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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二十四章 李府家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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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说李庭吊人胃口的本事真是能上天了,无论那好奇到抓心挠肝的沈雁怎么旁敲侧击软磨硬泡,就是打死了不松口。
可李庭也是没有办法,那些心思,说来无可厚非,是男人都有,可对着当事人……叫他怎么说得出口?只能紧紧闭了嘴装他的哑巴。
沈雁就这么被一路抱到了宫门外,路上也遇上了不少的官员,李庭是见一个瞪走一个,至于沈雁……起初还觉得尴尬,后来也懒得遮掩了,乐呵呵的摆着手对着脸熟的同僚打招呼,四仰八叉仰躺在人怀里,却愣是拿出了骑着高头大马外出巡视的架势。
等到了宫门外,沈雁便挣扎着下来,试着走了几步,果然已无事了。
“可好些了?”
“没事了没事了。”沈雁摆手笑笑,拍拍衣裳的灰,轮流换脚站立,活动着膝弯。
李庭看见不远处就停着等着几个接活的轿夫,却不想浪费这一路同行的机会,于是莫名心虚的对那试着蹦了几下的沈雁道:“李府离得不远。我们……走着去,可以吗?”
沈雁平日也多是走路上下朝,自然不会介意:“行啊,你带路。”
李庭想起今早沈雁带路时,毫不客气的一把拉过他的手就走,做得是自然无比,他也想效仿,盯着对方的左手犹豫许久,久到连沈雁也好奇的低头,跟着他的视线看向了自己的左手。
“看什么呢?”沈雁不解,索性将左手举到自个面前,前后翻转,看了手掌又看手背,也没觉得哪里不对。
“……没什么。”犹豫太久而错失了机会的李庭悔恨无比,却也只得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走吧。”
两人一道同行,路上倒不怕无话可说,沈雁是极会聊天的,天南地北的侃大山,李庭话虽不多,却胜在听得认真,偶尔也回应几句。走上了大街,两旁正是晚市初始,车马如梭人流往来,好不热闹,长安的晚市,卖吃的,卖玩的,卖艺的,什么都有,五花八门,沈雁活到这岁数了,心性却仍似少年,这边看看又那边看看,李庭也不厌其烦,始终不作声默默跟着。
等到行人越来越多,沈雁才收了心,怕走散了,一把拉住了李庭的手挤出了最拥堵的一处人群:“不看了,还是赶紧把你送回去吧。”
李庭求仁得仁,心中隐隐有些高兴,握紧了沈雁的手,心中只盼人群再挤一些。
满街华灯,人来人往,他牵着沈雁的手,忽然觉得自己好似一个当家的平民百姓,过着简单平凡的生计。刚吃了晚饭,牵着妻子,出来逛逛。
可惜这一路太短了,不一会儿,两人便到了李府的附近,沈雁左右打量了打量,笑道:“原来你住这啊?我以前也住这附近一带。”说罢,远远指向一个方向,“喏,就那个方向,以前我就住那。这一带我都熟,打小就常来的!”
李庭不仅知道,六年前还亲自去过,却没说什么,只是垂着眼帘带着沈雁往自家去。
到了李府门外,府门紧闭着,李庭在沈雁眼神鼓励下,极力放下情绪,上前叩了叩门。
府门应声打开。
“少爷,您回来了。”开门的下人神色有些惊慌,却似乎对李庭的到来并不意外,“老爷正在厢房等您呢。”
李庭点点头,却不进去,而是回头看了看沈雁,竟像个孩子似得,眼神中带着几分依赖。
沈雁倒没忘记他是来劝和的,忙跟上前几步,和李庭一起进了李府。
“一会儿见了你爹,无论他多生气,你就喊一声‘爹~~’,保管什么事都没了。”沈雁压着声音,凭着自己多年在家作威作福的经验,如此教导着李庭。
“……”
李府虽不大,一砖一瓦却修得极为古朴,一草一木也清雅别致,一看就是书香门第,沈雁跟着李庭走在回廊间,四下的打量饱饱眼福,直到进了东边的厢院,才发觉情形不太对。
只见厢院天井中,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坐在一把太师椅上,身边站满了家仆,正眼神阴鸷盯着步入厢院的两人。
在沈雁的想象中,一个正常的父亲,状元儿子离家出走,那铁定是该急疯了,心急火燎的派人出去找人。找回来了,皆大欢喜,找不回来,便一夜白头,形如枯槁也是不过分的。
所以他以为,李老爷看见李庭回来,定欢欢喜喜的把心肝儿宝贝领回去,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一切既往不咎。
这圆场应该很好打才对。
可眼下情形,李老爷哪里有半分欣喜神色,从李庭踏进这厢院起,他的脸色只是越来越阴沉。
沈雁忙暗暗地捅了捅李庭的后腰。垂着头的李庭会过意来,主动喊了声:“爹。”
儿子先服了软,却不料,李老爷根本不接这台阶,劈头就是一句:“你还有脸回来?”
李庭沉默。
沈雁见情形不对,急忙往前了一步,一面赔笑一面和起稀泥来:“李老爷,在下沈雁,昨夜令郎便是在寒舍过得夜,事情原委,在下也知道一些。令郎呢……是一时糊涂,如今他悔悟过来,决定痛改前非,此来是特地同李老爷您认错的。”
李老爷闻言才终于看向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皮笑肉不笑,扬了扬眉,口吻嘲弄道:“阁下就是沈太傅……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感情这么一大段话,他就听到个名字。沈雁干笑,他知道自己在朝中名声开外,可原来不是朝中的人,也知道他素来名声不好啊?
外头风言风语早传了开,听着这些,李老爷早已是一肚子火,没冀王拦着,早把沈宅都掀了,如今看那沈太傅就站在跟前,果真是传言中那副涎皮赖脸,巧舌如簧的油滑模样,更是怒火中烧:“好,好,只是来得不巧,老夫要正家规,太傅大人,还请自便吧!”说罢,便对李庭喝道,“不孝子,过来跪下!”
李庭闻言微微一震,却没立刻上前,而是偏了偏头,对一旁的沈雁道:“我已到家了,你……先回去吧。”先前宴请留宿的打算是全盘推翻了,他眼下,只怕自己在沈雁面前颜面无存。
沈雁也懵了,看这阵势,一顿打,是免不了了。
这种别人家里的私事,确实不便外人在场,于是沈雁忙吞了口唾沫,点了点头:“那,那好。你们好好谈……”说罢,便转身离去。
李老爷见李庭不听话,还和那臭名昭著的沈太傅窃窃私语,气得以手中拐杖狠狠杵了杵地面:“还不过来跪下!”
走出厢院的沈雁闻声一震,忍不住回头透过石墙上一面六角窗看了一眼,只见李庭的背影缓缓走进天井,那平日里在朝中骄傲如斯的人,竟忍着屈辱一膝盖一膝盖的跪在了父亲的座椅前,沈雁看得揪心,不由担忧的停下了脚步。
李老爷颤声问:“你可知错了?”
李庭道:“孩儿知错。”
见他认错,李老爷的口吻和缓了一些:“你说,你犯了什么错。”
李庭:“王爷是李府恩人,孩儿不应顶撞王爷。”
李老爷眉头紧皱,对这一回答似乎是丝毫也不满意:“这是其一,还有!!”
“……”李庭没说话。
“你在外头和那不三不四的人鬼混!!把你爹我这张老脸都丢尽了!!”
……
好端端的就被骂,沈雁无语,早知道就不留下来听墙角了,正苦笑准备离开时,却听见李庭的声音坚定道:“孩儿无错。”
李老爷胡子一抖,瞪着李庭道:“你说什么?”
对一个在朝为官的士子而言,最重要的是什么?名节。
顶撞王爷本是小错,认了错便罢,可一夜过去,小错却铸成了大错!李老爷之所以这般生气,甚至比昨日还要生气,是因为,今日传言四起,甚至都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如此景况,清白一世的李府都快被这沈雁拖到了淤泥里,还听到李庭狡辩,拒不认错,李老爷气得脸都白了,额头青筋暴起:“你再说一次?”
李庭脸上平静,却并未退让:“沈太傅为人温厚,品格出众,并非流言所说那般不堪。孩儿与他往来,无错。”
“你还有脸说这话!!”从未被儿子顶撞过的李老爷终于爆发了,“我……我打死你这个不孝子!”说罢,抓起拐杖便朝亲儿子的背狠狠打了下去。李庭竟是闪也不闪,吃痛得闷哼一声,生生接下了,不解气的李老爷又打了两下,打得李庭整个人倒向一旁,伏在了地上,背后渗出血迹来,冷汗从额前冒出,可仍没有一句认错的话。
透过六角窗看见这一幕的沈雁,浑身的血液都在那瞬间凝固了。
作者有话要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