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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8、第 178 章 ...

  •   胥善则自然是拎得清的。他在刘进麾下效力时,殚精竭虑为主谋算,不去计较个人得失,即便后来被猜忌被投闲置散乃至遭贬黜,也从未背叛。而如今他只是一介商人,自权力角逐中脱身,一切便以胥家的利益为首,全心全意经营家业。他对刘进感到歉疚乃是发乎个人私情,于公却是问心无愧的。管家的担忧是人之常情,只是在他这里,却有些多虑了。
      “君子素其位而行,不愿乎其外。这道理我懂。”胥善则温言宽慰管家,又返回屋中仔细询问了刘进的病情,探过脉象,默记于心。临走时,刘进却将他叫住,斟酌着问:“你有没有办法让我见见王宣?”
      “为何要见王宣?”胥善则颇觉突兀,心中警觉,面露疑惑。
      刘进有些犹豫:“如你所说,我这病再拖下去,不知要到哪天。再待下去,我心里不安,你恐怕也是吧。”他说到这里又咳嗽起来,越咳越凶,简直像要呕出肺来,过了半天才勉强止住,喘道:“我原来计划,脱身后去沧北,投靠朔阳军。你现在,无权无势,没法帮我,不如找王宣。”
      胥善则看着他:“你怎知王宣定会帮你?”
      刘进答:“他,是棵墙头草,向李松延投诚,也是迫于形势。像纪超那样的,毕竟稀罕,我不怪他。他背弃过李松延,日子不会好过。我若给他点希望,他会好好考虑的。”
      胥善则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牢头。刘进收服此人,想来也是靠着所谓的希望。回想当初刘进笼络自己,又何尝不是靠那一点希望。他淡然道:“我与王宣没有交情,贸然接触恐引人怀疑,此事需从长计议。”
      胥家主仆二人离开后,刘进两眼直勾勾盯着屋顶,入定似的过了许久,突然问牢头:“你怎么看?”
      牢头答:“小人觉得,他不想帮这个忙。”
      “不奇怪,他现在是一家之主了,难免畏首畏尾。”刘进翻身盘坐起来,两手扣住膝头,“我们得自己想办法,再这么拖下去,这病可真要好透了。”
      牢头说:“要不然先送点东西出去?”
      “东西是死的,送出去以后难说落到谁手上。”刘进摇头叹,“可惜他一直戴着面巾,又谨慎得很。”他垂头思索,牢头也跟着沉默了。
      胥善则回到家中,将自己从头到脚仔细清理一遍,又预先喝了药,过了两天觉得无甚不妥,才敢出门走动。因刘进想见王宣,他更怀疑对方久病不愈另有蹊跷,向郎中仔细请教过后,便吩咐管家加派人手盯住粮库,同时调查送去那些药饮的下落。管家忧心忡忡,几次劝他把人转移到和胥家不相干的地方去藏好。胥善则思索再三,没有答应。
      过了几日,叶萌派人来送螃蟹,顺便透露李松延已离开陵南,一行人沿沧江南岸徐行归来。胥善则收到消息,更不敢掉以轻心,每天早晚都要询问粮库那边的情况。
      但李松延的行程到底还是比刘进康复的速度快。粮库药饮未断,石韬玉一行人便进了城。胥善则听说她直接跟着李松延回了行辕,立刻让管家备好马车,亲自上门去接人。行辕的守卫似乎早已接到指令,并未像他上次探病时那般刁难,反倒很痛快地放他入内,还让门童为他引路。
      胥善则被一路引到项明珠的小楼外,还没进门,就听里间传来二女嬉笑的声音,夹杂着稚儿含糊不清的絮语。他微愣,脚步却快过思维,已然跨进门去。只见石韬玉和项明珠盘膝相对坐在榻上,中间坐着个形容瘦弱的小孩子,石韬玉手里捏着个荷包晃来晃去地逗弄他,却偏偏不让他抓到,急得他咿咿呀呀地乱叫。
      项明珠先转过头来,发现胥善则一脸迷茫地杵在那里,便同他打招呼。她脸上笑意未来得及收敛干净,看得胥善则顿生感慨,自从张显死后她脸上再未有过这样的明媚笑容。
      石韬玉也朝这边看过来,见到胥善则先是惊喜,继而疑惑。小人儿趁她走神之际突然站起身来,抢到荷包又立刻一屁股坐了回去。石韬玉没和他计较,下榻迎向胥善则道:“你来找我?”
      胥善则道:“我来接你回家。”
      石韬玉猛然想起,自从她烧了石家家谱,还未曾回过胥家。胥善则主动走进李松延的行辕来接她,自然不会只因为难抑思念。她略一沉吟,转身对项明珠道:“姐姐,石头先留在你这里吧。等我安排好一切,再来接你们。”
      项明珠正佯装和小孩抢荷包,闻言点头:“好!”说着两臂架在小孩的胳肢窝下,一边哄道:“来,跟姑姑告个别。”一边架着小孩朝石韬玉拱了拱手。
      石韬玉回以笑容,转向胥善则道:“我们走吧。”说完自己率先出了门。
      胥善则忍不住朝那孩子多看了几眼,跟出门外,问石韬玉:“谁家的孩子?”
      石韬玉道:“是石碧玉的儿子。之前他们一家住在钟陵,君侯攻城时他们趁乱逃往沧北,去投靠了石家老二。没过多久老二难产死了,她夫家的人不好相与,石碧玉夫妇没了接济便过不下去,又带着儿子跑回沧南。结果他们的船在上阳一靠岸就遇到了流寇,男子被杀,女子受辱。石碧玉抱着孩子拼死逃脱,在陵南城外遇上我们。当时她已不成人样,君侯让人给她医治,她却还是伤重而亡了,只留下这么个孩子。君侯问我要不要收养他,我答应了。”
      胥善则颇为诧异,目光凝在石韬玉身上,眼底渐渐浮现疑惑。
      石韬玉坦然与之对望,片刻后唇角一勾:“我知瞒不过你,都是假的,一套说辞而已。那孩子是我在陵南收养的孤儿。”
      “你让他叫你姑姑?”胥善则神情更加严肃起来,“所以石头不是他的小名,他姓石?”
      “他姓什么本来不重要,但他以后要继承石家的家业,自然只能姓石。”
      胥善则震惊:“你想让他继承石家?”他立刻意识到这绝非石韬玉一个人的主意,随即便联想到了李松延。
      石韬玉快步出了行辕,见门外果然停着一辆马车。她停下脚步,等待落在后面的胥善则。
      胥善则脚步沉重,面上殊无喜色。他走到石韬玉面前,几乎是带着些逼视的意味盯住她。
      石韬玉无视他诘问的眼神,伸手一指:“是这辆?”得到对方点头确认后便敏捷地钻进了车厢。
      胥善则跟上,坐到她对面,让车夫启程。车厢左摇右晃,两人相对无言。过了好一会儿,胥善则开口:“你想借由这个孩子来掌控石家,为什么?你对石家的报复还不够解恨吗,还是你已不甘心只做我的妻子?阿玉,贪婪绝非你的本性!”
      石韬玉听他语气哀伤,心中有些不忍:“我知道我做的很多事你都不喜欢,可我也无法因为你不喜欢就甘心罢手。长此以往,说不准哪天你就再也容不下我了。届时我将何去何从?总不能一辈子跟着李松延……”
      “所以这个孩子是你准备的退路?”胥善则打断她,只觉心口像冬日里漏风的破窗,冻得他下意识提高了声音,“难道在你看来,我对你就只有容忍?我不可信,以至于你要另寻出路?”
      石韬玉看他眉头紧蹙,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揪成一团。“当然不是!”她蹲到胥善则面前,伏在他膝头仰望过去,“是我自己问心有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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