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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第六十六章 以子换子 ...

  •   从一开始,沈雁就并不相信冀王真会放过他,因此见到李秋声的一瞬间还稍有些愣怔,可当身体落入对方温热怀中,被对方熟悉的气息围绕时,他便无法冷静地思考了,彻底沉浸在重聚的惊喜中濡湿了眼眶。

      朱易慢了半拍跟进房中,看见这满屋浓情蜜意,想着君子成人之美便耸耸肩又退了出去。

      “怎么……”

      沈雁还想问冀王怎么会放过自己,李庭却只回答道:“跟我回家……回家再说。”

      沈雁点点头,擦了眼角便扶着桌子要起身,李庭见他举动艰难,索性心急将他抱起,大步朝门外去了。

      朱易还守在门外,见两人以这种方式出来了,尴尬干笑了一声,摸了摸鼻子:“秋声少爷……王爷的话不中听,却也是为您着想,您别左耳进,右耳出。该弄明白的,还是问问清楚。”

      抱着一个人的情况下,李庭仍恭敬的微微躬了下身子:“我明白,多谢朱先生。”

      沈雁垂了眼帘,这只言片语中便已精准的察觉到了什么,他贪恋这一刻温存,希望自己能愚钝一些,那样,至少此时此刻,他不会为预知到的事而不安。

      李庭抱着他出了王府,见王府已安排了一辆马车等在外头,便抱着沈雁上了马车。朱易的催促并没有让李庭着急提起那个话题,他小心放下沈雁,又坐在一旁搂着他。

      马车缓缓前行,沈雁见李庭始终沉默,迟迟不开口,正想主动挑明,却见李庭掀开了一旁的帘子,漆黑一片的天际刚巧绽放一个偌大的烟火,轰鸣声紧随其后,将沈雁想说的话堵了回去。

      一个接一个的烟花冲上天际,五光十色的炸裂开来,全映在马车中二人深邃不见底的眼中。

      沈雁道:“今日是元宵呢。”

      李庭点点头,忽想起什么,从袖中取出了那盏小花灯来,亮在沈雁面前,腼腆地笑了笑:“竹报平安,我收到了。”

      沈雁认出纸片上自己的字迹,也笑了,接过那花灯:“还以为你看不到的……”因为笃定冀王不会允许他送信出去,早上他便写了这字谜托小陛下送到曾住过的客房前,他倒是能相信小陛下定会帮他送到,可毕竟是王府里头,也不知会不会被事后取下来,更不晓得李庭能不能恰巧看到。

      因此,重见到这花灯,沈雁心中的欣喜不亚于当时发现这字条的李庭。他深知天时地利,恰如其分,才让这微小的奇迹发生,便也暗暗的祈望这种运气能延续下去,让他和眼前这个人走到圆满始终。

      李庭垂眼看着他手中的花灯,心里想的与沈雁并无区别,笑容却渐渐的收了回去,马车中忽然的寂静下来,两人都没说话,然而所想的却是同一件事。

      最终,还是沈雁先开了口,他的声音低沉却紧张,好似试探一般道:“……李秋声,你是不是有话要问我?”

      方才朱易的话一直萦绕在他的心头教他不安,接下来的事他似乎都能预料到了。

      按李秋声温和的性子,定是斟酌再三,用他能想到最为平和的方式来谈这件事。

      沈雁,我想致仕。
      离开长安,周游各地。
      跟我走,好不好?

      不惜放下长安的一切,无非要得一个确认,大概只有这样,他才能相信,他并没有输给六年前的长清公主。

      然而沈雁藏在口中的回答,只怕不是他想要的。

      沈雁编造无数的谎话想要骗过旁人和自己,可心底却比任何人都明白,他对赵珏,若只是忠君只是同情,如何做得到这一步?是无穷尽的自责,是道不明的移情,将他死死钉在了这个太傅之位,令他寸步难移,即便李秋声要弃他离开也无能为力。

      这个问题,沈雁十分清楚“正确”的答案,却只能回:李秋声,我办不到。

      当初接受李秋声的示好并未想得太深,只觉他这个人和他的感情都难能可贵,却忘了看看自己究竟有没有爱与被爱的资格。抑或是他心底清楚得很,自己并未做好准备,可是怕迟疑中错过,便索性自欺欺人,反正这两选一的问题还并未摆到跟前,便刻意回避,不去深想。

      李秋声虽心性单纯反应慢,可在他身边的人不傻,冀王,朱行方,都看出了沈雁的别有用心。他们的好言相劝,确是出于一片好意。

      甚至于沈雁自己都觉得,让李秋声在自己这三心二意的人身上耗费心力,对他而言太不公平了。沈雁已打定主意,只待他问出口,有多狠就回得多狠,让他早些悬崖勒马回头是岸,也不失为一件幸事。

      可李秋声却始终没说话,只偏头再度远远望向天边,漆黑一片的夜空中,那些转瞬即逝的烟花早已不见,一个光点也没有留下,连漫天的星辰都不见踪迹,可他仍旧固执的看着那片夜空,半晌,才轻轻道:“我没有要问的。”

      在听到这句话之前,沈雁还以为,自己是很懂人心的。而李秋声,木讷,迟钝,心思简单,不谙世事……

      可此时此刻沈雁才明白,李秋声才是真正参破了他们这段关系的人。他背上了枷锁,不代表他不知道其中的份量。方才两人共同的祈望仿佛触手可及,他却很清楚,他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泪水毫无征兆的夺眶而出,生怕被看见这狼狈的模样,沈雁将脸埋进了衣肘。这漫漫长路虽不见尽头,李秋声既愿意走下去,他又怎么舍得罢手呢?

      于是抬头时便换上了笑:“李秋声,饿了没?回家我给你做东西吃啊?”

      这突然的转变让李庭不由一怔,回头看他,眼神中带些无奈,却伸手揽过他的肩膀搂进怀中,埋怨一般道:“先养好身体吧……瘦了这许多……”

      马车到了沈宅,李庭抱着他下马车,送他进了房间。期间下人们的关切问话两人各自回答了几句,就全支了出去,接着两人便迫不及待的搂抱到了一块。

      沈雁格外的热情似火,反倒李庭极力按捺下冲动:“你……你安分些……身体还吃得消?”

      “吃不消那档事,亲亲你还是够气力的。”沈雁笑着回道,惹得对方红透了一张脸,又朝那红得滴血似得耳垂吻了过去。李庭也终于不再闪躲,两人都贪恋这一刻的肌肤之亲所带来的重聚的真实感,紧挨在一块。

      亲热了会儿,随着夜色渐深,两人也都玩闹累了,李庭搂着怀里几乎有些嶙峋的身躯,再次叹息:“瘦成这样……”

      “没事~吃几顿好的就养回来了。”沈雁笑嘻嘻翻了个身,侧躺到一旁,一手支着额头问,“对了……最近朝中有什么大事么?”

      “各部都在配合关于祭祖遇刺的调查,礼部也一样,旁的公务都靠边了。”李庭想了想,还是挑了些与他相关的来说,“其实刑部早已定了罪,陛下迟迟不肯结案,非说要等你康复后上朝商议,想来是怕你在王府遭不测吧。”

      这些时日,沈雁虽在王府,这些事却也大抵能料到。

      冀王肯留他一条生路,绝不是什么心慈手软,而是他知道以此威胁陛下可将此事不了了之。

      在这件事上,沈雁有些低估了冀王,他没料到冀王手下的军队尽忠至此,百余人全数自绝山崖,一个活口也没有留下。倘若当日能活捉那些□□兵,如今的事态对冀王便不是这般轻易了。

      虽说深挖下去,这么多尸首里必然能找到蛛丝马迹,可死无对证的情况下,光凭证物冀王完全可以推说是有人陷害栽赃。

      加上屡次前来探视的赵珏眼见着沈雁从起初有说有笑的淡定从容,变成了后来那般满面倦容形容枯缟,一日日为他焦虑,于是放弃了对冀王的穷追不舍,选择退而求其次,保住沈雁的性命。

      冀王由此稳如泰山的渡过了沈雁为他设的死局。

      沈雁当初想用自己性命换冀王的败局,并非因为他对冀王的私人恩怨,只是冀王试图快刀斩乱麻,这么快就将毒手伸向年幼的陛下,让沈雁别无他法,唯有鱼死网破,哪怕破釜沉舟,也不能留冀王在世。

      可惜,这一着以子换子,沈雁没有得手。

      “明日早朝,定会提这件事的。到时候就看你的意思……”李庭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启口说后半段,尴尬沉默了片刻,道,“我不是要为王爷说话。而是……王爷有大量军队在长安盘踞,若是将王爷逼到无路可退……这眼前亏。无论是你,还是陛下,都逃不过。”

      既然尝试过速战速决行不通,冀王想必也会安分一阵子,这么一来,陛下至少赢得了宝贵的时间,沈雁已得了便宜,也不会不识时务了,于是展开一笑:“我懂,别担心。”

      “……但愿你真的懂。”

      听见这一声叹息,沈雁不由抬头看向李秋声的眼睛,却发觉那里头装的是无尽的忧虑和悲伤,此时他才明白:李秋声对他一味的偏袒,不止是因为爱慕之情,更多的是因为,在他眼中的局势里,自己是没有半分胜算的。

      也是。

      他一个无背景无人脉的傀儡太傅,跟率黎朝最强军队冀州兵的冀王对着干,任谁都会觉得他伤不到冀王分毫,再闹下去只会丢了自己的性命。

      所以李秋声无暇顾及义兄冀王的感受,因为光是看住沈雁,别让沈雁丢了性命,就足够他操心了。

      被偏爱的感觉,应当是令人温暖的,可沈雁却不禁想到了深处。

      ……假如有一天,天平开始朝他这边倾斜。
      李秋声会不会离开他,去到冀王的身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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