌吧!”
      方夏给逗乐了,笑着说:“姐姐,倒追就是要出奇制胜嘛,不过也别太违背客观规律了。你想想最擅长的是什么吧?”
      晓菡撑着头说:“我又不像你嗓子好,样子也可爱,也就是做手工还行,编绳结啦,织毛衣啦。”
      方夏说:“大热天的织毛衣还早呢,对了,你不是中国结编的特漂亮嘛,找个机会送给他,他肯定能明白你的心意噢。”
      晓菡的眼睛亮了起来,她谄媚地靠近方夏说:“好主意!谈恋爱的人就是经验丰富。不过还需要麻烦你制造机会才好啊。”
      方夏大包大揽拍胸口说:“没问题,方大侠出手,马到成功!”
      于是,周六的下午,程宜风无奈地和岳新宇走在紫竹院的路上,看着前面亲热挽手还时常交头接耳的方夏和晓菡频频摇头。
      岳新宇忍着笑说:“你们方夏同学似乎越来越女性化啦,是个可喜的迹象啊。”
      程宜风瞪他说:“我们本来就是个美女!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为了帮你,我们早走了。”
      岳新宇低声说:“哥们儿,您这是帮我还是玩我啊。这位姑娘我是完全没有非分之想。”
      轮到程宜风笑着说:“感情可以培养嘛,你就爱和我们这些男人混在一起,难免引人怀疑。”
      岳新宇说:“我喜欢的女孩子是有模版的,要美丽要温柔还要真正欣赏我这个人,而不是我的家。”
      程宜风说:“候门一入深似海啊,还是我们这些穷人自由自在,不担心令有图谋。”
      这时,方夏回头喊:“你们俩,太磨磨唧唧啦,走的比我们都慢。”

      程宜风和岳新宇快走几步赶上她们,岳新宇说:“您是有功夫底子的人,健步如飞,寻常人望尘莫及啊。”
      方夏模仿他的语气说:“您这嘴皮子功夫,才真让人甘拜下风啊。”
      程宜风暗暗给方夏使个眼色,大声说:“都走半天啦,太热。我去为大家服务,买点儿饮料来。”
      岳新宇要跟着去,方夏说:“哎,男生别都走了,留着我们很不安全的。”
      程宜风也说:“就是,保镖都不在可不行,新宇你就呆着护花吧。”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程宜风还没有回来。方夏从公园石椅上站起来说:“他到哪里买去了?怎么这么久啊。”
      忽然她打开背包,叫起来:“这个疯子,钱包放在我这呢,他拿什么买啊?”
      说完,她转向岳新宇:“你们俩在这坐着别乱跑,我得找他去,不然都别想喝着水了。”
      黄昏最后的斜阳也缓缓沉落下去,晓菡和岳新宇在湖边坐着,看点点金晖映照在波光之间。
      岳新宇说:“他们应该不会回来了,你渴了么?”
      晓菡摇头说:“还行。其实方夏这场戏演得并不高明,又怎么能瞒得过戏剧社长呢。”
      “好像恋爱中女孩都希望别人也能获得幸福,就像已婚女性总爱给别人作媒一样。”岳新宇笑着说。
      晓菡说:“我很羡慕方夏和程宜风,他们挺般配的,还是同乡,有时不得不相信缘份是注定的。”
      岳新宇看了一眼她说:“你今天比平时都显得安静,有心事么?”
      “你的心事又是什么?像你这样家世好、成绩好、工作能力也强的人也有烦心的么?”晓菡反问他。
      岳新宇拾起地上的小石片,抛向湖面激起片片涟漪。他说:“每个人都不会事事顺遂,我希望靠自己的实力做好任何阶段的事情,升学、工作都脚踏实地的完成,不用别人安排我路该怎么走。”
      晓菡从随身的小袋子里掏出一个五彩丝绦编制的大如意结,说:“我的理想更简单,就是毕业找份稳定的工作,嫁个可靠的人,有个安宁的家庭。我们的起点不同,目标也差距很大,但是,还是祝你一切如意。”
      岳新宇接过如意结说:“我本来以为你会跟我说些别的。”
      晓菡用手指着天空说:“也许是黄昏太美丽,让我也想保留一些特别。”
      天边的色彩斑澜奇幻,岳新宇摩挲着如意结说:“是啊,很美丽。”
      方夏躲在不远的树丛后,探头张望着湖边的情形,回头问程宜风:“你说,咱们这出灵不灵啊?”
      程宜风摸着鼻子说:“我看他们相谈甚欢,应该是好的开头吧。”
      方夏着急地踮脚侧耳:“可惜听不见说什么呢,晓菡别临阵退缩才行。”
      程宜风从身后搂住她的腰,下颌靠在她的肩上说:“这么有诗情画意的环境,能不光关心人家的事吗?”
      方夏觉得耳朵发痒,垂头说:“我是因为咱们也没来过这里,才提议的,一举两得嘛。”
      “你先闭上眼睛,我给你拿了样好东西。”程宜风悄声说。
      方夏继续背对着他,眼睛微微眯缝,认识程宜风以来,她已经有过许多惊喜。
      一个有些冰凉的物件悬挂在她的脖颈上,她低头看见红线穿着的银色方戒。
      “这是我刚出生爸妈就已经准备好的护身戒指。”程宜风举起戒指让方夏端详:“戒指方形的面上刻的是我的生肖马,指环内侧有我的出生日期。”
      方夏认真地看着,抬头问:“你要把护身符送给我吗?它是专门保佑你的啊。”
      程宜风注视着方夏说:“现在你就是我的护身符,所以我要用戒指把你圈住,不能离开我。”
      方夏低声说:“为什么是我,为什么你会喜欢我?我一直想问你,我没有苏文漂亮,也常不像个女孩子。”
      “因为你单纯、你天真,你活泼、你坦诚,你像孩子一样让人希望呵护,希望看你慢慢成长。”程宜风柔声说。
      方夏把方戒套在指上,伸手抚摸程宜风棱角分明的脸庞说:“我也希望让你教我长大。”
      杨柳的枝条在微风中摇摆,拂动在相爱的人的身上,方夏感觉的到程宜风逐渐靠近的体温,缓缓沁入自己。
      她仰面看见他眼中燃烧的激烈和迟疑,主动抱住他的肩膀在右边脸颊上印下快速的一吻。停下来才意识到做了什么,急于打破胶着气氛的冲动被害羞的尴尬取代。
      可程宜风的唇已紧紧贴上她的,小心的,害怕打碎琉璃制品一样,轻轻地含噙,细细地吸吮。
      方夏觉得头很眩晕,脑子很混沌,程宜风的嘴唇很温软,也很灵活。他的拥抱似乎要把方夏揉进身体里,他的舌却又那么谨慎探索,一点点开启她的青春。
      公园里过往的人都成为背景,沉浸在愉悦中的青年只能感受到彼此,就让两心相许隔绝了俗世红尘。
      不觉中,朦胧的月也停靠在柳梢头,窥视着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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