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有个沈太傅》吞拿鱼王三明治

23、第二十三章 公主抱

　　捱过了异常平静的早朝，沈雁便照旧他一日的行程：优哉游哉的回了他的国子监，翻看翻看奏折，等到了午后，估摸着紫宸殿的讲学都结束了，便把一日的奏折给陛下送去，自己则坐一旁逗逗小八王爷，偶尔给小陛下解答下疑难，等到傍晚，再把那些奏折带回国子监，让人给冀王送去。

　　只是这日不同的是，当他忙活了一天，伸了个懒腰准备回家的时候，出了书房，便看到月洞门后，有个颀长身影等候在一棵梅花树下，静静望着日落方向。

　　乌木似得黑发一丝不漏的挽起纳入朝冠中，唯有两条墨色冠带垂下，映得那后颈格外白皙。
　　官袍遮掩了文人的单薄，但掩不住他体格的挺拔，背脊直，双肩宽，意外的耐看。

　　对方穿得齐齐整整，沈雁却不合时宜的想起他□□坐在浴桶里的样子，红着脸，侧着身，好像个黄花大闺女。这一记起来，又忍不住想笑。

　　沈雁的性子爱玩，要不是读了些诗书礼乐，现在八成要比街上的登徒浪子还要恶劣，对他而言，逗李庭，瞿方这种单纯的人，就是天大的乐趣了。自打上任以来，瞿少傅是天天被他追着逗，起初还想给他小鞋穿，现在是看见他就跑。
　　只是他也不傻，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还是清楚的，李庭官阶高背景深，确实不好惹，可几番接触，他发现这人似乎压根就不用逗，好端端的，自己就能红了一张脸，着实有趣极了。

　　正如现在，沈雁收拾收拾走了过去，到了李庭身后，不过轻轻唤了一声：“李大人？”李庭回头看见眉目带笑的他，便露出了些难为情的样子。

　　沈雁简直怀疑自己在对方眼中是不是一个行走的荤段子。

　　“等很久了？怎么不进来喊我？”
　　李庭端正了表情：“今日宫中又多了好些传言，我怕贸然进去，再污你清誉。”
　　“……我哪有什么劳什子的清誉……”沈雁哭笑不得，但想来也是，自己破罐子破摔也就罢了，对于李庭而言，少些闲言碎语总归是好的。

　　“我们走吧？”李庭道。
　　“嗯，走。”

　　两人正要同行出宫，回身便看到远处有几名官员路过，并停下来神色各异的看了他们几眼。

　　沈雁深叹口气，忽然灵机一动，想出个法子来：“有了。”他把李庭往前推了几步，自己则往后退了几步，“你先去，我随后再走，咱们宫门外见便是了。不，你家在哪，直接你家门口见也行，”

　　被推出去的李庭没有走，只隔着两步远看着他，脸色有些阴郁，带着几分不情愿。

　　沈雁等了半天，既不见他走，也不见他开口，忍不住的催促：“快去吧！”

　　“……”李庭这才转身走了几步。

　　沈雁见状，正抖抖袖子准备回书房坐会再出发，却发觉李庭好像走偏了，而且，走了几步就不动了。只见他站定了脚，掸掸衣袖上不存在的灰尘，竟朝着旁边那几个驻足围观的官员毫不掩饰的对望起来。

　　李庭的相貌偏冷，不说话站那就给人一种不是善茬的感觉，神情冷峻，不怒也自威，如今是真的怒了，这眯着眼睨着几人的样子，简直杀气腾腾，吓得几个官吏赶紧收回了视线，纷纷装作路过四散而逃。

　　沈雁看得目瞪口呆，打心眼里羡慕起李庭那不好惹的长相来，这招，还真好用啊？？

　　逼退了好事的人，李庭回到那看呆了的人身边，拉了他的手肘便走。

　　沈雁急急地跟上他的步伐，偏头看了眼李庭的侧脸，只见他目视前方，脸上的凶恶仍未退。看得人后背一凛，不由吞了口唾沫，他差点忘了李庭还有这一面，虽说能拿来当门神，也挺好用的，可是……

　　还是那副腼腆的样子比较讨人喜欢。

　　沈雁心里东想西想，又被李庭拉着手肘往前疾步，忽然间足步一乱，惊呼一声整个人便往前跌去。察觉到的李庭急忙回身用另一手扶他，却顶不住这么大个人倒过来，当即一个屁股墩跟他一齐摔在了地上。

　　沈雁倒吸一口凉气，双膝磕得生痛，可上身却跌进柔软怀里，一抬头，便看见李庭已收起了怒容，正一脸担心看着他。沈雁不由也定定看着他，此时，他才突然察觉到，对方对自己的脸色似乎是与对旁人截然不同的。

　　其实这么说或许不大确切，大多数时候，李庭也摆一张臭脸给他，比如那日在冀王府中，比如更之前的每次偶遇，就是因为这张臭脸，沈雁一度以为李庭是讨厌他的。

　　可有的时候，李庭又像一只温顺而腼腆的小鹿，让沈雁不由记起当初第一次见面，那个抱着茶壶钻出灌木，说来躲躲应酬的青年。

　　察觉了这一点，却不知该往哪个方向深想，膝盖那点痛，仿佛也抛到脑后了。

　　“……抱歉，走得急了。你没事吧？”李庭出声询问，关切之外还带几分愧疚。

　　“没事没事……！”沈雁打断了没头绪的胡思乱想，干笑了几下，低头摸摸膝头，衣摆没蹭破，估计里头也就是蹭破层皮而已。可他撑着地面正要爬起来，却觉得力不从心，骨子里发酸，就是使不上劲。李庭见状，立刻起身，伸出双臂以一个怪异的姿势抱住了他，在他还没反应过来之前，李庭略一施力，竟是将他打横抱了起来。

　　“！！！”双脚离地天地倒转的一瞬间，沈雁才察觉到李庭的用意，大惊之下，几乎有些语无伦次了，“我我我我真没事！不！……不至于！不用！”

　　李庭却不由分说的抱稳了他，脸上又阴沉了下来，道：“太傅难道也怕人言？”

　　“……不是怕人言。”沈雁其实还挺怕李庭这表情的，当即软了下来，面露难色，“……人言我都习惯了。只是，我这么大个人，你抱着我，你不累啊？”
　　“不累。”
　　“你会看不清路吧？”
　　“不会。”
　　“你不怕被人看见？”
　　“不怕”

　　“……唔……”沈雁找了一圈理由，都被李庭两个字两个字的堵了回来，是根本不给台阶下。他是再找不出其他借口推辞了，索性便安安分分待着，伸手挽上了李庭的脖子贴合了上去，做完这些，他饶有兴致的抬眼看了看李庭的脸，果真看见一丝红晕浮现，又悄然而逝。

　　怎会有这样的人啊？

　　在朝十年，他见过的人太多了，朝中官员们，往来时也都一副君子待人，礼让三分的模样，却大多都人前一套，人后一套，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可看眼前这个人，不仅表里如一，且里外都是这人间最好的，品格，举止，体形，甚至容貌。

　　沈雁忍着笑看了会儿，思绪七弯八绕的，心里便渐渐的变了味，这样的人，与自己终究不会是一路人吧？看，等在园子里吹了半天寒风，也没个屁用，一旦被人看见跟自己站在一块，就成近墨者黑，同流合污了。

　　所以必须得赶紧把他送了回去，让他回到自己的圈子里去，然后，三年，五年，无论过多久回头再看，他一定仍旧还是那涉世不深，纤尘不染的模样。

　　思及此，沈雁不由叹了口气，发自肺腑道：“李大人真是君子坦荡荡，沈某要是如你一般，行得正，做得端，想必也不至于到处被人戳脊梁骨。”

　　李庭抬杠似得回道：“沈大人哪里行得不正，做得不端？”

　　“那可多了去了！”要不是李庭的声音听上去认真无比，沈雁简直要怀疑对方是在讽刺他。说实话，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品行不端，在这满是君子和伪君子的朝中是个异类，因此，哪怕被人嚼舌根，干过的没干过的全往他身上招呼，他也只能自认倒霉，一笑置之。

　　“不过……就冲你这句话……”沈雁抿了抿嘴，忍笑道，“往后我定收了那副无赖样子，拿最端直的一面待你。只待你，独一份！”

　　李庭听了，面上浮现了些许赭色，沈雁见状又是大笑出声。

　　李庭在心中暗想：[这话大约也只能当句玩笑来听]。不料怀中的沈雁笑完了，倒真收了那一脸玩笑，露出副从所未见的恬静模样，倚在了他肩头。

　　李庭的心在胸膛中“噗通”“噗通”剧烈地跳动着，连自己的耳骨都仿佛随之震动了，他怕伏在肩头的沈雁听见，可越想平息，却越是跳的急促。

　　“李秋声，你是怎么做到的？”沈雁的心思却根本不在这，突然没头没脑的问，“一直一直，这么……端端正正，人模人样的活着。”

　　“……………”李庭沉默了半天，仍未理解这一问，“……什么？”

　　“我也知道，收收心，有个正形，定能少被人说道几句。可是……实在太累了……做人干嘛这么累呢？”沈雁漫无目的看着李庭背后那些逐步远去的景色，缓缓道来，“……可我看你，每日都如此，可算是做的得心应手了。”说到这，他收回了投向来路的视线，歪了头，笑吟吟的看向李庭的脸，“所以，我才想问你讨教讨教经验，怎么才能和你似得，做一辈子的真君子啊？”

　　四目相对后，李庭冒出几分窘迫，垂了眼道：“……不敢当真君子之名。”

　　“难道，你也有不为人知的龌龊心思么？”沈雁窃笑了几声，问完，见他不说话只板着脸，便又索然无味的倒向他的肩头，“开个玩笑，想必是没有的。”

　　“有的。”李庭这才回答。

　　“什么？什么心思？”沈雁大吃一惊，兴奋极了，仿佛是只兔子，两只耳朵都在这瞬间立了起来。

　　李庭偏过头去，淡漠的脸上是偌大几个字：

　　不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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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尚书大人先慢慢攒好感度，等老沈也开窍了再告白成功率比较高-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