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有个沈太傅》吞拿鱼王三明治

20、第二十章 蜚短流长

　　在见到他的那瞬间，李庭的血液都凝固了，只怕是自己看走了眼，反反复复的上下打量。没有看错，一样的眉目，一样的笑容，是他。

　　耳边的全部声音刹那静了，他的罗敷……回来了。李庭不敢置信，直直的看着他，当对方投来目光，他激动得心如擂鼓，可片刻的四目相对后，却见他与身边同僚说着话，极自然的转开了视线。李庭仿佛这才记起自己于他而言不过是个陌路人。

　　李庭急于脱离周身的应酬与交际，奈何那羡煞旁人的状元身份，让他在人潮中几乎寸步难移。直到远远看见了那人只身从一侧的月洞门离开，终于一刻再不能等，他道了几句抱歉告辞便挤出了拥堵的人群，好不容易走到了僻静处，却近乡情怯，硬着头皮从席间顺了一壶茶，紧跟了出去。

　　宫中曲径幽深，李庭分明一路追着那人的衣角，却还是没能跟上，七弯八绕之下，终于是确定自己跟丢了。正绝望之时，隔着灌木听见酒水入杯的淅沥声，李庭受着直觉的驱使，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挤进了灌木，强行穿了过去。

　　干枯的灌木被他的举动弄出一阵的霹雳扒拉的动静，当他终于拨开那横斜的枝叶时，便看到那席地而坐的沈雁仰面看着他，片刻之后，噗哧一声，那双眼立刻笑成了月牙儿。

　　曾想过无数次与对方终于能够面对面交谈的场景，却决不想不到是这样，李庭拍了拍身上枝叶，羞赧得红了脸，举了举茶壶，将准备好的说辞搬了出来：“晚辈不胜酒力，便到这里来躲躲，大人，不介意吧？”

　　沈雁笑着回答：“状元郎往后前途无量，还称下官一个国子监丞为‘大人’，折煞我了，在下沈雁，在国子监任职。”

　　听着这中气十足的声音，便叫李庭一如回到两年前，那匆匆跑着来的人停在自己的身边，轻轻喘了两下，便爽朗地问摊主有没有新鲜水灵的货。虽不知两年前发生了什么，李庭却可以确信，当下，他已无恙了。

　　见对方不应，只站那，挺高挑的一个年轻人，却腼腆的有些可爱，沈雁放下酒壶指指身侧道：“状元郎，坐呀。”

　　稳着手中茶壶，李庭走近一步，捋摆拘谨地挨着他坐下。因为他知道，在对方眼中，自己是未曾谋面的人，而心中这份激动之情，便是全说出来，眼前的人也不会懂。如今能与眼前的人对坐，是他们第一次说话，是难能可贵的机会，千万不能鲁莽搞砸了。

　　他是怎样的人，又喜欢什么？李庭这才发觉，自己对他一无所知，对自己此刻的心情更是毫无头绪。是什么导致他念念不忘？是什么驱使他追到这来？

　　斟酌再三后，还没开口，却见沈雁眼带笑意的伸过手来，在他头上轻轻摘下几片叶子，从容丢在了灌木下。

　　唯有春风拂面能形容这种感觉，如果说先前心里有朵紧闭不开的神秘花蕾，在那瞬间，李庭只觉得心中开了整园的春花烂漫。

　　这个他已远远近近偷看过侧脸与背影的人，如今却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正面看见他的容貌。对方的容貌他已想了无数遍，也梦了无数遍，就算没能看真切的细节出入，也用脑子填补了空白。而如今眼前所见，与他心里的样子差不离。

　　不过……落差，也是有的。

　　李庭对对方的了解寥寥无几，全凭着外貌举止的推测，又间隔了数年时光，外加了不少一厢情愿的想象。在他的“印象”里，沈公子应该是位谦谦君子，知书达理，温柔寡言，就连笑也要低头抿着嘴，不露皓齿。

　　而沈雁却大剌剌地盘腿席地而坐，一杯接着一杯的喝，全身散着一股酒气，带着几分醉意的他，说笑时更别说是不露齿了，连身子都前仰后翻，摇摇摆摆的。

　　可当李庭看见那双仿佛装着星辰的眸子里，真真切切的映着自己时，脑子便好似转不动了。

　　如今回想起来，那一夜的他一定是呆头呆脑的，紧张之下只会附和和点头，不敢说半句出格的话，实在乏善可陈。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色月色，不多久，沈雁喝完了壶中的酒，掀开那酒壶盖，倒过来朝空无一物的酒壶中看了一看，确认一滴不剩，便长吁一口气，拍拍衣袖扶着假山站了起来：“酒也喝完了，时候也不早了，下官就先告辞了。”

　　“……”
　　李庭吃了一惊，没料到他这就要走，见他离开才要开口唤，只发出半声，便见到沈雁停下脚步来，他倒没有察觉异样，回望一眼，笑着问道：“对了，还没问状元郎怎么称呼呢？”

　　听见这一句，李庭忽然收敛了全部表情，只定定看着月下假山石边那人。皎洁月光下那人裹在官袍下的身姿高挑而颀长，正扶着假山回头看着自己。一瞬间李庭仿佛回到了两年前更为年少的时候，他坐在馄饨摊里搅着汤匙，看着挑拣梨子的那个背影，想象着自己是如何站起身来上前去，拍拍他的肩膀，叫他回过头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彻底的回过神来，他莫名的牵了牵嘴角，声音因激动略微的发抖，带着几分庄重感道：“在下……李庭，李秋声。”

　　沈雁听后，和善的笑了一笑：“那么李大人，后会有期了。”说罢，在心里浅浅的记下了这个名字，便转身消失在了假山石间。

　　***

　　失而复得，并不总是一件好事，有时遗失的东西，正因为再也无法得到，才显得最为宝贵。

　　出于兴奋，李庭四处打听，逢人便问，却意外的发现，沈雁在朝中并没有什么好名声。认识他的官员却都是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众口一词都说这人终日游手好闲，涎皮赖脸的没有正形，跟人拉三扯四，骚话张口就来。总结下来就是一句话，这种人在朝为官真是黎国不幸啊！

　　李庭虽有动摇，却不愿相信，他只信自己眼里看见的。

　　李庭于是开始静静观察，说来也怪，他分明对沈雁是抱着好感的，可这好感，却没令沈雁得到自己心中一丝的偏袒，甚至唯独对他更加苛刻，但见他稍有出格举动，李庭便忍不住皱眉，生一肚子气。偏偏几次照面，沈雁行为作风却是当真乖张，即便没有人说得那么不堪，与人形容的也八九不离十。

　　即便如此，李庭仍不愿轻易定论，为了与沈雁接触，甚至跑到国子监，腆着脸请他帮忙在书库找本书。

　　可是这回，当沈雁再次见他，意外之下热情无比的拉着他的手，他的心里“咯噔”了一下，那铺天盖地的流言突然冲进脑子，将欣喜之情驱散得一干二净。

　　当李庭回过神来时，沈雁已经被他甩开了手，带着礼貌而不失尴尬的讪笑着站在一旁。他指了指身后，说书库在那边。之后，就保持了距离，再没了那些主动而亲近的举动了。

　　李庭心中愧疚无比，他知道，尽管理智与感情都在不停的叫嚷与反驳，可那些谣言还是住进了他的心里。

　　众口铄金，三人成虎，那些蜚短流长自古以来便是无形的利器。

　　可……还有句话叫做，空穴来风，未必无因。李庭一边想着这些话的真实性，一边又觉得这么想的自己真正是该死，矛盾得快要疯了。

　　又过了几日，李庭偶得了一坛西域葡萄美酒，想到沈雁好酒，特地打听到了他的住处送来，想为轻信谣言的事同他赔礼道歉，却在百米之外，看见他与一个男人嬉皮笑脸的搂抱在一起。

　　那瞬间，他只觉得天崩塌了下来。

　　自此，再无往来。

　　连国子监借出来的那本书，都没还回去。

　　现在想来，那天看见的那个男人，八成就是这吴安庆了吧。此时，李庭不由默默的想到：现在，那两人就睡在一个屋里，一张床上。

　　他们用几床被子？他们，经常睡一块吗？他们……究竟是……

　　越想越深，也越想越龌龊，李庭的双手缓缓紧握成拳，攥紧了身下的褥子。

---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标题本想叫《状元郎借书不还已上国子监书库黑名单》。。
总之，在小李想象中老沈跟自己一样是腼腆儒雅型的，现实中老沈却是动手动脚型的。心理有较大落差……
而且……为什么两个大男人不能抱在一块？明明腐眼看人基，明明自己才是基佬，这个不自知的死基佬真是急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