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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瓶中的曼陀罗(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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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冯薪朵笑道,“要是我自作多情的话那更好。”你无动于衷才好。
“你就这么怀疑自己在我心里的分量吗?”陆婷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抱怨,心想我都哭成那样了看不明白吗,“仇是一定要报的,即使现在也一样。”
“啊?”她愣怔的和陆婷对视,在她眼里看到了斩钉截铁的决意。
“谁也不能欺负你。”冯薪朵听见这句话,莫名的笑了,虽然心里动容但怎么都觉得这句话听起来很朴实,朴实得可爱。“你是不是不信啊,虽说我是说了很多没有实现的话。”
“信,我都说我知道你说的你一定做得到。”
陆婷回忆起了昨天她濒死时说的话,她转过去俯下身子,靠得离冯薪朵近了些,忽然有些严肃,“我不要你‘知道’,要你看见,这样才算。”
冯薪朵顿了一下,“你对自己太苛刻了。”
“是你太迁就我了。”
“嘁,宠着你不好么?”她伸手勾住了陆婷的衣襟,扯了扯。
“被宠不好么?”陆婷看着冷汗浸湿了枕头,面如纸色的人在说要宠着自己,觉得这样的自己显得十分不堪,“非要和我争?”
“你怎么老是觉得你对我不够好啊?”她无奈地笑道。
陆婷的手停在她伤口的位置上,然后滑过去放在了她身体另一侧,“你知不知道你是真的差点就……所以我就是对你不够好啊。”
“真较真,这件事是要被你念一辈子吗?”
“要。”
冯薪朵简直哭笑不得,“大哥,你别念了好吗,就当是宠我。你自己说别计较谁救谁,还总是耍赖。”她一动身子不自觉的收了下腹,拉扯到伤口,串得整个腹部和后背都疼起来,当时治疗的时候虽说没有刺破重要的脏器,还是内外都被划伤了,光缝合就折腾了半天。“唔……”她蹙着眉头忍了一阵,抿起唇连呼吸都屏住了。
“哎!你别动啊……”陆婷被她吓了一跳,却又左顾右盼不知道该怎么安抚她,最后差点站起来去拉陈佳莹过来看看,完全不顾都已经半夜了。
可冯薪朵拉住她的衣服把她拽了回来,“别去……没事的……就是不小心拉扯了一下。”她看着慌里慌张的陆婷,觉得和昨天比像是变了个人似的,那么谨小慎微心惊胆战,自己真的是把她吓坏了吧。“没事了。”她反而在拍着陆婷的腰间安慰她。
“你说我计较,可这能一样吗,你都被伤成这样了……”
冯薪朵又听见她在吸鼻子了,天哪,可别再哭了。“可你也不欠我啊,咱们说好的,你跟我,也没谁更宠谁,没有谁对谁不够好。你想反悔啊?”
陆婷迟疑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
“你还是对自己好点吧,你是不是一直在我身边什么也没吃啊,也没睡觉?”
“呃……”陆婷心虚的挠挠脸颊,瞥向了一边,“还有那心思啊。”
冯薪朵露出了苍白的笑容,但笑得的确一如从前那般温婉动人,“你吃啊,我陪你。”她知道自己现在这样大概也不能吃东西,再说这么虚弱也没有胃口,可还是想劝她换换话题吧,再这么下去她可能就要去找把刀也捅捅自己了。
陆婷也觉察到了自己这副怨念唠叨的样子,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了,也不好让她一个伤员再为自己担心吧?于是打起精神也朝她笑了笑,虽然表情看上去依然放不下,态度上还是顺从了她。“那好吧。”她答道。
她把陈佳莹留在床尾矮凳上的托盘挪到了床边,掀开托盘盖拿出那份已经放得有些坨住的通心粉,叉起来的时候甚至需要抖几下才能分开。
冯薪朵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的动作,看到盘子里那坨东西眼中不免泛起了些许异样的光。她真的在自己身边待了很久吧,等得茶不思饭不想,等得往日里穿着整洁讲究的人都不顾了形象。自己固然命悬一线,她大概从没伤得像现在这样惨痛,清醒的瞬间觉得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可过去的一整天她都是毫无知觉的状态,意识在弥留之际似乎在思考,在执着,挣扎着想要留在人世,努力的回忆着眼前这个人的模样,她温柔的话语和令人留恋的怀抱,除此之外,倒也不太痛苦。真正在过去的二十四个小时里经历了跌宕起伏,在漫长的分秒中不断品味失望和希望的人,并不是自己。
她无法体谅陆婷的心情和她所经历的心理上的蹂躏,这是只有清醒着度过了那二十四个小时的人才懂的东西。但她觉察到了对方的变化,并且理解她失而复得之后的小心翼翼,患得患失。
“你不去厨房换一份吗,都凉成这样了。”冯薪朵见她一直扒拉着黏在一起的通心粉,忍不住问道。
叉子已经含在嘴里的人怔了下,摇摇头,含糊的说着,“不必了,随便吃点吧。”
冯薪朵看着她默默的笑了,却又笑得有些不忍。她是不想离开自己身边半步了,哪怕是去楼下换份热乎的饭食这七八分钟,也不想起身离开。“你去吧,我想喝点什么。”
咬着叉子的人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点点头,回话的时候说的则是,“好,我去盛份新的行了吧?”
她们相视一笑,双方都是话里有话,所幸对对方的套路都已经轻车熟路了,即使想要藏着掖着也没有意义。只不过冯薪朵这句话的用意,不仅仅是这样而已。
陆婷把叉子塞进面里站起身,坐得太久腰腿都变得僵硬酸疼,她伸展了一下,腰间和肩膀发出了筋骨正位的响声。她的确累了,从昨天一早到现在,她已经熬了三十多个小时不眠不休,就算光是坐着也够累了。她把餐盘换到右手里,左手的指尖划过冯薪朵放在床边的手臂,拾起她的手腕把她的手往里面挪了挪,却久久没有松开手。或许是失血过多的症状还没消退,冯薪朵的四肢末端惨白冰冷,事实上却被伤口弄得有些低烧,因为使用药剂才得以控制了升温。所以在她看来,陆婷的掌心热得发烫,像是一股温流抚上她的肌肤。
“我在这里又不会跑,快去吧。”她轻声说。
陆婷揉搓着她的手腕,终于吐了口气放开手,“我很快回来。”
“好啊。”冯薪朵看着她把桌上的东西收到餐盘里,端着盘子走向门口,关门的时候还顿了一秒,然后忽然带着一抹嘲讽的笑意摇着头关上了门,可能觉得自己这副优柔寡断的模样也是蛮好笑的了。
等陆婷的身影离开房间,那双不肯从自己身上移开视线的眼睛终于消失在门后,冯薪朵才慢慢吸了口气露出痛苦的表情。她真想给自己颁个演技大奖,之前治疗时候用的药物早就在她刚才那一动的时候就开始失效了,否则之前动起来怎么不觉得那么疼呢。
藏在被子下面的右手刚才一直悄悄抓着床单,把布料揪得全是褶皱,都快要脱线了,她竟然还在担心要是陆婷说要看下伤口,掀开被子不就露馅了吗。贯穿前后的创口被缝合线拉扯着,以它们为核心散射着灼热的洪流,顺着皮肤肌肉,也渗透进了内脏神经之中,串着一阵阵扩散痛感,很快就爬满了整个腹腔。她越是因为这一波又一波翻滚着袭来的疼痛想要喘息,就越会牵动腹部,疼得更厉害,所以她闭上眼睛屏住呼吸,尽量告诉自己要均匀缓慢的吞吐气息。这种药效消失时候引发的剧烈疼痛应该不会持续太久,因为人对疼痛是会适应的,如若不然也就昏过去了。
汗水淌进她眼里迷了眼,她抬起手蹭着眉眼之间才发觉自己脸上湿漉漉的,术后也不能给她穿什么复杂的着装,所以她身上这件衣服前襟被剪开了临时用带子系了一下,袖子也是短袖,想拿来擦个汗都不行。陆婷刚从房间里离开不会立刻回来,这样的话自己稍微放纵一点也没关系吧。于是她用手臂捂住双眼,颤抖的抽着气,被她一直抑制在喉头的呻吟声终于被她放了出来。
她身为一个曾经干着双份工作的满月,再加上月尘的背景,她自认为对疼痛这种事已经司空见惯了,她又不是没在任务里受过伤,又不是没体验过被执灯人惩罚,可这的确是她最惨的一次。更何况她差点失血而亡,通过异常的方法补进她体内的是液体不是血液,虽然能勉强维持,但她其实当时已经生命垂危了,恐怕要养上十天半个月才能恢复。
十天半个月,她莫不是被虚弱和痛楚弄乱了脑子,这个时候竟然盘算的是十天半个月时间太久了,倘若这段时间里再出什么乱子,月食派出个什么人来,或是陆婷要离开阿切拉那该怎么办。陆婷不能只身离开不带着自己,出了这样的事,她小心翼翼自己的性命是一方面,自己开始担忧还会有更猛烈的祸事是另一方面。而冯薪朵恐惧自己现在这样,也许到时候连陪同都做不到了。
她蓦地有些惶恐,有些急切,她还不知道鹰眼的下场如何,他们该不会事到如今还有后手吧?之前被骗过一次,她似乎变得有些疑神疑鬼,这招真是狠毒,不仅重伤了她们两个还留下了心理阴影。
陆婷要去厨房的话也会路过地牢,那个曾经关押着鹰眼,结果被他神不知鬼不觉的就脱逃掉的地方。你可不要再故技重施,她甚至有些后悔让陆婷出门了。她掀开手臂露出条缝隙,断断续续盯着卧室的房门,房间里灯火昏暗让她视线有些模糊。
她盯着那条门缝,期望它早点打开,却一下子等了十来分钟,依然没有脚步声,也没有转动门把的声响。
冯薪朵转过头瞥了一眼挂钟,十五分钟。她忽然发现这或许是她除了夜行搜捕鹰眼,带李艺彤回府,和追击敌人之外,这些日子里她离开自己视线时间最久的一次。
“大哥……”冯薪朵被腹部持续的疼痛搞得有些迷糊,用软弱的声音念叨着她的名字打断了呻吟。她被这些天的戏弄弄得失去了安全感,再加上有些恍惚才会这样。她一个曾经的满月,都是敌在明她在暗,如今却要反被月食恐吓威胁,真是有些讽刺。可自己念出的名字又不是什么咒语,喊出陆婷的名字她就会立刻出现在眼前。
可她喊出声的时候,门真的开了。
“我忘了……你的药。”陆婷推门进来的时候身后灌入了丝丝寒气,她前几个字还说得声音稳健,一抬眼看到床上的人,就立刻虚弱了下去。陈佳莹嘱咐她镇痛助眠的药剂午夜时分就会消得差不多了,到时候要去叫自己过来看,或者把调好的药拿给她喝免得晚上疼得厉害。是自己被她这一醒乱了分寸,刚才去厨房的路上才想起有这回事,医疗室又是相反的方向,所以她耽误了时间。
冯薪朵远远的看见她从门后面露出面孔,是她没错,然后她竟然闭上眼睛松了口气。“大哥……”她这一声唤得仿佛如释重负,又带着几分柔弱的音色。
陆婷把托盘扔在桌上,杯子碗碟发出了清脆的碰撞声,稀里哗啦像是要磕碎了似的。她看见了冯薪朵颈边绷紧的青筋,被汗水沾湿贴在胸前的衣领,才意识到自己耽搁得太久了。她弯下腰伏在床边,蹙起眉头紧紧闭了下眼睛,有些不忍直视,心里想着她应该拿起桌上的餐刀先给自己来一刀长长记性。
“你怎么那么慢啊……”她的语气近乎是在埋怨。
这句话问得陆婷抓紧床头的手都在微微抖动,手掌下的雕花深陷进了手心里。她伸出左手托住了冯薪朵遮住眼睛的手臂,却被她摸索了一下抓到了手,抓住了就没有放开。“伤口疼了?”陆婷觉得自己是在说废话,“我忘了拿药所以又去了一趟治疗室……”
但是冯薪朵摇了摇头,陆婷把她的手臂拿开,看见了她忧虑的眼神,“我是怕又有偷袭……可我不在……”
真是败给她了,陆婷长舒一口气垂下头,苦笑道:“冯薪朵你可真是……”她看着对方那双凝视着自己的眼睛,目不转睛,话说到一半就讲不下去了,她说不出像是“操心”之类的词,说不出“你还是想想自己吧”这样的话,因为对方的眼里只有她。“把药喝了就不疼了。”她憋到最后说了这么句话。
陆婷想要松开她的手,却发现她不肯松开,于是把冯薪朵的手放在自己胸前,说道:“我要扶你起来,抓着这儿。”她把她的手贴在自己心口上,“抓着这儿。”她又轻轻念了一句,冯薪朵才听话的抓住了她的衣领。陆婷俯下身把她手滑进她颈下,手臂碰到了冰凉的汗水和潮湿的枕褥,“抬起来的时候忍一下。”
“嗯。”她在陆婷怀里闷闷的回了一声。
陆婷腰腹用力,将她稳稳抬起了十几公分,拉过旁边的枕头垫在她身下,又将她放了回去。陆婷抱得很稳,其实也没怎么弄疼她,只是一直平躺在床上的人稍微立起身子,伤口就会被重力坠着有些阵痛,腰的地方悬空的话背上的伤口会更疼些。陆婷知道她腰上空着不好,所以叠了块毯子垫在下面。
“你以前也照顾伤员的吗?”冯薪朵看着她在自己身边叠着毯子,问道,她觉得她身为一个贵族想得这么细致,动作娴熟,有些不可思议。陆婷却瞥了瞥她说着,因为自己之前腰上也受伤了所以知道这样不舒服。她掀开掖在自己裤子里的衣角,露出了她的腰间,在右侧腰窝的地方有个菱形的疤痕,缝合精致,所以愈合的很平整,但还是能看出来痕迹。
与泰莱塞大公的前锋部队对峙的时候被戳了一下,锁子甲都断了,但好歹穿了要不然比你现在还惨。陆婷说得似笑非笑,她是很想说得别那么严肃,可又有些笑不出来。
冯薪朵忽然觉得她们也并没有多了解对方,她甚至不知道陆婷腰上还有个疤,陆婷大概也不知道自己身上还有多少痕迹。但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她们倒是相识的时候就仿佛摸了个一清二楚。
陆婷端起桌上的杯子坐在床边,拿汤勺搅着浅褐色的药水,药放在桌上太久了有些凉,所以她温了一下才拿过来,结果又耽搁了一会儿。
“我自己喝。”冯薪朵这句话还没说完,陆婷的药已经送到了她嘴边。“我自己能喝。”
陆婷却无视了她摸着杯子的手,翘着眉梢,意思是你就听话吧。结果她也拗不过陆婷的固执,只能张开双唇把药吞了下去,调了镇痛作用的药剂喝起来有些微甘微凉,倒是并不难入口。但是她躺了一天也没喝点水润喉,嗓子有些干疼,吞咽的时候慢了点。
“药苦吗?”陆婷自己喝了一口,认真品味的样子让冯薪朵有些想笑。
“不苦,你多喝点。”她笑道。
陆婷白了一眼,“你的药我喝什么啊?赶紧喝。”话是在催促,但她手里的汤勺放在冯薪朵唇边,耐心的等着她张口,才把药送进去。她不厌其烦的重复着相同的动作,汤勺的量不大,冯薪朵喝得也慢,总要歇一会儿才能再喝,陆婷那么急的脾气,却也不急不恼陪她慢慢喝。直到杯子里的药喝了一半,身上的痛楚和灼烧感渐渐消退了,冯薪朵推了下杯子说不喝了,她是看陆婷端着杯子的胳膊有些累了,因为她昨天左胸也被扎了一刀。
陆婷不理她,她也不敢不喝,就又喝了几口。
她收回汤勺的时候冯薪朵把勺子含在嘴里,陆婷停下了手,“你干什么?”
冯薪朵含着勺子念着,“剩下的你喝。”
陆婷把勺子拿回来放在桌上,用手揉了揉自己肩膀上被扎的地方。“喝就喝。”她说着,把药喝得像干杯似的一饮而尽,喝完了还要杯口朝下空一下。
喝完了药陆婷见她气息顺畅了很多,稍微踏实些了,她拿起差点又被放坨的通心粉塞进了嘴里。跟冯薪朵说了说她昏迷的这一天里大概发生了什么事。
她说到两个鹰眼都没有死的时候明显看到冯薪朵皱起了眉头,所以她赶紧补了一句,但是现在都已经是爬不起来的状态了放心吧,连装备都给他们扒光了,除非他们能在肚子里藏两把刀。“我或许还是应该直接杀了他们,是吧?”陆婷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转过头问道。
“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我没有意见。”她回道,“他们其中一人应该知道某个月幔的身份,这是个很有意义的信息,你也是这么想的吧?”
“但是如果你担心的话,我现在……”
冯薪朵拉住了她的衣角,“别怀疑自己的判断,这不是因为你想错了,没有识破他们是两个人也有我自己的问题。”
“谁能想到他们是双胞胎。”陆婷叉起两根通心粉塞进了嘴里,不快的说道。
“他们惯用的武器是长□□,一人多用炸弹,一人喜欢近身,其实和他们交手之后是能觉察出区别的,是我疏忽了,觉得想不通但也没想到是这样。恐怕他们之所以能成为地影,还百战百胜靠得就是这招,二对一当然赢面很大。”
“可咱们是二对二。”
冯薪朵微微笑道,“所以他们不是输了吗?不过他们可能的确早就有机会动手,还是输在了太想让我们互为人质。大哥,你当时真的被他唬住了,我在花架下面哪有射杀的空间啊,他明明就是在吓唬你。”
陆婷极不情愿的歪了下头,“换你试试,还有工夫算弹道吗?”
“哎呀,别生气。”
“我没有,我……”她吐着气,坦诚地说,“我的确是有点气自己。”
“但我这个办法也不完全是因为你被唬住了,即使你知道他打不到我,你轻举妄动的话他还是有可能开枪射你,我已经被重伤了,说到底你才是首要目标。”她知道陆婷想说什么,于是抢先一步说道,“我可不是想英勇就义,是因为这样你我存活的可能更大一些。”
陆婷侧过来的目光有些严肃,“是‘我’存活的可能更大一些吧?”
冯薪朵鼓了下脸颊,“你要是死了谁救我啊?”
要是这么说的话也不无道理,“说不过你。”陆婷只能这么说了一句,她们都知道这是个理由,但仅仅是恰巧合理而已,她们的出发点依然是在对方身上。听上去可真虚伪,对方比自己更重要的事真的存在吗,可她看着床上的人,存在啊,这难道不是最高的铁证吗?“我要是救不活你……”
“哎,怎么又转回来了。”她扯了扯陆婷的衣角,“你饶了我吧。”
“好,不说了。”陆婷听着嘀嗒的钟声,时间已经过了午夜,助眠的药劲有些上来了,她也拖了三十多个小时没睡觉了,“睡吧。我怕我睡着碰到你,今晚我……”
“不行,你别走。”冯薪朵又想起了刚才视线里没有陆婷的画面,纵使鹰眼已经稳妥的收押了,她依然觉得不踏实,她不想身边没有她,不想又回到之前因为害怕睁开眼的时候看不见她,就不敢入眠的样子。
“我不走啊,我睡沙发里。”
“不行。”
“挪你边上行了吧?”
“不行。”冯薪朵的眉毛都皱得卷起来了,“你不是说我可以任性吗?”
自己说出的话,也就只能认了。陆婷撇撇嘴,无奈地点着头,“啊好好好,行吧,拿你没辙。万一碰到你,别怪我啊。”说完她转身想去浴室梳洗一下,又被拉住了。
“你不是说不走吗?”
“哎呀,我去浴室!”她回过头,却发现冯薪朵一脸笑意,有调侃的精神了,真不知道是应该高兴还是应该高兴。陆婷也笑了一声,把她的手塞回被子里,“老实待着。”
可真到了睡下的时候冯薪朵却发现她们的角色发生了转变,嘴硬说着睡在沙发里的人,一开始睡下的时候还离着自己很远,生怕睡着了手脚不听话压在自己身上。结果到最后离自己越靠越近,入睡的时候,额头贴在了她肩上,弄得她动都不敢动。冯薪朵歪过头去在黑暗里看着她,心想陆婷这么柔弱依赖别人的样子还真不多见,她在心里描摹着这个画面,改日一定要把它画出来。
她在被子下面伸出手指勾住了陆婷的指尖,低声说道,“我果然……还是想永远陪着你。”
以为已经睡了的人蹭了下她的肩头,模糊的说了一句,“别想了,你会的。”
“呃,你装睡啊……”
“睡觉,我困了。”说罢陆婷把脸埋得更深了些。
冯薪朵的肩上传来了她温热的鼻息,靠着也好,她就能知道她一直都在了。她闭上眼睛深深呼了一次气,睡意终于袭来,两个人相伴着慢慢进入了睡梦。
……