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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九章 离别与重逢 ...

  •   李庭有些失落,可并未气馁,从第二天起开始,便日复一日的守在了府门外。

      有时他坐在馄饨铺里,有时他站在字画摊前,下雨他便打着伞踩着泥泞走来走去,天热他就摇着扇子装模作样站在路边。

      渐渐的,连商贩都会招呼他“李府少爷”了,可罗敷还是看不见他。李庭想不通,罗敷怎么能看不见他呢,就没有发现这几个月他都在附近么?

      看着罗敷站在那摊前的背影,不知多少次他都想上前去,有底气的自我介绍说:在下李秋声。

      在下李秋声,多么简单的五个字,从小学学问,却没有一点用,他总觉得这简单的五个字他一定会说错。

      他会把一切都搞砸的。

      ……就是没有勇气,只能一次次的看着他拎着果品,脚步匆匆的,沿着来时的路离开。

      “罗公子,在下……在下李秋声……”他望着那人离去的方向,出神的吃着馄饨,在肚子里组织着语言,听见自己不自觉说出口的话,却立刻皱起眉头来,暗暗骂自己的愚蠢……想什么呢!罗敷不姓罗,那人也不姓罗!

      可他到底叫什么呢?

      李庭思忖了片刻,忽然有了主意,第二天一早,便把打着哈欠的贴身下人阿充一起拉了出来:“看见那个在买梨子的公子了么?跟着他,查查他是叫什么,做什么的,住在哪里。”

      阿充办事牢靠,晌午不到便回来了,一脸邀功领赏的神色。

      “少爷,都问明白了。那人的名字叫……”

      阿充说得随意,可李庭却觉得自己的心都跳的慢了几拍,那三个字,好像自很远的地方而来,跋山涉水的到了他的耳中。

      沈乐中。

      李庭咀嚼着这三个,竟莫名的笑了,沈乐中,乐在其中,真是个好名字,难怪那个人总是带着爽朗笑容,眼底仿佛蕴藏着常人一生都无法触及的幸福。

      沈乐中。

      沈乐中。

      他像得了至宝一般,将这个名字端在心头反复的琢磨,等回过神时,见阿充愣愣看着自己,才有些不自在的偏过头去,佯作翻书的模样:“然后呢?”

      “……那个人就住在附近不远,好像是个举人,在朝廷当差。”阿充说完,好奇问了一句,“少爷,您打听这人干嘛?”

      阿充的好奇并不是没有道理的,再一年过半便是春闱,少爷眼下本该悬梁苦读,最近却成天往府外跑,又突然让他去调查一个陌生人,实在有些反常。

      他在朝廷任职!或许再过几年,他们便是同僚也未可知呢!李庭心中暗喜,不去回答阿充,只挥挥手便让他退下了,见人走了,他才忽然站起身来匆匆走到书房深处,翻出一个箱子来。

      小心的打开箱子,里面一套文房四宝规整摆放在绢缎上,是今年生辰时舅舅送的。看着那精细的做工,李庭满心欢喜,这辈子都没有这么喜欢过笔墨纸砚,合上箱子他暗想,沈公子是个读书人,应该会喜欢吧。

      知道了他的兴趣,也准备好了见面礼,那一夜少年抱着箱子一夜辗转反侧,但也做下了决定,明天早上,定要上前对他说话。

      也不知睡了没睡,迷迷糊糊听见公鸡司晨,他便从床上蹦了起来,迅速洗漱更衣,抱着箱子便往府外跑,却不想才跑到门口,却被父亲李轩喊住了:“站住。”

      “……”
      “慌慌张张的去哪里?”

      李庭回身,才支吾了一下,父亲已上前拿过了他手里的箱子,打开看见是笔墨,也没说什么:“最近怎么成日往外跑。早点也不好好吃,离科举还有多久?心里有数吗?”

      李庭没有说话,这个人,这件事,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尤其是他的父亲。

      李老爷将箱子合上交还给他,在李庭以为自己可以离开的时候,却道,“来书房,爹检查一下你学业增进。”

      ***

      李轩终已许久没有这么亲历躬行的检查儿子的学业了,随意翻开汉书挑拣着问了一些杜周传之类,而李庭口上回答着,双眼却瞄向窗外,心也早已跟着飞了出去,这举动自然逃不过父亲的眼,几番跟着他往窗外看,不见什么特别的东西,便也没法发作。其实李老爷见儿子心不在焉也对答如流,也明白这孩子学问已在自己之上了,天资过人,奈何却始终没有真正用心做学问,李老爷想到这,不禁叹了口气,翻开另一本,又问:“《大学》第四卷,诗经云,穆穆文王,於缉熙敬止!又以何加以复述?”

      “为人君,止于仁;为人臣,止于敬……”突然的一顿,是李庭看见了那远远走来的熟悉身影,嘴角禁不住浮现出笑意,此时忽然记起自己还在回答父亲的问题,便接着道,“为人子,止于孝;为人父,止于慈;与国人交,止于信。”

      “是什么意思?”

      “便是作为君王……”
      听见那回答忽然戛然而止,李老爷不解抬头,又看见儿子盯着窗外看,他眨了眨眼仿佛看错了什么似得,连父亲坐在跟前这一点都似乎忘记了。

      今天的沈公子和以往不一样了,他走得很缓慢,不仅没有像以前一样跑着来,还微微低着头,显得极为……虚弱消沉。

      一瞬李庭的心都被牵了起来,他几乎要把身子探出窗外,想看明白那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一定是错觉吧,沈公子怎么突然变成这样……就在昨天,他含笑的眼中还满是那仿佛取用不竭的幸福呢?

      就在这时,那人在街道的尽头忽然停下了脚步,他没有去那每日去的摊前,像是晃神一般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突然身子颤了几下,低着头转身走了。

      他……哭了?那一反常态沉重的步伐,因为低头抽泣而轻颤的肩膀,透过他缓步离去的背影,李庭看见的是整个仿佛被人夺去了一切似得……无助。

      当父亲的戒尺拍在书案的角落喊着他的名字,李庭像被拍醒一般再不能忍,掉头夺门而出。他跑出了书房,冲下阁楼,奔向府门外,绕过行人,避开车马,追向那条繁华街道的尽头。

      他从背后一把抱住那看了千百回的背影,环住他轻颤的肩,转过他的身子便拥入了怀中。

      他在他的怀里泣不成声,他则低着头擦去他的泪。

      围观的行人笑着鼓掌喝彩,过路的卖花姑娘朝他们丢出一把晒干的茉莉,漫天的沁人花瓣旋转着,洋洋洒洒的落在了他们的身上。

      ……

      脑中的想象画面被行人一个擦肩的碰撞便打碎了,少年仿佛在梦中惊醒,恍然只发觉四周都是朝着自己方向行进的路人,而自己就像站在错综复杂的蛛网中,四下环顾,却根本就找不到那个人。

      ***

      失魂落魄的回府之后,李庭少不了被父亲痛骂了一通,并禁足在书房里抄了半个月的国书。半月一纵而逝,他却仍是回不了神,因为……自那天之后,那人便再也没有来过……

      窗外的市井依旧热闹,摆摊的婶婶脸上的困惑也只维持了几天便忙于生计,一切就像一场梦一样烟消云散。仿佛一直都是如此,仿佛那人从没来过。

      禁足结束后,他让阿充带他去了那人的住处,门槛旁倚着取下的牌匾,上书“沈府”二字,府门大开,人去楼空。

      阿充在左邻右舍打听,听说是沈府的少爷突然生了一场大病,沈老爷变卖了家当,带着儿子离开长安,寻医去了。急病难医,估计是熬不过去了,井边浣衣的婆婆插话道,唏嘘着,唉年纪轻轻的,怪可惜的。

      阿充惊讶感叹之时,在旁听见了一切的李庭已默然转身,脚步沉重的走上了回府的路。

      两年后。

      三年一举的会试中,李庭夺下五魁首高中状元,一时风头无两,门庭若市,恭贺之声不绝于耳。

      父亲当初为他起名李庭,便是期望他重振门庭,为李家一雪前耻,如今果然应验,父亲欣喜万分,然而他却感受不到丝毫的情绪。

      喜悦……期待……和惆怅……也许他本就没有这些东西,是那个人把这些奇怪的情绪带进了他的生命里,临走时,又用一滴泪洗刷了干净。

      他站在后院,看着一箱书在炉火中烧的噼啪作响,想就此把过去一并抹去,可那人顾盼生辉的模样,却始终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他想,就因为当初没有胆量把那句“在下李秋声”说出口,这遗憾后悔……怕是要如幽魂般纠缠他一辈子了。

      他本以为,这就是最后的结局了。却没想……琼林宴那晚,那人竟若无其事的,再度出现在了他的视线里。

  • 作者有话要说:  ……真想停在这里……感觉下面就要开始幻灭了2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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