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有个沈太傅》吞拿鱼王三明治

39、第三十七章 瞎打听

　　阿进知道吴老爷性急，本在后院扫地的他听见拍门声便赶紧扔了笤帚，匆匆从后院跑来应门：“吴老爷，您来啦！”

　　吴安庆把手里拎的小公鸡交给了阿进，负手走了进来，左右张望：“乐乐呢？没回来呀？”

　　“可不么，都这会儿了。李大人都回来好半天了。”阿进领着客人到正堂坐下，又单手给沏了杯茶，“您先坐会儿，我把鸡拿后头去，准备准备，一会儿老爷回来，直接好下锅。”

　　“去吧去吧。”吴安庆在沈宅一直不拿自己当外人的，挥手打发了阿进，便翘着腿喝起茶来。

　　他一面喝，一面想起阿进方才的回答又提到了李大人，不由皱起眉来——那人还在啊？

　　嘿他就想不通了，那日冀王不是都来探望了吗？亲爹是不要他，冀王明显要啊，这人好好的王府不住，怎么还住这不走了？臭不要脸啊！

　　他刚想了个头，连屁股都还没坐热，便看见堂外走进来个高挑青年，正是那死乞白赖不挪窝的尚书大人。

　　吴安庆这个人骨子里胆小老实，虽然商海混迹多年，历练得圆滑了一些，为人处事也有经验，有一点却始终不变，怕文化人。前几天除了晚饭，其他时候吴安庆几乎就没见过这个尚书大人出过房，更没跟他独处过。刚在还在肚子里一口一个不要脸骂的欢，可真单独见了李庭，那笔挺的身形，卓群的气质，让他立刻怂了，像小时候见了私塾先生一样，莫名其妙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李大人好……”

　　士农工商，他这做生意的赖老四碰上当朝的官老大，可不只有认怂的份嘛。

　　李庭方才隔着窗洞听见了两人交谈声渐远的方向，由此才寻到了正堂外，迈入堂中，也对吴安庆行揖：“吴老爷。”

　　[原来这人平时也会走出房来啊……怎么办好。乐乐又不在，好尴尬啊。还是去乐乐房里躲着吧。唉。现在连沈宅也不自在了……]

　　吴安庆肚子里一通乱想，正打算寻个借口脱身，却见李庭看着他朝他走了过来，好像是特地来找他的，顿时心里七上八下起来。

　　果然，李庭比了比椅子，礼貌却强硬道：“吴老爷，坐。”

　　“……”吴安庆乖乖坐下，仍旧沉默……跟这种拿腔拿调的读书人他一向无话可说。

　　李庭却并不是个拿腔拿调的人，他来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把吴安庆知道的事问出来，于是，在旁刚坐下，他话不多说，开门见山：“吴老爷，您与沈大人，是自小便结识了吧？”

　　吴安庆听了这一问，心头浮现出骄傲的情绪，一时有些忘形道：“那可不，我们吴沈两家是世交，打小我俩是一块长大的。”

　　李庭等的就是这句：“那，想必沈大人的事，吴老爷都一清二楚吧？”

　　吴安庆一听，略一琢磨李庭的用意，竟是要打听事，于是警惕了起来，支吾道：“……那，那也不一定吧。那些……朝中的事……我怎么晓得？”

　　李庭听出了他口吻的转变，却仍旧问了下去：“关于六年前的事，吴老爷知道多少呢？”

　　早有防备的吴安庆睁大了眼，浮夸的摇了摇头，用他自认为最精湛的演技道：“六年前？什么事？完全不清楚呀？”

　　不会撒谎的老实人一旦撒谎，就等同于不打自招。

　　李庭又怎会被蒙混过关，见他不愿说，便起了个头：“六年前，沈大人为着情伤大病一场，回了沽州老家。这样大的事，吴老爷竟不清楚吗？”

　　吴安庆一听仿佛泄了气，可又犯起了嘀咕：[这李大人分明都知道了，那还打听什么？]

　　“吴老爷，在下有一事请教。”李庭接着问了下去，“那个女子……她是谁？”

　　原来这人只是一知半解，难怪要跟他打听。吴安庆眼珠子一转，终于机灵了一次，于是嘴上继续装傻：“不晓得。什么女子……从没听说过。”接着，反倒过来从李庭那套话，“你……是哪听来的啊？”
　　毕竟这件事整个长安城里知情的人只怕用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吴安庆自然想替好友打听这风声是从哪走漏的。

　　“吴老爷……请不要隐瞒。我追寻这件事，并不是出于恶意。”李庭既是诚心来问，便准备了诚心相待，并不打算隐瞒什么。可事实上，他也根本没有任何的消息来源，调查到这地步纯粹是误打误撞，于是只能如实回答道，“我并无消息来源，若硬要说，应当是从沈大人的只言片语中得知的。”

　　“不可能！”吴安庆急了，以他对乐乐的了解，这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对于六年前那件事，乐乐非但自己绝口不提，偶尔他想提，想劝，也会被立刻看穿用意，引开话题。什么只言片语，哄谁呢？

　　“金步摇，落梅妆……是昨夜沈大人亲口所说。”

　　“……你，你套乐乐的话？”吴安庆终于懂了，昨夜他和乐乐聊得开心，你一杯我一杯的喝了一坛酒，他回了府倒头就睡，那想必乐乐也醉得不行。眼前这个看似君子的尚书大人，竟在昨夜乐乐酩酊大醉时趁人之危？读书人啊还？礼义廉耻呢？想到这，吴安庆气得脑袋都充血了。

　　李庭一怔，因羞耻感而红了脸，低下头来，眉梢微微发抖，却无法辩驳。

　　吴安庆又气又急。

　　不提那心中未明的感情，单作为乐乐的朋友，对于这件事，他比任何人都要着急。

　　只是每一次的旁敲侧击被乐乐敏锐回避，都让他明确的知道，乐乐现在还不愿放下，也放不下这件事。

　　六年前乐乐那张毫无血色的脸仍深深刻在吴安庆的脑海中，所以就连他也不敢直接拿这件事去问乐乐，他只能等，从一开始的几天试一次，到现在的每年试一次，他相信总有一天，乐乐会愿意将这件事放下，翻篇。

　　可眼前这个人却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正因为他不了解，正因为他根本就不懂这件事是不能提及的。因他没有经受过几乎要失去乐乐时，自己所受过的那种担惊受怕，所以他无所顾忌。
　　昨夜他能从乐乐那套话，如今从自己这里问不出结果，也许明日……这人就会直接去问乐乐，贸然揭开了那道还在愈合的伤疤。

　　回想起六年前，吴安庆莫名地红了眼眶，想骂眼前的人一顿，可盯着那人羞愧的脸看了许久，最后只问出一句：“你……喜欢乐乐，是么？”

　　李庭不敢置信地抬眼看向眼前的人，从他以往在冀王和自己面前的表现，李庭一直以为他是个胆小怕事的平庸之辈，不曾想他有如此敏锐的洞察力。

　　李庭看人并不错。也许让吴安庆来评价自己，他也觉得自己又蠢又胆小，然而外表再粗糙的人，内心总是柔软的，当一个人住进了心里，任何朝这个人而去的动静，都会被无限放大，又怎会察觉不到呢？

　　从当年的华隐林，到如今的李秋声，吴安庆几乎从未看走眼过，因为他们对乐乐说的每句话，做的每个动作，都先穿透了他的心。

　　“是不是？痛快些！”

　　“……”李庭竟被质问的缩了一下，而后，他平复了呼吸，稳着声线道，“不错……在下仰慕沈大人。昨夜，确是我失礼了，可我想问出那女子的名字……只不过……想更了解沈大人一些……”

　　吴安庆心中已有答案，所以他的质问本就不为答复，只为看对方答复时的态度，他的目光长久的落在李庭身上，当看见那双黑漆漆闪着坚定与真诚的眸子，他做出了判断。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请不要再追问关于六年前的事，尤其……不要当着乐乐的面提起。那位女子……她死了。你既然知道乐乐重病的事，应该明白，乐乐也几乎随她去了。你与其跟一个死人较劲，不如待乐乐好一些。如果……你能帮乐乐走出来，我吴安庆……在这先说声谢谢了！”

　　“……”这一番话让李庭惊在了原地，随后，竟出了一身冷汗。
　　沈雁和吴安庆二人，看起来是对狐朋狗友，兴趣不同，思想迥异，沈雁心思细腻，吴安庆头脑简单，沈雁所想的事，吴安庆并不懂，沈雁便一味的迁就着他，两个人饭桌上聊得尽是些家长里短的皮毛。李庭曾经很不理解，沈雁为什么和吴安庆成为如此亲密的朋友，只因为两人从小玩到大？而此时此刻他才明白，这份友谊中的二人，是如何以真心相待……沈雁并没有看错人。

　　***

　　沈雁在日落前才回了家。早前正要出宫时，那个叫朱福的小太监来了，带了先前让他打探的消息，因此耽搁了一会儿。

　　冀王先前抛出的橄榄枝，四位小皇子都接受了，如此一来，想必他很快就会开始布局，有所行动。

　　察觉到暗流涌动，沈雁一路心事重重。一回府，阿进便拿着银子和租约来邀功，沈雁低头看着租约，回房坐下，又看了看放在桌上的银两，大吃一惊：“怎么收人家这么多银子啊？一个漏雨的破屋子，你收人租约十两？”

　　“哪多啊？”阿进晓得自家老爷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于是耐心的掰着手指，算给他听，“呐。主仆两个人、住、吃，不都得银子啊？今日还找瓦匠修了屋顶，搬了梯子上去看了一眼，喏，两贯钱，就没了！十两要的。”

　　“那。租约上写着十两，你这怎么有十一两？”

　　“……当然是修屋顶的钱呀！”阿进理直气壮道，一怕自家老爷吃亏，二怕煮熟的鸭子飞了，赶紧磨了墨拿了笔蘸了，送到沈雁的手里，“别想了老爷，快签了吧。落袋为安！”

　　沈雁被催得没了法子，只得在租约上草草写下了名字，才收笔，便被阿进拿走了。

　　“老爷，您这留一份，这份，小的去给李大人送去！”阿进说完放下一份租约便走了，留下沈雁还拿着笔坐那，心下琢磨着自己签份租约怎么好像签了卖身契一样，百思不得其解。

　　过了老半天，他才终于想到了。

　　对了。

　　这租约一签，就是合同了。只要李庭按租约每月的付银子，以后想赶走他可不容易了，逼急了，他可以报官的！

　　沈雁呆呆坐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好像上当了，可渐渐的，又松懈了下来。毕竟，李庭是什么人他还不清楚么？他这人哪有坏心思啊……既然他爱住，就让他住着呗，反正他又安静，又听话，还单纯得有点可爱……

　　看着手边那租约上的笔迹，想到了那人的一板一眼，沈雁的嘴角便不自觉地轻轻扬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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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感情发展是不是太慢了。。方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