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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二十五章 棍棒底下出逆子 ...

  •   透过六角窗看见这一幕的沈雁,浑身的血液都在那瞬间凝固了。

      沈雁打小没挨过打,他爹疼他疼得紧,不过他倒也看过安庆被他爹打屁股,那竹板子高高的抬,轻轻的落,配着安庆夸张的鬼哭狼嚎,在旁看着,没觉得肉疼,只觉得好笑。

      这也是为什么,他从不觉得挨顿打有什么了不起的,方才也放心得很。

      毕竟,亲骨肉,再气,那还能真打呀?

      可眼前的这个做爹的……何止是真打,简直是在往死里打!!

      在旁围观的李府下人都知道少爷是个文弱读书人,而李老爷显然气急了,那拐棍一下下打下去都到肉见血,眼见要打出事来了,纷纷上前,将老爷拦住直劝:“老爷……老爷,别气坏了身子。”“都是一家人……有话好好说。”

      众人劝解,却解不开李老爷的心头的怒火。

      “让开!不想死的让开!”李老爷气疯了一般,任谁挡在面前都照打不误,渐渐的,便也不敢再拦着了。

      “老夫今日清理门户!看今天谁敢拦着!!”李老爷推开最后一个拦着的老仆,便又一记打在李庭伤痕累累的背上,才勉强撑起身子的李庭立时失去气力,再度伏在了地上,口中泛起丝丝腥甜。

      李府下人们此时也都多少受了些伤,又心疼又心急站一旁,他们也不懂一向乖顺的少爷怎会在这当口顶撞老爷,只得盼虎毒不食子,老爷打一顿出出气,别真弄出人命来。

      就在此时,谁也没察觉到,有一个人已三步并作两步冲进了天井,一把接下了再度落下的拐棍,狠狠夺了丢到了一旁,用力之大,那沾了血迹的拐棍愣是在地上滚了半天,直至碰到了角落的假山才停了下来。

      “我沈雁可拦得?”

      这一句,并不大声,却震惊了在场所有人,那冲进天井来的,不是方才离去的沈太傅,还有谁?

      李老爷似乎没料到这一出,竟足足发愣了好一会儿,才颤抖着手指着沈雁的鼻子:“好,好,来得正好,不要脸的玩意都到齐了,我今日非一并打死不可!”说罢,狠狠推了身旁仆人的脑袋,“还愣着,把拄杖捡回来啊!”

      那被推的仆人踉跄了一步,索性跌坐在地上装起死来。其他仆人们也垂着头战战兢兢不敢说话,少爷虽寡言,却一向礼待下人,在府里人缘很不错,因此,谁也不愿意去捡那根拐棍。

      这一圈人作为李府的仆人,自然不敢顶撞发工钱的老爷,也只能把希望都寄托到外人身上了。

      这沈太傅看起来年纪还不到三十,方才他言谈举止带几分轻佻,却大抵因为容貌生得极为英俊,并不惹人讨厌,反而莫名让人想要亲近,

      可此时,同一个人,换了副表情,却叫人莫名害怕,好似一个玉面阎王,他一开口,整个房间都立时充满了威迫感:“李老爷,你身居何职?官居几品?敢对朝廷命官动刀动棍?敢对我沈雁大放厥词!!”

      正准备捋袖子上手的李老爷周身一震:“你算什么东西!你算什么东西……!”一直念着这一句,却已想起沈雁名义上是当朝太傅,就连冀王恐怕也不能在明面同他叫板,真正是奸臣当道小人得志,李老爷越想越气,胡子都发抖起来,手是不敢举了。

      一句喝便将自家老爷的气焰压了下去,李府的下人都看呆了,见老爷气得站都站不稳了,才有人赶紧去捡来了拐杖还了回去。

      沈雁的目光从李老爷身上移开,看向一旁满是伤痕的李庭,眼神立刻柔软了下来,透着几分不忍,他恢复了平日的声线,朝对方伸出一手:“李秋声,来。”

      李庭闻言立刻撑着湿冷的地砖支起身子来,双肩打着颤,背后火辣辣的痛,手上也是鲜红一片,是跌倒时被粗糙的石砖给蹭破了。

      都到了这种时候,他还记得取出手帕,一丝不苟的擦了自己手掌的血迹,才小心握住了沈雁的手。

      全程一直注视着他一举一动的沈雁施力拉了他起来,便看见他后背道道血痕,简直心疼得不能直视,只得微微偏开脸不去看。对于李庭,沈雁怎么看,都看不出他有哪不好。他是越了解这人便越喜欢——这么好的一个青年人,忠孝礼义,几乎都让他占齐了。

      李老爷口口声声喊李庭[不孝子],可事实上,只是他根本不懂李庭的孝。

      李庭作为礼部尚书,春闱在即正是最忙的时候,可此时,他却因一封无名信,回头亲自调查早已尘埃落定的秋试,难道不反常吗?
      他之所以如此在意这信,甚至在察觉真相后如此动怒,一半或是他作为礼部之首,尽忠职守,可另一半,不正是因为此案涉及[泄题]么?

      因泄题重案,被误判的父亲,被牵连的家族,时过境迁,都已无法挽回了。所以李庭一腔热血,只能用他全力,将清白留给后来人,以免有人重蹈覆辙。

      然而,这样的孝最终换来的是什么?

      沈雁对局势素来是极为敏锐的,李老爷才高八斗,李庭学富五车,要说道理,两个人都懂。可他发觉,从李庭踏入东厢院起到李父棍棒动粗,这父子之间就没有一句正常的谈话交流。

      他爹从头至尾根本就没有试图去理解他的行为。

      似乎在他爹眼里,他就像一个物件一般,是用来一雪前耻,用来感恩戴德的。

      李老爷深陷在了自己当年的冤屈与痛苦中,或许生产而死的妻子,默默出世的李庭,对他而言,都不及他自己的悲哀感受来得重要。

      李庭替他表现了真才实学,然后就要替他报答那知遇之恩,他的儿子,这辈子都要为他所用才行。

      李庭的确是他儿子,可他好像忘了在这之外,李庭也是个人。

      年轻人,谁没有几个天马行空的念头?李庭已二十二了,一个饱读诗书,博古通今的人,心性再简单,也总会逐步找到自己的思想与好恶。所以他一把火将自己半生苦读付诸一炬,所以他咬了牙不低头,不认那莫须有的错。两寸粗的棍子暴风雨般往身上招呼,为了胸中一口气,拿文人的身子骨硬顶着,连躲也不躲。

      其实退一万步说,就算要打,重打,哪怕有个数目,沈雁也不会阻拦。毕竟对方是李庭父亲,说到底,正家规,动家法,都是别人家里的私事。一家有一家的规矩。

      可像李老爷这般,面对无心忤逆的儿子,仅仅因为一句不顺耳的话,便一下下把他往死里打……
      这是什么爹!这是什么家!不要也罢!

      沈雁握着李庭渗血的手道:“此地不留人,自有留人处!你跟我走!”

      立在他跟前的李庭霎时红了眼眶,几乎毫不犹豫的用力点了点头,沈雁立刻带着他掉头就走,李庭顺从的任他牵着。两人沿着来时的回廊正要离开厢院,忽然听得身后一声大喝。

      “你敢从这里踏出一步!”李老爷的眼睛不能瞪得更大,简直要在亲生儿子的后背戳出两个窟窿来,口吻中威胁之意已再明显不过。他虽不敢对沈雁造次,却至少还能管管自家儿子。他拿手中拐杖狠狠敲着脚下石砖,喝声如雷,“李庭!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爹!”

      然而他没料到,这二十多岁的挺拔青年,已不是那个他让读书就读书,他让禁足就禁足,不会反抗、任人拿捏的孩子了,门边的李庭闻言只是顿了一顿,便头也不回的跟着沈雁走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不虐了不虐了,带回家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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