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兰猪的秘密》小小哈哈

59、祭拜荷兰猪孙苹果

　　绿山墓地位置偏远，离S市的市区车程得有两三个多小时，当然，这还是不堵车的时候。

　　那是一块处于村落与村落之间的地方，远离城市的喧嚣，难得有几分清净之意，不是极度的安静，却是有生活气息的静。

　　空气中隐约传来鸡鸣狗吠，你一声，我一声，似乎在争吵着什么。还有菜刀剁在菜板上，发出的哆哆哆的声音，声音悠扬，被风带着传到了天际。

　　三辆低调奢华的黑车，就在这个时候，停在了绿山墓地的入口前。

　　车门开了，身穿制服的司机，提前下车，打开车门，恭敬地垂手等待。

　　一双黑色的皮鞋踩在地上，视线往上看去，那修长得宛如要到普通人的胸口的大长腿就着黑色的西裤，立在了众人的面前，他身材高大，身姿挺拔，眉眼清晰，漆黑的眼睛宛如没有星星的夜晚，整个人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优雅慵懒的气息。

　　他站在车门口，不理会身后排排站的黑衣保镖们，带着笑意的声音传到了车子里，像是妥协，又像是在哄着什么：“小时归，绿山墓地到了，该下车了。”

　　他伸出手，黑得不见光的眼睛里带着笑意，直直地看向车里。

　　只听得车内一道置气般的哼唧声，然后一个身高大约在一米七六的少年越过男人的手，直接从车里跳了下来。他个子不矮，却也比男人低了一个头，阳光照在他白皙无暇的脸上，透过他挺翘的鼻子，和自带颜色的嘴唇，留在了那双宛如黑宝石般晶莹剔透的眼珠子上，那黑色眼珠子满满地占据着眼眶，竟折射着白色的光芒。

　　这便是身黄脸白的荷兰猪时归人形时的模样。

　　“小时归，还在生气呢。”身材高大的男人正是卫琦，他大长腿一跨，很快地追上了时归。

　　“嗷呜……”
　　“汪汪汪……”
　　“weiweiwei……”

　　三声不同动物的叫声响起，哦说错了，是两种不同的动物，那只萨摩耶虽然全身上下长着狗的模样，可偏偏从哪儿看都不像狗，勉强也归入狗的行列吧。

　　萨摩耶的背上，还蹲着一只灰团子，风吹得它的毛都凌乱了，一时之间让人无法分辨出到底哪一边才是它的脑袋。而在它们身后，一只浑身漆黑的黑狼犬，挺着高大健壮的胸脯，缓步地跟了上去。

　　在这平常的日子，绿山墓地本该是没什么人的，不曾想，孙桥和孙苹果的主宠情深，竟让这很久无人来祭拜的墓地，突然多了几分人烟，不算太寂寥。

　　落叶铺在了地上，落在了石碑上面，时归走过一块一块的墓碑，那上面沾满了灰尘，就连那刻在墓碑上的字迹里，还残留着露水和腐烂碎叶的痕迹。

　　“weiweiwei……”一道陌生的荷兰猪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吸引了时归和小灰的注意。

　　说起来，时归已经好久没见过陌生荷兰猪了，他加快了步伐，好奇地往那边看去。

　　只见一只普通的三色荷兰猪，站在长相清秀的女孩的脚边，一人一猪，同时弯下了腰，对着面前的墓碑拜了拜。完毕之后，三色荷兰猪扯了扯女孩的裤腿，女孩弯下腰，抱起荷兰猪。

　　时归良好的视力，让他清楚地看到了墓碑上的刻字——孙桥和孙苹果之墓，而那墓碑前，满满当当地摆着各式各样的祭品，一看就不是同一人放的。

　　“你们也是来看孙桥和孙苹果的吗？”女孩笑着回头，她怀里的荷兰猪也同样探着脑袋，这一人一宠，看上去性格倒是格外的相似。

　　这浩浩荡荡的一大行人，严肃的黑衣保镖们，黑狼犬萨摩耶灰色荷兰猪，还有走在他们前面的一高一矮的男人和少年，怎么看都像是来者不善，可她却一点害怕的意思都没有。

　　“是，你们是……？”时归率先出口问道，他身旁的卫琦漆黑的眼睛带着笑意，也不说话，就这样看着时归。

　　“我们也是来看望孙桥和孙苹果的，今天来的人全都是为了他们而来的，成群结队的，还好你们来得不算早，不然排队都要排很久，我等了一个下午，才轮到我来祭拜他们。”或许是自己养了一只荷兰猪的原因，女孩的视线落在了正蹲在萨摩耶背上的灰色荷兰猪。

　　时归了然，难怪女孩见到他们这奇怪的阵容，竟什么感觉都没有，原来是今天见多了。

　　不过，看到那么多人都来拜访孙桥和孙苹果的新家，时归心里也开始为了他们而欣慰了起来，还记得他第一次遇见青年荷兰猪小巧的时候，它嘴硬说着不会有人类喜欢它，它说人类都不是好东西，可说这话的时候，它的眼里却带着很难分辨的脆弱和渴望，作为一只荷兰猪，又怎么可能不想得到人类的喜爱和宠爱呢。

　　而现在，那些它不认识的人类们，那些它从未见过的人类们，安静地、默默地喜欢上了它，并且为死去的它，送去最真诚的祝福。

　　“我也养了一只荷兰猪，那只灰色的荷兰猪是你的宠物吗？养得真好看，它和狗相处得像是从小一起长大似的。”女孩一边摸着自己怀里三色荷兰猪的脑袋，一边笑着问道。

　　她的眼睛里只有对荷兰猪的喜爱，没有艳羡，也没有特意对比两只荷兰猪的差异，单纯地因为同为荷兰猪的主人而兴起的惺惺相惜。

　　她怀里的荷兰猪长得格外圆润，它勾着身体，探着脑袋，好奇地看了一眼灰色荷兰猪，最后略带疑惑的眼神停留在了时归的身上：“weiweiwei。”
　　你们好。

　　小灰也发出口哨声回应它。

　　时归本来也想这样做的，只是用人类的形态发出荷兰猪的叫声，外人看来会觉得很奇怪，他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不，它们是我的伙伴，是我的朋友。黑狼犬煤炭，萨摩耶白狗，灰色荷兰猪小灰，还有……孙苹果，它们都是我的朋友。”时归非常认真地介绍着，一点也不想让朋友们吃亏。

　　“我很少见到成年人会这样说话，大部分的时候，只有小孩子才会这样想。不过，我的荷兰猪对我来说，也同样不是宠物，它是我的家人，就和孙桥孙苹果他们一样，我在哪，它就在哪，我有一口吃的，它就有一口吃的。”女孩一边说着，一边低头看向怀里的荷兰猪。

　　荷兰猪像是能听懂人话一样，仰着脑袋伸着爪子，豆子眼亮亮的，似乎在回应女孩的话，女孩脸上的神情更加温柔了。

　　临走前，女孩从背包里拿出了两样礼物，外包装有些简陋，却看得出来是女孩亲手包装的。

　　她非常小心地将两份礼物放在了孙桥孙苹果的墓碑前，墓碑上，毛发斑驳的荷兰猪和浑身烧伤得不成人样的孙桥，正在安静的笑着：“苹果，你是我见过最勇敢最漂亮的荷兰猪，这是我家猪猪送给你的礼物，它最喜欢的草球，希望你在另外一个世界过得好一些。孙桥，你是我见过最帅气最有责任感的男人，这是我送你的礼物，一盒果树草，希望你能喜欢。”

　　来到这里的所有人，都看见了或者听说了，孙桥临死前，护在身下的果树草。

　　女孩祭拜完毕后，礼貌地和时归他们打了个招呼，便带着怀里的荷兰猪远去了。

　　现在，总算轮到时归他们来祭拜孙桥和孙苹果了。

　　时归注意到，他进门经过的那些墓碑，或多或少，都因为昨夜的大雨，而沾染上了碎树枝碎叶和雨水，而孙桥孙苹果的墓碑，却干净整洁得像是被人特意打扫过一样，用手摸上去，一点潮湿的痕迹都没有，就连这墓碑下方的展台，也是如此。

　　想来，是那些祭拜孙苹果和孙桥的陌生人做的吧。

　　“嗷呜……”萨摩耶用牙齿扯着黑衣保镖的裤子，力度非常大，大得黑衣保镖都被扯了个踉跄。
　　快把我的礼物拿出来。

　　“汪汪汪……”黑狼犬也蹲在另外一个黑衣保镖的面前提醒道，那红眼獠牙，看得人心里发寒。

　　“weiweiwei……”小灰顺着白毛，从萨摩耶的背上滑了下来，它仰着头，朝着第三个保镖叫道。
　　还有我的，还有我的。

　　黑衣保镖们不动声色地拿出了一猪二狗的礼物，安静地跟在它们的身后，心里却在纳闷着，什么时候荷兰猪和狗这么聪明了？还是说，只有被卫先生和时归少爷饲养过的荷兰猪和狗，才会这么聪明？除了不是人，简直跟人没有两样了。

　　时归站在墓碑前，看着那堆得满满的都没地方下脚的展台，各种各样荷兰猪的食物和玩具，新的旧的各不同，有的甚至还打着补丁，唯一相同的就是，它们都是干净整洁的，就像是原主人最心爱的东西，被珍重地放在了这里，然后十分尊重地，送给了孙苹果和孙桥。

　　“小时归，来了一趟，你不和苹果说些什么吗？”卫琦看着难得安静的时归，他漆黑的眼睛里闪过了些什么，用着以往熟悉的语调，微凉的手按在时归的肩膀上。

　　少年的黑宝石眼睛，像是被一层雾浅浅地挡住了其中的光芒，若隐若现，若有似无，就连那张自带颜色的唇，也无意识地抿了起来，卫琦注意到，少年拿着花的手，小幅度的收紧了。

　　曾经在送别三十只荷兰猪的时候，少年的难过是显露在表面的，而现在，这种情绪却比难过更上一层，掺杂着不知名的复杂。

　　“这可是你们分别之后的第一次见面。”像是安慰，卫琦继续道。

　　时归这才从闷闷的情绪里走出来，他脸上露出一个傲娇的笑容，抬起下巴，就如同他和青年荷兰猪小巧第一见面时的模样：“小巧，好久不见。曾经我理直气壮地在你面前说，我的主人对我很好。现在轮到你了，轮到你在我面前说，你的主人对你很好。”

　　紧接着，时归停顿了下来，歪着耳朵，似乎在听着什么，就好像有一只荷兰猪正在回应着他。

　　那只荷兰猪用铁器摩擦般的声音说：我改名字了，我现在叫苹果，不叫小巧，你们下次再叫错，我会生气的。

　　明明听得人心里发颤，可时归却能听出来里面含着的骄傲和喜欢。

　　“对不起，小巧，我又叫错，我以后不会再记错了，我记得你的新名字，孙苹果，和你的主人一个姓呢。”时归旁若无人地答道。

　　“说好了下次一起去荷兰猪的乐园碰面，谁不去谁就是小狗，所以你现在的新名字是小狗孙苹果。”时归伸出指头，点在墓碑照片上那只巧克力色荷兰猪的身上。

　　就如同两只荷兰猪的打架一般，用爪子挠着。

　　“嗷呜……”萨摩耶弱弱的叫了一声，它歪着眼睛，眼白看上去比眼黑还多，就像是翻白眼一样。
　　小狗是个好东西，不能用小狗骂荷兰猪。

　　黑狼犬一爪子按在萨摩耶的脑袋上，直直地压在地上，红得发暗的眼睛噌的一下对上萨摩耶的白眼，萨摩耶心虚地用爪子捂着眼睛，一句呜咽也不敢了。

　　时归手里捧着一捧由提摩西干草为底，用小番茄、芹菜、生菜、黄瓜、青红圆椒作为装饰的花，红红绿绿的，看上去让荷兰猪格外有食欲，他小心地将它放在众多礼物的最上面。

　　“汪汪汪……”黑狼犬从保镖那里叼来自己最爱的大骨头，放在了孙苹果和孙桥的墓碑前。

　　“嗷呜……”萨摩耶用脑袋推着一个狗狗玩偶，推到了孙桥和孙苹果的墓前。

　　“weiweiwei……”灰色荷兰猪小灰，用爪子艰难地滚着一颗又一颗圆椒，滚得到处都是，还是保镖手脚快捡了起来，放在了碑前。

　　“苹果，下次，我带着我们的荷兰猪朋友们来看你，小猴小黑朵朵红眼它们，见到你一定很高兴，你被领养得早，还没见过它们的主人呢，它们的主人，和你的孙桥一模一样，都是个好主人。”时归想，苹果闭上眼睛的时候，心里一定也是非常高兴的吧。

　　一人一猪二狗，就这样站在墓碑前，学着人类的模样弯腰，对着墓碑拜了拜。

　　站得远了一些的黑衣保镖们，看着那荷兰猪和狗的动作，脸色不显，心里却震惊得像是看到了什么稀罕的东西，早就听说这些荷兰猪和狗聪明得不得了，平常没机会见到，如今见了，不仅会给其他动物送礼物，现在连人类的祭拜都会了？还有什么是它们不会的？

　　祭拜结束，时归看着他们身后还有好几批人排着队等待着给孙桥孙苹果祭拜，自从新闻一出，所有人都开始注意到了生前无人听闻，身后众人所感的这对人类伴侣。

　　对于孙苹果和孙桥来说，也算是一件好事吧，至少，除了时归它们这些荷兰猪和黑狼犬萨摩耶，永远都还会有其他人记得他们。

　　为了不影响到后面的人，时归带着小灰和黑狼犬萨摩耶先走一步，卫琦看着那个人形身体偏瘦，荷兰猪形状时却圆滚滚的少年，直到他在保镖的护送下，上了车子，卫琦这才转过头，看向这热闹的墓碑。

　　“同样的经历，不同的结局，我也就比你幸运了一点。祝你们下辈子好运。”卫琦接过保镖手里的捧花，放在了时归的捧花旁边。

　　“快了，就快了。”卫琦姿态依旧优雅，可他漆黑的眼睛透过人群，直直地看向了那只黑狼犬的方向，眼里常有的笑意消失不见，只看得见如死水一般的深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