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将军恋爱史》汤包一两

52、抓包

　　这场病来势汹汹，李佑国昏昏沉沉了两日，每日强撑着自己起身用饭洗漱，坚持不劳人服侍，也未喊过御医。乐明受杨少卿所托来送过几日汤药，李佑国便靠着这几口汤药，硬是撑了过来。
　　第三日，她神志清楚地醒来，已近午时，窗外又是大雪。她起身立在窗口，便见杨启平坐在雪地里，抱着一团雪，一声不吭，旁边几个小太监低声劝着他，他却一动不动，不肯起身。
　　李佑国知道他怕是毛病又犯了，穿了外袍便跑出去。
　　“殿下、殿下。”她喊了几声，赵启平才恍惚回过神来，低声道，“怕。”
　　“不怕，我在呢。”她抱紧怀里的孩子，“进屋里吧，外头冷。”
　　“不要。”他眼中失焦，看不清眼前人便忽然开始大哭，“我不要，我不要。”
　　李佑国许久未见他这样哭，上一回还是在那处悬崖，他被周平绑了丢在地上，而她立在悬崖边，身上全是血污，双拳难敌四手，以一敌百，几近力竭。
　　彼时，她杀得双目赤红，只恨自己无能。那是二哥用命保护的孩子，她怎么能辜负二哥的遗志！而杨启平当时也如此刻这般，哭得声嘶力竭，“不要，不要。你们不要杀我姐姐”
　　“别怕，我在，我一直都在。”她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低声劝慰。
　　怀里的哭声逐渐转为低声的啜泣，她握住他的小手哈了哈气，“回屋里好不好？”
　　赵启平眼里终于有了神采，“冷。”
　　她狠狠打了个喷嚏，却笑了，“那咱们回去。”她刚抱着他进屋，便又一阵头晕目眩，放下孩子，她强打起精神，便又躲回了自己的屋子，再未出来过。
　　这一番折腾，她伤寒复发，再从勤治宫出来，已是小半月后。
　　小年夜正是明妃生辰，杨少卿照例在行宫设宴，生辰前一日便与百官同行，乘着仪仗往行宫而去。杨启平自然是要去的，杨少卿倒是有心，特意发了一道旨意，允许李佑国在宫中养病。
　　只是杨启平前段时间发了病，李佑国担心他御前出问题，便拖着病体，硬是跟了去。又因怕把风寒过给杨启平，她便和杨启平分开行程，杨启平坐马车，而她批了件厚实的大氅，骑了匹寻常的枣红马，跟着杨启平的车驾。
　　佟蕴岚自然位列赴宴的百官之中，途中见她，便从后追了过去，朝她打招呼，“你怎么来了？陛下说你近日——”话音一顿，他面色一凛，“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李佑国摇头，“不碍事，小风寒。”
　　“风寒？你看看你——”佟蕴岚气急，“你到底有没有事，为什么不上马车？衣服穿够了没有？行宫在山里，今晚还有雪，你能行吗？”
　　“嘘。”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有气无力，“没事。”
　　佟蕴岚一把夺过她的缰绳，“扶好，你眯着眼养神，马我替你牵着。”
　　她笑了，这次倒未推辞，因为她是真的要扛不住了，“那就麻烦佟将军。”
　　中午仪仗在山脚休憩，李佑国坐在马上跟在仪仗后方，闭着眼脸色惨白如雪，佟蕴岚正要喊她下马，却见她身子一歪，脑袋往下一栽，落下马来。
　　佟蕴岚稳稳接住她，然后将她安置到了旁边生了火的树下。他解了自己的披风给她，将她裹严实，又给她找了点雪，煮沸了之后跟不知谁家的女眷借了个汤婆子，灌了热水给她捂手。
　　杨少卿立在一侧，接过乐明刚沏的茶，一边同前两日刚回京的钟御史聊了聊中原风光，一边止不住地朝着树下那人看。
　　一个时辰后，再度开拔。佟蕴岚骗了杨启平出来，托词教他骑马，然后将李佑国塞进了马车里。杨启平难得地信任他，兴奋地咿咿呀呀坐在马上，自言自语了一路。
　　黄昏前，终于到了行宫。百官先行休憩。
　　佟蕴岚生怕招人口舌，便先哄好了杨启平，让人带着杨启平进了安排给他的院子。待得众人都一一进去安置，行宫外再无人，他方才钻进了马车，替李佑国将披风重新裹好，抱着她从车上跳了下来。
　　他还未成家，所以分到的是个偏远的小院，他避着人，借着暗色的黄昏，跳进了自己的院子里。他将李佑国安置好，见她不断发汗，便又给她喂几口水。
　　因到得晚，又赶了一天路，于是杨少卿并未在晚上设宴折腾，只派膳房做了饭食给百官送去。送到佟蕴岚这儿的时候，天色已暗。佟蕴岚见是乐明，还有些讶异，“劳烦您亲自送一趟。”
　　乐明点了点头，“将军客气了。”
　　拎着食盒回屋，佟蕴岚一打开才察觉有异。
　　食盒分三层，前面两层码得整整齐齐的，是六碟菜，一壶酒，一碗米饭。而第三层，则是一碗热腾腾的小米粥，旁边未配菜，而是配着一小碟白糖。
　　佟蕴岚心头一震，这显然不是为他准备的，只怕那位已然知道李佑国在他院中。可最为可怕的是——小米粥配白糖。这不是寻常御膳配置，只怕是特别为之。
　　而一位帝王，竟能知晓一个寻常太傅的喜好？甚至熟知到此等地步。那位，究竟是将李佑国当成了李佑国，还是真的认出了她便是李佑国？
　　他皱着眉头，将白糖拌进粥里，扶着李佑国起身，磕磕绊绊喂下半碗。
　　李佑国醒来的时候，已是夜半。看着眼前陌生的帐子和床褥，她掀了被子便要起身。佟蕴岚正重新给她灌汤婆子，听到动静，慌忙放下东西来扶她，“醒了不妨再躺会儿。”
　　“殿下呢？我这是在哪儿？”
　　佟蕴岚一手便制住了她，将她按回床上，“昭阳王在陛下旁边的院子里，我跟他说好了，今晚带你去养病，明日便回。”
　　“他倒听你的话。”她不觉有些笑意，话说到这儿，她便又将话题转了回来，“我这是在哪儿？”
　　“行宫，我院子，”见她面色一肃，他不由叹了口气，“你不用这般如临大敌，没人看到。我悄悄带你来的。”
　　“当真无人看到？”
　　佟蕴岚一顿，却还是老实道，“陛下知道。”
　　李佑国顿时面色惨白，“他怎么会知道？”
　　“别说这行宫，这天下都是他的，他知道也不奇怪。”他不自觉瞥向角落里的食盒，“晚膳时，乐明亲自来送饭，我的食盒里，有你的一碗小米粥，配了一碟糖。”
　　烛火摇曳，晃了晃墙上的影子。
　　“他是把你当成你了？”
　　一句话说得有些没头没脑，但李佑国还是听懂了，“是。”
　　这是她，自始至终都想回避的事情。事已至此，她最不能明白的，就是杨少卿对着身为李佑黎的她，做出一副旧情难忘的模样。
　　多可笑。
　　她为了这个男人，父亲辞官，兄长殒命，有悖李家名声。她恨，她宁可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卑鄙无耻，利用完她便弃如敝履，这样她也好恨得更干脆利落。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因为他时有时无的一副情到深处的假象而反复问自己，他是不是有隐情，是不是不得已。
　　佟蕴岚见她神色凄哀，纵是再没心没肺，也是再难问下去，只得岔开话题，“你身子太虚了，才会一直病情反复。我不方便给你找大夫，便给你服了颗培元丹。”
　　培元丹，李佑国自然是知道的。李家军军医的秘宝，固体之用，常用于重伤未愈之人，她那几年昏迷在床，颖芝常配了喂她。
　　“有劳了。”她挣扎着又要起身，却又被佟蕴岚按了回去。
　　“你今晚且歇着，明日天一亮，我就送你回去，保证没有人会发现。”
　　李佑国略微思忖，道，“你院子里可有吃食，我有些饿。”
　　佟蕴岚摇头，“那你稍等，我去膳房叫人准备。”
　　佟蕴岚的身影刚消失在屋子里，李佑国便拿起了丢在枕边的衣裳。所谓肚子饿不过是托词，她放心不下杨启平，又担心夜里歇在这边被人瞧见。即便他现在是李佑黎，和李家军的关系也依旧十分微妙，此时的他若和作为李家军的佟蕴岚过往过密只会有弊无益。
　　她强撑着起身，赤脚踩在铺在床边的绒毛毯上，刚把外袍穿上，却听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她心头一慌，莫不是佟蕴岚掐指一算她要跑，特意赶回来堵她？
　　她来不及细想，只想慌忙爬回床上。只是心里越急，步调越乱，她一个不当心膝盖直直撞在床沿，痛得她龇牙咧嘴，却只能忍着痛爬上床。双膝跪在床上，她正要裹起被子，却听身后开门声，然后是一个略显稚嫩的少年声，“女人？”
　　不是佟蕴岚！

作者有话说

　　-。-佟蕴岚怕是嫌命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