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 22 章 ...
-
泉奈在昏迷中其实一直都能感受到外界，她可以听到声音，感受到明暗的变化，感受到自己的每一次竭尽全力的呼吸，感受到体内衰竭的器官不堪重负的嘶鸣，感觉到针穿过皮肤，甚至能感觉到生命力的不断流逝。
只是她不能思考，这是种很奇妙的感觉，仿佛漂浮在无穷无尽的虚空之中，只能被动的感受到一些东西，但是思维却仿佛冻结了一般的僵硬。她能听见人们小心的交谈，但是不会理解在说着什么，她能感受到光线的变化，也不会有好奇的情绪，她会疼痛，但是不会痛苦，她无法动弹，但是不会苦恼，她甚至不会因为这些无法做到的事情而烦恼。她已经失去了思维。
到后来，她的感受逐渐的发生变化，五感都走马灯般的交织着回忆和荒诞不经的幻想，和现实互相交织到她也分不清是真是假，当然的，她也不会有任何的想法。
……一片混沌。
直到这种混沌达到一个零界点，五感一片恍惚，乱糟糟的好像有万般的感知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有的时候，她突然的清醒过来。
仿佛捅破了一层坚不可摧而又不堪一击的什么东西，到了一个新的境界一般。她又能思考了，而且是前所未有的清晰——清晰到她甚至感觉远超她还健康的时候。
然而她只是漂浮在半空，看着自己躺在被血水和脓水浸透的床上的身体，严重溃烂到看不清五官的样子连她都不想看。
她微微的皱起眉头，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
“……难看死了。”
外头忽然的传来兵荒马乱的声音，她抬起头，看到的是看着她惊慌失措的研究员，和双眼通红狼狈不堪的斑。
“……哟，哥哥，以这个姿态见你，还真是失礼了啊。”
斑已经两天两夜没有睡了，一方面是因为越来越危险的局势，但是最重要的是，泉奈快死了。
和那位研究员一样，全身溃烂，内脏衰竭，连接在她身上的心电图几乎呈现一个平滑的直线。
……可他仍旧什么都做不到。
……就像垢尝穷奇网切的死去还有父亲母亲的死去一样，他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死亡将他们从他身边带走，现在，轮到泉奈也要离开他了。
……你还真是没用呢！
过度使用的眼睛不断传来尖锐的疼痛，身上在前一次的战斗中留下的伤势也钝钝的发疼，但是都比不上从心中涌出来的无力感那么痛苦。
……说什么宇智波百年难遇的天才，宇智波斑！你枉为一个兄长！你枉为一个宇智波！！
坐在隔离间外长廊的长椅上，这位曾经意气风发的副族长终于忍不住蜷缩起来，将脸埋到双手之间，感受到指尖触及到什么温热的东西，不知道是血水还是泪水。
一时间，站在隔离间外的消毒员们都沉默不语，谁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们的副族长。
……这实在是太残酷了。
直到密切注意隔离间里的动静的一位消毒员突然注意到了什么，尖叫道:“副族长大人！！族长大人她，她，她……”
一时间真的不知道怎么形容里面的场面，但是仍旧让斑惊醒过来，他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的，头发凌乱，脸上还挂着从眼眶里流出的血水和泪水，几乎是跌跌撞撞的扑到隔离间的门上，看到的是漂浮在那具高度溃烂的躯体上的，半透明骨灰白色的影子，身上唯一有色彩的血红色三勾玉血轮眼直挺挺的看过来。
“……哟，哥哥，以这个姿态见你，还真是失礼了啊。”
泉奈自己也搞不清楚这是个什么状态，在魔法大陆的世界观中，灵魂是和意识差不多的东西，从本质上讲大概类似于电磁波之类的，是一种无法被观测到的存在，若想看到灵魂，那就必须借助一些手段实体化这种电磁波，比如套上魔法元素的外壳，借助特殊的录音设备，或者是特殊的照相机之类的。
然而她人都不省人事一个半月了，哪来的闲情逸致弄这些东西实体化自己的灵魂啊。
更何况灵魂这玩意儿不应该封存在□□内，直到死亡才会断开连接然后到亡灵界成为亡灵的嘛。现在这个状态又是怎么回事？我算是死了还是没死？说死了吧总是冥冥的感觉的仍旧和身体有着联系，虽然这个联系正在逐渐削弱，说没死吧魂魄都离体了。这种情况在我家浩如烟海的书籍里完全没有讲到过啊？
……不过关于灵魂是怎样在死后的一瞬间就来到亡灵界的，这种跨空间的传送到底是什么机制的确还是未解之谜来着，所以说不定只是什么罕见但是很正常的现象？
由于她现在的思维正前所未有的清晰，所以以上的想法在她脑子里甚至一秒钟都没有用到就全部滚过去了。
她忽然觉得很无趣，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想这些干什么。
她看着隔离间的小窗上狼狈不堪的斑的脸，操纵自己漂浮的身躯朝着门的方向飘过去——意外的不是很难，就像下意识的就会开合写轮眼般的不需要特意的学习。
她将手伸向门，骨灰白色半透明的手完全没有感受到任何东西的穿过了门，也完全没有感受到任何东西似的没入了斑睁大了眼睛的错愕的脸。
这让想给斑擦擦脸上的血水的她不免有些尴尬，她微微勾起嘴角，然后缩回手。
这个动作似乎一下子触动了斑的哪根神经，他下意识的喊道:“泉奈？！！”
语气中是前所未有的惊慌失措。
泉奈愣了愣，维持着手伸也不是缩也不是的样子呆了半秒，才无奈的说道:
“哥，你这个样子，丑爆了。”
闻言的斑连忙用袖子胡乱的抹了两把脸，不仅没有抹掉脸上的血水，反而抹的到处都是，配上红彤彤的眼睛，看起来仿佛战场上刚刚回来的修罗。他的声音沙哑着，低低的语无伦次的道歉和念着泉奈的名字:“抱歉啊，泉奈，泉奈……”
……比刚才更丑了。
泉奈也搞不清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心情，甚至颇有点“反正我都快死了，不如趁最后的机会随便浪”的破罐子破摔的心态。她环顾了一下外面被这样的一幕震惊得目瞪口呆的人，重新看着斑，说道:
“说来我们也有快一个半月没有好好聊聊了吧，不介意……我们换个没人的地方？”
直接就近找了个病房，其他闲杂人等都被拒之门外，泉奈尝试了一下不穿透椅子然后保持坐着的姿势，结果发现麻烦得要死还不如飘着，于是她放弃治疗的重新用血红色的三勾玉看着斑。
“这个地方就好多了，呐，哥哥，我可是有好多话想和你说的，这些话要是跟着我一起带到棺材里，从此没有人知道我从哪里来又为何而来，那也实在是太无趣了。”
“……泉奈……”
一瞬间都无法将安慰的自欺欺人的话说出口，斑只好沉默着。
泉奈微微的露出一个笑意:“不要露出这种表情嘛，哥哥。虽然能有人为我的离去而哭泣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但是看到你这个样子，我会伤心的。”
“好吧，既然只是聊聊的，那我们就聊点无关紧要的时候好了，这些事我还准备放进回忆录里留给后人看看，让他们全部毁一下三观的来着，不过嘛，哥哥给我整理一下也行啊。”
“……让我从哪里开始讲好呢……”
泉奈用指尖点了点唇，想了一下:
“啊，就从这里好了。哥哥我跟你讲，再成为宇智波泉奈之前，我其实还有一段前世。”
“我那时候叫林泉，来自一个比这个世界棒上一百倍的世界！”
感谢她现在清晰流畅的思维和平日里强大的语言组织能力，从林泉的魔法学习到父母的死去，再到满大陆的旅行，再到如何坑大教皇和如何被六道仙人坑，娓娓道来甚至还有时间吐槽这个世界的实力和权利的不对等是有多么不科学，终日打雁终于被雁啄了眼被六道坑得不要不要的好想打人。
巴拉巴拉的说了一大通的泉奈总结道: “所以说，我原本只是想生个孩子甩锅的，到底是怎么才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呢，想不通唉。”
“泉奈。”斑现在的脸上哭也不是笑也不是，看起来非常的想配合着扯出一个笑容来，但是因为悲伤震惊茫然痛苦的表情，让这个笑容怎么看都特别难看。
他伸出手，似乎下意识的想摸一摸泉奈的长发，但是伸到一半生生的停住了。
“……泉奈，你的手？！！”
闻言泉奈看向自己的双手，原本骨灰白色的双手正在逐渐的透明，慢慢的变成玻璃一般的只是有隐隐的轮廓的样子。
同时的感受到和躯体的链接正在变得衰弱到几乎无法察觉，她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
“呐，哥哥，你这个表情丑爆了，幸好这里就我看到，不然这种黑历史让其他族人看到了，你怎么统领全族啊。”
斑颤抖着嘴唇，就连话语都说不连贯:“……不，泉奈，我不要统领全族……全族是你的啊，你才是宇智波的族长！你……”
“嘘——”泉奈把已经完全透明的食指放到唇边，做了个禁声的手势:
“……别这样，哥哥，你这样会让我很困扰的。”
“怎么说呢，虽然我也不甘心啦，但是事情都已经这样了，哥哥你还是……让我在最后的时光里做些能做到事情好了。”
“哦，对了，我刚刚想起来，大名忽然对宇智波出手，估计不是千手干的。”
眼见斑有些浑浑噩噩的不知道听没听道，泉奈不由的拔高的音量:“哥！都是快当族长的人了！拜托你听一下啊！”
……真是的，让我好好把话说完然后好好上路行不行？！
“怎么说呢……假如让大名在这种时候就注意到了宇智波的不对劲，那么一直和宇智波有着差不多动静的千手，想必也会立即引起大名的警惕——光看看现在的局势就知道了，大名目前对千手完全是口头上的支持，行动上的旁观。估计等着我们两个家族鹬蚌相争他好渔翁得利呢。最好千手覆灭了看起来比较麻烦的宇智波的同时也半残，那么大名也可以名正言顺而又轻而易举的控制衰弱的千手。”
“所以说千手不会干出这么自毁前程的事情的。”泉奈看着斑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
“我们仍有新的不为人知的敌人，他妄图毁掉宇智波和千手。”
斑沉默了，论政治天赋，他果然永远都比不上躺在病床上仅凭只言片语就可以推测整个局势的泉奈。
……只是，若这样的场景是发生在会议室里两人相对而坐运筹帷幄，而不是在随便的病房里阴阳两隔……
“这个敌人该怎么办，就只能靠你了，目前的情报还真是太少了。然后我们来聊一聊现在宇智波这副惨样——说实话，哥你干的还真不错，把自己放在正义的一方的话，对于民心的稳定甚至敌人的士气都大有作用，这种计策能想出来也挺不容易的，不过……还是得再添点东西，我想想啊……”
“建国还真是太早了，不如这样吧。”
她看着斑的眼睛，眼中的三勾玉似乎微微的转了转:“传教吧。”
“就这么说……宇智波是神的后裔，至于哪个神……不不不，不能用六道，六道是忍者之神，但是忍者的地位太低下了，不够威慑力。那么……就直接叫“神”好了，神有千貌千面，无所不能，神曾经是虚空之中唯一的存在，后来的世间万物，包括后来诞生的神灵皆是由神创造，而宇智波的先祖，是神创造的第一批人类。因此我们背负使命而生，必将将神的光辉照耀整个大地，而神，仁爱众生。”
“神的化身就是三个红色的勾玉，若是供奉神则会得到神的庇佑。”
泉奈顿了顿，然后道:“接着让几个忍者去偷偷搞点“神迹”，比方给几个有查克拉的平民下幻术弄点逝者托梦啦，来点火遁弄点什么天空异象啊，再派人去传，宇智波斑出生的时候怎么的天降异象，出生前母亲还梦见和神一起喝茶什么的，反正越玄乎越好，流言最好给他蔓延到火之国之外，反正我们和大名都闹崩了，不在乎这点脸面了。而除非他想千手在火之国一家独大，否则他没法真拿我们怎么样。”
“这样应该扛得住千手了。拖个几年，让研究院赶紧研究万花筒的副作用该怎么办，假如实在不行，火核和真衣开万花筒了是不是？实在不行你们就按着石碑上来吧，虽然我感觉那是在坑我们，但是新的万花筒写轮眼的确可以治疗万花筒写轮眼的副作用。”
“哦，对了，我这么多年一直在族里找亡灵魔法天赋高的人，找到现在都没找到，幸好我以防万一把能记下来的亡灵魔法都记下来了，就放在我房间的暗格里，把我的床掀开，在从东边开始数第三块，南边开始数第二块的那块木板下面，幸好留了一手，不然要是亡灵魔法在我手里失传，我都没脸下去见我的历代祖宗。”
“这些就都送给哥哥吧——话说我还没测过哥哥的亡灵魔法天赋的来着，毕竟近亲结婚孩子容易智障……总之哥哥你拿出来练练看吧，我的高等亡灵会聚在我身体附近，下的命令是死都不准让除了特定几个人以外靠近，我现在也更改不了命令了，假如你能学会几个魔法那就赶紧操控几个亡灵吧，这一些都是质量不错的，扔了挺可惜的，学不了那就算了，等族里有孩子出生就让他们试试吧，这是我们林家上千年的结晶，失传还真是太可惜了。”
“嗯……差不多就这些了，让我想想还有没有别的没交代了。”
而坐在对面的斑早就把手覆盖上脸，血红色的泪水颤抖着从指尖渗出，这让脖颈以下都完全透明的泉奈忍不住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唉……让自己的兄长露出这样的表情……我可真是罪过啊。”
”哥，我说你都二十二岁的男子汉了，要是像个两岁的孩子一样哭哭啼啼的……那可真是太丢脸了。”
“泉奈……如果……”斑的声音带着颤颤抖抖的哭腔，甚至让人无法想象这样一个狼狈不堪的人曾经意气风发的模样:“如果……我在这里哭出来，你会留下吗？”
“……你可真是给我出了好大一个难题，我亲爱的兄长。”泉奈的声音终于开始变轻，骨灰白的脸也开始逐渐透明，她微微的露出一个烦恼的表情，带着十八岁少女应有的古怪精灵:
“别任性了，哥哥，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生命是在不断变化的，而死亡不过是生命变化的一种形式，它从来都不是终结。”
“等我再睁开眼，便又是一场新的冒险。为我高兴吧，我的兄长……”
她凭借着最后一点凝聚的灵魂，轻轻的亲吻向悲痛欲绝少年的额头，仍旧光彩夺目的写轮眼微微的眯起，虔诚得仿佛踏上圣坛的圣女。
她轻轻的呢喃出魔法大陆的最高祝福:
“……愿诸神与你同行。”
宇智波帝国元年前六年，宇智波一族族长宇智波泉奈病重不治身亡，副族长宇智波斑继任族长之位。至此，宇智波帝国的开国史，正式迎来黎明前最后的黑暗。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第 22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