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有个沈太傅》吞拿鱼王三明治

69、第六十七章 联手少傅

　　第二日早朝，沈雁久违的上了朝，很识事务，很给台阶，大力称赞了刑部办案的精确和效率，又把尸骨都冷了的肃王又拉出来痛斥谴责了一番。余老丞相等人在旁听得想笑，心道这肃王还真好用，什么屎盆子都往他头上扣，反正按住他的棺材板，别让他气得跳出来就行。

　　早朝上众人看沈雁只是有些病后的消瘦，却不知他身中慢性毒物，并未痊愈，沈雁强撑到国子监，身体已不听使唤，脚步直打颤，想到回廊边歇脚，却还没挨到扶栏，便没了气力，跌进一旁湿冷的灌木丛中。

　　有气无力躺了一会儿，听见一人的脚步声在他身侧停下，似乎犹豫片刻，便朝他靠近。身体被人扶起，沈雁喘了口气抬眼往身边瞥去看那人，竟是瞿方瞿少傅。

　　瞿方本不想同他牵扯上关系，准备去通知旁人，可见这地上湿冷，又见沈雁肤色苍白，这才心软下来，上前搭救。

　　在病到浑身无力的情况下，沈雁打起招呼倒是喜上眉梢：“哈！少傅大人！许久不见！”

　　“……”瞿方不指着沈雁醒来如何的感恩戴德，甚至巴不得他不知道是自己相助，却是没想到这死人一样倒在泥地里的人还留有意识，当即通红了张脸，恨不得找个坑跳进去，沉默了好半天，才问，“要帮你找个大夫来么？”

　　“不必不必。我歇会儿就好。”知道是毒物作祟，寻常大夫找来也没用，沈雁回绝了瞿方的好意，随后低头笑了几声，“少傅大人还是一样，面冷心热。可能这国子监中，也仅有少傅大人与沈某志同道合了。”

　　“你可别自作多情了！”瞿方气呼呼将他带到回廊边，“义父信了你的邪，我可不！我只是……相信义父而已。”

　　当日祭祖大典的沈雁与今日眼前这个沈雁，无论气色体格都相去甚远，显然这短短不到半个月时间，沈雁在冀王府没少受罪。瞿方想到沈雁受这些罪都是为保护年幼的小陛下，这颗心便怎么都硬不起来了。他此时才隐隐察觉：或许，义父真的没有看错人吧。

　　“是了是了。”沈雁了然点点头，扶着扶栏坐在一旁喘气，仍不改那一脸笑意，“不过，我说错了么？国子监中，真正在乎小陛下的，仅你我二人。”

　　“既然与你在国子监共事，公事上你是太傅我是少傅，有什么你差遣就是，别和我攀私交！”

　　沈雁哭笑不得：“好吧。少傅大人，那陛下最近课业如何？”

　　瞿少傅那副凶神恶煞的表情这才收起：“陛下最近因你的事茶饭不思，课业落下一时半会倒不打紧，只是连精神也萎靡许多，着实令人担心。”

　　沈雁喃喃自语道：“陛下还是太仁慈了。”

　　这话乍听也不知是出于褒奖还是责怪，可瞿方见他疲惫脸上微微带笑，显然是觉得欣慰的。其实他也渐渐明白了，沈雁说的一点没错，国子监中真正在乎陛下的，唯有对方和自己。自己是为义父的遗志，而对方，却不知他图什么。

　　瞿方干咳了一声，转移了话题：“你真的没事？如果身体不适，就告假再休养几日。”

　　“有事也得没事。”沈雁道，“春闱在即，我就是病死，也不能继续告假了。”

　　瞿方漠然道：“为何，你还想当主考官不成？”

　　“嘿，你说对了。我就是要当主考官。”

　　瞿方一怔，其实，历来，以太傅的资历和地位，担任会试主考官是合情合理的，可是？？沈雁？？他是怎么瞎猫碰上死耗子当上这个太傅的自己心里没点数么？何况今年的春闱就是各方争夺势力的战场，沈雁凭借这副病得死去活来的身子，怎能顶住这般压力？

　　“你可别太瞧不起我，矮子里头拔高个，当年会试沈某好歹也考了个二甲靠前。”

　　瞿方早已悉心考量过其中凶险，只觉得忽然心里不是滋味：“你就找死去吧。把自己折腾死了，这摊子全丢给我，你就高兴了！”

　　沈雁被他的嘴硬心软逗得直笑：“那少傅大人，您帮我办件事呗。”

　　瞿方没有立刻答应，端着面子摆着架子，沉默了许久，才道：“……什么事，说罢。”

　　而沈雁只是抬起头来冲他一笑，说出句让他怀疑自己耳朵的话：“骂我。”

　　***

　　沈雁一早便察觉身体发沉，去上早朝是因为不得不去收拾这残局。此时自然不愿拖着这样的身体去面见陛下，于是在瞿少傅的帮助下出宫找了辆马车，回家待着去了。

　　回到家中躺下还没一会儿，刚有些睡意，迷蒙中察觉房门被轻声打开来，沈雁吃力转身去看，只见小八王爷的身影喊着太傅大人，从屏风后跑了出来，见到沈雁正乐，便被身后跟着的人拉了住。

　　“轻声些，别打搅太傅休息。”赵珏小声道。

　　小八开心又激动的指着床上的沈雁：“太傅大人醒着呢！”

　　赵珏往床上看，见沈雁果真醒着，顿时显得局促起来。本意是怕打搅到沈雁才不让下人通报，此时才觉得进来得唐突了。

　　沈雁倒不在意，索性撑着身子坐起：“陛下，八王爷，你们怎么来了。”略一思忖，便问，“不该是听讲学的时辰么？”

　　小八王爷见皇兄松开了他的肩，立刻扑到了床边：“哥哥一直担心太傅大人，我也很想您，好巧瞿先生留了课业便回去了。哥哥便带我看您来了。”

　　赵珏天性内敛，说不出如此露骨的话，由小八说出口来，也不觉热了脸颊，半晌才走近几步，轻声问：“太傅大人，身体好些么？”

　　沈雁见他小小年纪眉间的忧虑已萦绕多日，不舍得叫他继续伤神，便道：“好许多了。多休息几日，便该无恙了。”

　　听了这话赵珏的眉头才舒展开一些，终于有了些这个年纪的天真模样：“朕带了太医来，就候在外边。”说罢，竟亲自跑了出去喊人。

　　小八王爷仰头看着沈雁：“太傅大人，好久好久没见了，小八好想你啊。”

　　这张天真的小脸，能让人扫清九分的烦忧，沈雁正笑着，便察觉那孩子靠了过来，钻到了他怀里，撒娇似得闷闷道：“太傅大人，我不想与哥哥分开。您能给瞿先生说说吗？朱福说瞿先生是少傅，您是太傅，他要听您的。”

　　沈雁不解这话由来，略有些诧异：“八王爷，出什么事了？”

　　小八王爷一脸苦恼道：“瞿先生说小八与哥哥课业进程不同，要另安排讲学士，可是这么一来，小八就不能和哥哥一同听讲学了。”

　　沈雁哭笑不得，这阵子他生死未卜朝中人人自危，瞿少傅倒好，彻底事不关己，还有闲工夫关心八王爷的课业。

　　“那王爷是如何回瞿大人的呢？”
　　小八低头不好意思道：“瞿先生平日里好凶的……我，我没敢开口说什么。”

　　孩子口中的“凶”，也不过是不苟言笑吧。沈雁想了想，道：“好，改日下官去问问。”
　　小八立刻喜上眉梢，换上了明媚笑容：“太傅大人最好了！”说罢使劲往他怀里钻，好不容易让兴奋劲过去些，又突然冒出句听上去没头没脑的话来，“太傅大人，小八知道……天底下这么多人，就只有您懂我。”

　　沈雁并没将这当孩子随口一句的胡话对待，听完沉默片刻，却不知该回什么。他之所以能懂这孩子，只是因为自己大多数时候和这孩子一样的荒唐吧。

　　此时赵珏已叫来了太医入内给沈雁诊脉，两个孩子这才在床边安分坐好。赵珏虽不善言谈，可从他看着诊治时的目不转睛，便看得出来他并不比八弟少担心几分。然而经过一番诊治，太医只以体虚做论开了方子。
　　耳闻过冀王那些旁门外道，沈雁本也不指望太医能诊出个所以然，出于礼貌仍道了谢，让阿进收了方子。

　　送走了陛下和小八王爷，沈雁是把最后一丝体力也耗尽了，身体疲累瘫在床上，却还是忍不住扬起嘴角，原因无他，就是喜欢这两个孩子，看他们逃过一劫安然无恙，什么也值了。

　　沈雁到底还是小瞧了体内的毒性，本以为休息一番身体便该有所好转，却不料到了傍晚，那心口塞闷的感觉愈发强烈，简直让人没法喘气了。

　　阿充在后厨按着方子煎了药，热乎的端来却死活喂不进去，眼见沈雁像是没了气，眼神都要散了，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正跑出房要去找阿进，却听见几下门环击门声。

　　阿充没多想匆匆去开了门，看见门外站着个神态散漫的中年男人。

　　“您是？”
　　“大夫。”男人不等细说就已迈入门槛，虽是初次拜访，左右看了下房中布局，便径直朝屋主的卧房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