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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调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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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元胡府尹吴大人送来拜帖。”乐明捏着手里的拜帖,已是忍不住地摇头。他家世子这才入京多久,都多少人送过拜帖了?
杨少卿削着手间的翠竹,反手一甩,掉了个头,重新落入手中,“全都推了,一会儿我要出去。”
“全部?”
“全部。”
“可……”
“全部。”
乐明终是败下阵来,前去通报管家一一推了。待得他回了院子,杨少卿已换了一身茶白色的锦服,“去怡华楼。”怡华楼乃是元胡城中最为知名的酒楼,乐明虽自小生在北疆,却也是听闻过怡华楼的名声,“世子,咱们是去喝怡华楼的竹叶青么?”
“嗯。”
杨少卿随意应了一声,乐明却已是乐翻了天,一主一仆正要离了王府,却见远远走来一蔚蓝色锦服男子。正是赵瑜。
“世子,今日这是要去哪儿?”
杨少卿淡淡瞥他一眼,“怡华楼。”
赵瑜笑道,“世子今日怎有兴致喝酒?”
杨少卿未再答,瞟了他一眼,径自上了马车,却见赵瑜竟也腆着脸爬上车来,“嘿嘿,世子,是你的马到了吧。我也许久未见章岳了,今日便带我去蹭一杯吧。”
见杨少卿不言,赵瑜便当默许,寻了个地儿便坐了下来,朝着车夫道,“走吧,去怡华楼。”
怡华楼到底是京城第一酒楼,热闹非常。不到午时,大堂竟已满座。
掌柜的正是噼噼啪啪地拨弄算盘,却见门槛迈进一位茶白锦袍的年轻公子。虽说元胡城乃元胡王朝都城,出入这怡华楼的文墨骚客络绎不绝,但有如此矜贵气度与风流作派的人,他却还是第一回见。转眼看那公子身后,那蓝袍男子虽略显阴柔,却也是眉目如画。掌柜的看人多年,识人从不出错,这两位显然是出自大富大贵人家,得罪不得。
“二位公子,可是来喝酒?”
“掌柜的,麻烦指路毓秀坊。”乐明站在前头问路。
“好嘞,二位楼上请。”
掌柜正要亲迎那俩人上楼,却被身后一小二拉了拉衣袍,“掌柜的,出事儿了。”
“去去去!不懂规矩,天大的事儿一会再说。”掌柜推开了小二,又挤出谄笑,便要迎杨少卿与赵瑜上楼。那小二立在原地,一张脸几乎要哭出来,掌柜的,你可知道,楼上出大事了呀!
掌柜刚上了楼,便见毓秀坊外的长廊上,一鹅黄纱裙的女子,正被一玄衣男子握着双手压在墙上,男子虽看不清脸,但背影略显削瘦。而那女子一张俏生生的脸涨得通红,一双漂亮的眼睛几乎要冒出火来,“登徒子!你给我让开!”
“让开?我偏不!”那男子冷哼,语间的调笑之意那般明显,“有本事你打我呀,刚才不是还打我打得挺厉害,这会儿怎么不动了?你刚才不是还骂我穷鬼废物?这会儿怎么就不骂了?你骂我呀,有本事继续骂呀。”
“啊啊啊啊啊啊!你再敢碰我一根手指头,我就让我爹阉了你!”
“手指头?我现在可是还握着你的手呢。哎哟,姑娘你快让你爹来阉了我,我可是怕得很呢。”男子语气轻佻,显然已将其贱格发挥到了最高境界。
周围几个雅间内的人听到了动静,纷纷冒出头来看,却不知是谁家公子哥如此胆大妄为,天子脚下,光天化日,堂堂怡华楼内,竟敢当众调戏良家妇女。
掌柜看这混乱的场面,瞬间整个人都不好了,只是那流氓敢众目睽睽调戏女子,显然是官家子弟,他哪里敢惹。于是,他便这么不尴不尬地立在那儿,拉架也不是,不拉架也不是。
赵瑜见那女子红着眼要哭,心头一软,正欲上前将那轻薄之人拉开,却听身侧传来一声低沉的男声,“李佑国!你又在干什么?”
男子背影一僵,双手握住女子不放,却是缓缓转过身来,满脸不忿地喊了声,“二、二哥。”
赵瑜这才回过神来,那……那登徒子竟然是此前有过一面之缘的……堂堂一品女将军,李佑国?!他一脸震惊地转头,正欲表达一下他此刻内心的惊骇,却见杨少卿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死人脸。顿时,他便没了倾诉的欲/望。
“像什么话!”李佑吾拉开李佑国,却是向那女子谦声道,“这位姑娘,小妹生性顽劣胡闹,若今日唐突了姑娘,还请担待。”
“二哥你道什么歉,又不是我的错,凭什么你要认错。你不许认错。”
“佑国!”李佑吾脸上已有厉色,李佑国一看便知这是他要发怒的前兆,慌忙噤了声,立到了一旁,只是依然朝着那姑娘怒目而视。
那姑娘不屑地哼了哼,心里一阵了然:原来那便是年满二十还嫁不出去的李佑国!她转了转眼珠,又定睛瞧了瞧身前这位斯文雅致的男子,模样倒是不错,说话的声音也极是好听。她自知不可不依不挠,便道,“我也不是不讲道理之人,你让那登徒子给我道歉,我便既往不咎了。”
“呸,小娘们我告儿你,我从不受委屈,今日就是你的不对,别想老子给你道歉。”
“你——你这个混蛋!”那姑娘气急,竟伸手便抓向李佑国的脸。
凭李佑国的身手,普通人怎可能伤她分毫?只见她一手背于身后,一个侧身便避过了姑娘的攻势,可怜那姑娘扑了个空,竟整个人向前倒去。
李佑国见她不妙,正欲伸手去抓,眼前却已有白色身影一闪而过,先她一步救下了那姑娘。
“哎,还好——”李佑国刚松了口气,一抬头,剩下的半句话却硬生生堵在了嘴里。
杨少卿玉带束发,长发半披,俊逸非凡,好看得不可思议。他似是对李佑国恍然未见,待那姑娘立稳后,方才松开了手。赵瑜立刻便凑上前来,问道:“这位姑娘,可还安好?”
那姑娘面色泛红,尔后才低声道:“无碍。”那声音娇柔妩媚,哪有同李佑国争执时的半份凶悍。
李佑国一时间也没有心思去管那姑娘,见到杨少卿的瞬间,她的心就乱了。这个和小和尚有着一模一样脸的北辰王世子,她暂时还没有想好,该如何去面对。她低着头,无意识间又往李佑吾的方向挪了两步。
李佑吾此刻见着杨少卿,暗叹冤家路窄。昨日方才劝了李佑国要远离杨少卿,今日便又偶遇。他此刻也不指望那个躲在壳里的李佑国能有什么反应,径自对着杨少卿恭敬行了个礼,“下官李佑吾参见世子殿下,小妹顽劣,今日这番惊扰,还望海涵。”
杨少卿目光扫过李佑吾,尔后在他身后瑟缩的身影上停留了片刻,“我竟不知,小李将军一身武艺,并非用来外击强撸敌寇,而是用来欺凌弱女子的。”
欺凌?李佑国猛地抬头,此人怎能如此不问前事,不辨是非,便这般草率地给她定罪?那姑娘抢她雅间在前,言语辱她在后,她不过是小惩她一番,怎么就成了欺凌?
她缓缓从李佑吾身后迈出两步,“巧了,我也竟不知,这两年在北疆战场上声名显赫的世子殿下,竟是瞎的。”
此言一出,李佑吾和赵瑜两双眼几乎要瞪瞎了:这个李佑国,是疯了吧?
李佑吾扯了扯她的衣袖,可她脾气上来的时候,哪有人拉得住。李佑国一张脸上怒气昂扬,看来竟生动得有几分动人,“是非不辨,不如瞎了,世子殿下你说是也不是?”
李佑吾望天,仿佛已经看到了杨少卿御前状告李佑国后,李家满门抄斩的惨状。
赵瑜也是难得一见有人当面骂杨少卿,私心虽想看好戏,却也知道再不去做和事佬,这事态便要控制不住,“小李将军,此事恐怕有误会。”
可李佑国哪里肯顺着台阶下,一副跟杨少卿杠上了的架势,“瞎了,自然是难免有误会。”
“那便当我是瞎的好了,”杨少卿竟难得笑了,这一笑却令赵瑜如坠冰窟,瑟瑟发抖,“那还望小李将军多保重,莫要步我后尘。前些日子,你还曾将我误认作一个和尚,如此眼力,还是早日去看郎中吧”
李佑国身子一僵,却是缓缓垂下了眼。是了,瞎的是她才对。是她瞎了才会将他认作小和尚。这种是非不分的瞎子,怎配有和小和尚一样的脸,哪里比得上小和尚一分一毫?
李佑国怒从中来,见小二端茶水路过,干脆一把夺过小二手中的茶壶,掀盖,连茶带水甩在杨少卿身上,“去死吧你!”
滚烫的茶水霎时一股脑翻在杨少卿茶白色的锦袍上。赵瑜这次是真的把眼珠瞪出来了,李佑国心一横,趁乱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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毓秀坊内,燃香袅袅,钟毓捧了海碗灌了两碗,仍觉不尽兴:“啧啧,这关中的酒就是这样!香虽香,但真不够带劲儿!”
章岳坐他身侧,百无聊赖地嗑着瓜子,“有的喝你就知足吧,若非那马,估计你我连这顿饭都吃不上。”
“吃饱了?”杨少卿端着茶盏,问道。
“吃饱了。怎么样少卿,今日去看马吗?”章岳吐出瓜子壳,又往嘴里丢了两颗花生,说话的声音含混不清。
“那便今日吧。”
“我说少卿,”钟毓好奇道,“你若想要这马,早在北疆驯服了就是,为何还要千里迢迢运来元胡城?”
“送人。”杨少卿说着,一把撩开衣袍下摆,离了席。
钟毓端着酒碗坐在原处,依旧一脸懵,“他说什么?”
赵瑜抓了颗瓜子砸向他,“别问了,快走吧!”
送人?钟毓其实隐约听到了这两个字。可是,照着杨少卿这种人,千里迢迢费尽心血运一匹汗血野马到关中,就为了送人?怎么可能呢!听错了,一定是他听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