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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第六十八章 放下过去 ...

  •   阿充虽觉得来人有些可疑,可沈老爷都到了这份上,说句不好听的都死马当活马医了,也便没拦。只跑去知会了在后院烧水的阿进,阿进听闻不大放心去看了一眼,认出了那人,放心的回来了。

      “没事。那是华大夫,老爷的同窗。”

      “那是沈大人的同窗啊?”阿充惊讶不已,因为在他以为,读书人都像自家老爷这样精神笔挺,再不济也像沈老爷那样的,好歹穿得得体长得周正。而方才那人一样好也不占,哪里像是个舞文弄墨的人啊?

      阿进搬起水桶倒入水缸,漫不经心道:“不会错,那会儿老爷,吴老板,还有这位华大夫,常常在以前的沈府大院一块喝酒。我记得呢,肯定是他,不会错。”

      沈雁迷迷糊糊中被翻了个身,连回头去看的气力也没有,却察觉一双手将他肩头的衣物褪下,动作与在王府中如出一辙,便猜到了来人是隐林,心中一暖,便忍不住吃吃的笑了几声。

      华溯也不问他因何发笑,动作准确而快速的施针,一如上次,第四针一下,沈雁一口血打断了傻笑,总算是没声了。安静中他又下了剩下五针,坐到了一旁估算着时间。

      沈雁把嘴角的血沫蹭在了枕头上,找回些气力来便迫不及待的开口:“隐林……你来了。”

      华溯见他挣扎着要回头,终于无奈的开了口,语气却仍是冷冰冰的:“别乱动,还有针。”

      听见了熟悉的声音,确认了来人的身份,沈雁这才安分的继续面朝里侧趴着:“隐林,这便是你先前研究的九针祛毒法么?”

      “是。”

      “听说你医术大成,你的灵芝也种成了。真好……以前你那些不被人明了又不可思议的念头,一个一个都达成实现了……我真替你高兴。”

      “……”

      沈雁找回了口气便立刻故态复萌,不得回复也不觉尴尬,絮絮叨叨着:“隐林……当年的救命之恩,这些年我都没忘,我一直想设法还你,可你不领情……到现在,欠你的没能还上,还反而……越来越多了。”

      沈雁说到这,便记起这五年来全部有去无回的嘘寒问暖,口吻已满是疲惫:“隐林……你这么聪明……该明白呀?再好的地,多年不曾开垦耕种,也会成为一坪荒土……情谊也是一样。或许有那么一天,我突然就不想再跟着你,追着你,不想再求问原因了。”沈雁眼中暗淡无光,狠了狠心,终于说出下半句来,“如果你真有什么要我做的,有不平怨言,便早些说出来……我听完了,还完了,便算了结了我们之间所有的事,我就不再烦你了……”

      华溯终于开了口:“你还不起。”

      终于听到了对方的回应,沈雁笑了,如玩笑般说着发自肺腑的话:“隐林,只要你开口……我什么都愿意做,什么都愿意给。”

      “我想要的……你压根没有,又如何给我?”

      沈雁沉默了片刻,望着墙面眨了眨干涩的眼,自嘲道:“也对……可能我的报恩,在你看来根本一文不值……这世间有什么不是你略施小计便轻易到手,我沈雁手里……能有什么值得你稀罕的?”

      说话间,沈雁一直朝床的里侧躺着,因而并未察觉这一句令对方忽然变了脸色,掩在袖中的拳头也缓缓的握紧了:“你说完了?”

      满腔真意被一句话噎了回去,沈雁不由眼眶一热,可他太想回到以往两人之间轻松气氛,于是缓了口气,开着玩笑道:“那现在你都是长安城里赫赫有名的华神医了……出诊诊金想必不菲吧?看在旧识,是不是给我打个折扣?”

      “诊金,已经付过了。”华溯漠然回道,断了沈雁不必要的念想,“是吴安庆找我来的。”

      “……”沈雁怔了怔,道,“昨日王府……”

      “那是冀王的吩咐。”华溯似乎想起什么,轻描淡写道,“对了,冀王问起了你六年前的事,我全告诉他了。”

      沈雁在这一瞬间才彻底陷入了沉默。

      他确实很想隐瞒这段关于长清公主的旧事,可他也明白,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总归更加重要。

      面对冀王,安庆当初若受不了毒打全盘托出,沈雁不会有一句怨言,他甚至希望安庆早些交代免了这顿皮肉之苦。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件事最终是从隐林口中泄露的。

      毕竟,那可是华隐林啊。

      他对人心了若指掌,对权谋信手拈来,他若有心隐瞒,谁能从他口中探出半个字来?而听他方才那口吻便知道,他根本没有一丝保守秘密的念头,沈雁的回避,安庆的死扛,似乎对他而言,不过是个笑话。

      此时此刻,沈雁才终于相信,隐林……已没拿他当故友了。

      此时房门忽然被大力推开发出一声巨响,李庭冲进房中直直朝窗边坐着的华溯而去,一拳挥去却落了个空,早有提防的华溯后倾了身子,抬手一下,击中了李庭的穴道同时将他的手臂按到了一旁椅背。

      华溯扬眉看他,仍是那未出三份力的表情:“李大人,这是何意?”

      李庭怒视眼前的人,只觉手脚冰凉,肝胆俱裂,当他从冀王那问到消息来源是华溯时,便已打定主意要告诉沈雁。可他知道沈雁有多信任这个故友,不想令他太过伤心,便想找合适机会再开口。不料这个人竟洋洋得意的跑来自己承认了,这不无异于直接给毫无防备的沈雁心口刺上一刀吗?

      “秋声……”沈雁虽没能回头,听见李大人三个字,也猜到了大致状况,稳着声线道,“别为难华大夫……”言语中没展露特别的情绪,却是悄无声息地将称呼改了。

      当年书院中,一声声[乐中]一声声[隐林]的互唤终于淡去,那坐一张长案,用一方砚台,共读一卷书,彻夜漫长谈的情谊,就在这一刻戛然而止,永远的终结了。

      李庭敏锐的听出他的转变来,不知应当庆幸还是惋惜,也不再有余力追究了。

      华溯见李庭泄了气,松开了手,恰逢时间也差不多了,便走到床边挽起袖子,一枚枚将长针收回。

      李庭在床尾坐下,一面小心护着沈雁,一面仍鄙夷看向床边的华溯。他仍记得沈雁提及这人名字时的亲切和崇敬,想来也曾是交心的挚友,谁想到头来,此人竟连吴安庆一介商贾都不如,轻而易举便将他给出卖了。

      等到九针都收了回去,李庭上前一步隔开了两人之间,替沈雁将衣衫披上,帮他翻身躺下。

      沈雁身体已有了力气,但因为不知该如何面对这昔日的挚友,便无力垂着眼。华溯倒丝毫不觉尴尬的样子,退开了几步,一面收拾自己的东西,一面道:“安生歇着,别四处跑。明日我再来一趟,毒性便该除尽了。”交代完后,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房间。

      原本怒视李庭始料未及中听到毒性二字,立刻看向了怀里的人确认他的状况。

      大抵因刚施了针的缘故,沈雁嘴角还有些半干的血迹,气色倒比早上好了些,听着外头脚步渐远,沈雁的身子慢慢的放松了,脑袋不自主的往李庭身侧靠了靠,安静得像一只猫,又像受了伤寻求慰藉的小兽。

      李庭顺手取了一旁挂着的手巾擦他嘴角,却因血迹半干了,留下个印子,又怕伤着他不敢下重手。倒是沈雁偏了偏头,扯出一抹笑来,便要起身收拾:“瞧我,都把枕巾弄脏了……”

      李庭按住了他,阻止他起身来,低声道:“别闷在心里。”

      沈雁仰面躺在那,敛了笑,垂下眼,却没开口,似乎不知从何说起。李庭见他这样愈发心疼,不忍催促,只伏身将他搂住,跟着他沉默下去。

      不知过去多久,沈雁终于开了口,从书院初相见离家不安时,年长他四岁的隐林是如何对他安慰关照,与他谈天说地,带他见识新奇各异的玩意,跟他分享不着边际的梦想。后来隐林进士及第离开了书院,随军征战在外,也仍不间断与沈雁书信往来。无论沈雁苦读诗书时,全力备考时,初入朝堂时,他从不曾真正缺席,常常那书信中时机恰当的几条建议,便为涉世未深的沈雁轻松打开困境。

      他不仅是他的学兄师长,至交好友,也是他望其项背,似乎永不可企及的偶像。

      沈雁没法再回想下去了,停了许久,才问:“李秋声,我想不通……怎么想,我都想不通。难道我记忆里的过去那些……都是假的么……”

      李庭想了想,叹气道:“并不是,只是有的人懂得时移世易,有的人……不容易松手。”

      沈雁沉默了,这确实是眼下最为合理的解释……他暗暗佩服小他这许多的李秋声对人事总能看得这般清晰透彻。

      而自己这几近三十的人,也该学着他点,是时候放下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总觉得梗越藏越多了……真害怕后面忘记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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